“这么巧?会不会是周佛海为了自保,搞得障眼法?他应该私下调查才对,告诉小野将军,岂不是授人以柄?”
    “你看到的只是事情的一方面,他一个文官,邵东书又是他的亲信,办公室主任,身边的人平日都由邵东书管辖,不好着手,而且,我怀疑他这么说,也有万一邵东书出了事,有小野将军作证,他可以请撇清关系的原因。周佛海还说数天前他见到了去南京公干的万里浪,委托他帮着调查,一直没有消息,这才又开口请小野将军帮忙。”
    倪新想了想答道:“周佛海这句话不可能是假的,因为很容易查证,这么说邵东书勾结军统,应该是瞒着长官私下干的,事发后为了脱罪,才推到长官身上。”
    影佐祯昭点了点头,又道:“那也不能大意,你这就派人去政保总部核实此事。”
    倪新答应着叫来了浅野一键,吩咐他去一趟政保总部,特意叮嘱道:“对万长官言明:是影佐将军的命令。”
    浅野一键走后,倪新又道:“将军,破坏变电箱和电话通讯,配合张弛强攻76号,证明我们内部还有问题,而且此人的位置还不会太低,隐藏之深犹在刘泽之之上,别忘了刘泽之曾数次进入嫌疑圈,只不过他的心理素质太好了,加上军统一再舍命相护,才让他逍遥法外数年之久,可是对目前还潜伏在76号的这个人,属下一点线索都没有。”
    “是啊,一想起这些,我如芒在背,倪桑,你说这个神秘人物有没有可能也是军统的?”
    “不太可能,甚至也不太可能是同属重庆政府指挥的中统的,所以军统才一再费尽心机安排卧底,试图改变刘泽之孤军奋战的局面。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说句长他人志气的话:如果不是军统过度使用,很难挖出刘泽之这个内奸。假如军统还有一个卧底,很多事,有人配合,刘泽之没必要冒险。将军还记得刘无吗?就是刘泽之的弟弟,几天前我派人调查,得知此人从来没有去过重庆,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刘泽之自行发展的助手。”
    “你说的有道理,如果76号还有军统的卧底,他不会发展自己毫无特工经验的弟弟,而且此人会分担许多工作,有行动就会有漏洞,我们不可能一无所知。那么此人有没有可能是延安方面的?”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将军,刘泽之被捕后,军统马上就和此人取得了联系,此人配合了军统的行动,如果是延安的,周成斌是如何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的?即使他知道,动用此人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必须上报军统局本部,由局本部出面和延安协调,这些手续走下来,需要多长时间?而且以我对军统的了解,营救刘泽之很有可能是周成斌的擅自行动,事先并没有取得局本部的许可。”
    影佐祯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说道:“这事急不得,慢慢留心调查吧。”
    倪新答道:“是,在找出这个人之前,所有的行动均要提高保密级别,属下提议恢复李主任生前搞的安全房制度,这笔钱省不得。”
    “这些事你做主就好。”
    钱明奇带着抄捡来的物品复命,倪新翻了翻说道:“周佛海对身外之物看的并不重,素有清廉之名,这个邵东书却颇有私蓄,别的不清楚,仅仅这些,算起来就相当于是他三五年的薪水了吧?一个办公室主任,哪来这么多的钱?”
    刘威平打进电话报告:“将军、倪局长,属下提审了邵东书,他说他不懂日语。”
    影佐祯昭对别的东西不感兴趣,拿起那本《源氏物语》翻阅,书里夹着一张写着几行阿拉伯数字的便笺。
    影佐祯昭研究了许久,才道:“这本书是二三十年前出版的,市场上早就没有新书出售了,邵东书是从哪里搞到的?一个不懂日语的人,把一本二三十年前得到的书一直带在身边,这正常吗?文中夹杂着许多汉字,看样子经常有人翻阅,倪桑,你说邵东书把这本书当做宝贝一样藏到暗格里,干什么?”
    “将军是在考我了,您是密码方面的专家,我怀疑这是邵东书和军统联络使用的密码母本,您看哪?”
    “有这种可能。”
    倪新拿起两幅古画,说道:“对文物字画,我是个外行,这两幅画值钱吗?”
    影佐祯昭却是个内行,拿过去细看,答道:“这是青藤先生徐渭的写意水墨花鸟画,如果是真迹——倪桑,可以买下你住的那套公寓,外加公寓里所有的家居摆设。”
    倪新吃了一惊:“徐渭这个人我倒是知道,没想到这么值钱!我看画的也不像吗,邵东书是从哪里搞到的?”
    “俗人一个,徐渭的画好就好在似与不似之间,至于是从哪里搞到的,这就需要问他了,倪桑,马上再审邵东书!这一次安排在刑讯室吧,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是不是比刘泽之还硬!”
    恰在此时,浅野一键打来电话汇报:“将军、倪局长,政报总部的万局长说周副主席拜托他代为调查邵东书,确有其事,那是在本月的二十一号,他在南京公干的时候。万局长听说我是奉影佐将军的命令来的,很配合,还写了一份书面证明,托我带回去。”
    倪新答道:“替我谢谢万局长,你拿着证明回来吧。”
    放下电话,倪新命刘威平带人布置刑讯室,半个小时后提审邵东书,又对影佐祯昭说道:“万局长的话还是可信的,二十四日张弛等军统匪类强攻76号救人,这么说早在此之前的二十一号周副主席就对邵东书产生了怀疑,将军,审讯之前,能否致电小野将军,详细问问他为什么对亲信之一的邵东书,周成海产生了怀疑?”
    “这是正办,我这就给小野将军打电话。”
    郑敏来找倪新,兴奋的汇报道:“倪局长,我真是服了您了,谢威果然有所保留,我和川崎君按照您的吩咐,把他押上了刑场,谁知此人之前看着凶悍固执,自从招供后却变得贪生怕死,宪兵的枪瞄准他的时候,彻底崩溃,痛哭不止,小便失禁,哭着喊着说他还有重要情报。我让他告诉我,他不肯,说一定要和您谈。我假做不答应,他现在还被绑在刑场上。”
    倪新叹了口气,遗憾道:“这个人,算是毁了……将军,我去刑场看看。”
    下午五点,仲夏的斜阳笼罩着刑场,谢威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倪新走到他面前,问道:“听说你有话要对我说?”
    见到倪新,谢威死人一样灰败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生机,他嗓音嘶哑的说道:“倪局长,别杀我,求你了,饶我一条命吧。”
    倪新摆手命令其他人退后几步,冷冷的答道:“那要看看你提供的情报有没有价值了。”
    “倪局长,我不是不说,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还瞒着干什么?来上海之前,毛人凤召见我和老艾,就是带队的艾高文,说除了明面上的任务,还有一个秘密任务:命我们监视周成斌和张弛,有所发现直接和局本部稽查处联系,还给了我们一部备用的电台,启动电台时需要在《申报》上刊登一则启示。”
    倪新沉默着,无声的恐惧扑面而来,谢威眼巴巴的看着倪新,等待着这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对自己的宣判。
    倪新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重要情报?你觉得对我而言,这些有价值吗?”
    “可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倪局长,求你了,别杀我……”谢威再次痛哭起来,命运对他而言太残忍了。
    倪新犹豫片刻,终于转身叫来郑敏,命令道:“把他解下来,押回牢房……算了,押解到医务室,给他疗伤。”
    郑敏故作迟疑。说道:“倪局长,枪决他是影佐将军的命令……”
    “将军那里我去说,执行命令!”说罢,倪新转身离去。
    倪新来到刑讯室,从政保总部回来的浅野一键坐在了审讯助手的位置上,影佐祯昭也已在座,对倪新说道:“小野将军询问周佛海,周佛海说近三四个月以来,邵东书对一些和他无关,或者是权限范围之外的文件很感兴趣,经常向他人打探,还有人向周佛海汇报说邵东书的花销突然增大,却没有能摆的上台面的来源。”
    倪新有些疑惑:“疑人偷斧,这些都算不上确凿的证据吧?”
    “是啊,所以周佛海不露声色的暗地里调查,调查无果,又转托和他关系密切的政保总部帮忙。”
    倪新还是将信将疑,说道:“将军,也许审讯后一切就明白了。来人,把邵东书押上来!”
    四名宪兵押着邵东书来到刑讯室,邵东书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强自镇定的问道:“影佐将军、倪局长,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只是奉命行事。”
    倪新微微冷笑,并不答话,命令打手:“来人,把他绑到刑架上,开导开导这位先生,让他知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两名打手响亮的应声答应,不顾邵东书的挣扎,熟练地拖起他绑上刑架,操起一根一米长的钢鞭,没头没脑的抽过去!
    邵东书的抗议很快便为哀嚎:“倪局长,你不能这样!将军,影佐将军,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滥用职权……别打了,倪局长,你饶了我吧,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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