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四十,张弛在距离冯根生等人落脚的军统一号联络点一公里外下了车,陈铭继续开着吉普前行,浅野一键没有丝毫犹豫,对开车的刘威平说道:“居然是张弛!我们只有两个人,放弃跟踪那辆车,全力缉捕张弛。”他的声音兴奋地有点发颤。
    刘威平点了点头,把车停在路边,浅野一键下车跟踪。刘威平随后下车,看准浅野一键,作为第二梯队,跟了上去。
    行动之前,张弛匆匆在位于静安寺路高档住宅区一处地下污水管道内,修建了一间密室,命葛佳鹏带着小孔护着刘泽之来到了这里。刘泽之悠悠醒来,习惯性的打量着身处的环境:一间七八平米的房间,潮湿闷热,只有两张砖头垫起的木板单人床,一张破旧的茶几上点着两根蜡烛,放着一个打开着的白布包。
    刘泽之问道:“你是……葛佳鹏吧?这是在哪里?”
    葛佳鹏松了一口气,答道:“刘先生,你可醒了,这里是地下污水管线,条件是简陋了一点,不过地点是张副局长亲自选的,四通八达。张副局长吩咐我们在这里陪您休息几天,等您身体稍好一点,日伪汉奸搜捕无果,他腾出手来再安排。”
    刘泽之的声音苦涩无奈:“没想到你们会救我……建雪她,是我害了她……早知道,可是我怎么能想得到……我害死了刘无,现在又害死了她……”
    “刘先生,你这是怎么了?大喜大怒对你的心脏都要很不利……建雪是谁?我不该问的……我看我们之间也没必要如此客气,反而生分,我还是叫你的名字吧。”
    “怎么都行。”
    见刘泽之的情绪很低落,身体也很虚弱,几句话后气喘不已,葛佳鹏说道:“那您休息吧,我和小孔就在外面,有事你说一句就行。”
    刘泽之却又叫住了他:“老葛,你先别走,咳咳,如果被流浪汉,或者是市政工人看到,又是麻烦。”
    葛佳鹏点头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布包里都是些什么药?”
    “是营救你的时候顺便拿的,我没有一点医学常识,没敢用,76号的人太狡猾。周局长就是上了他们的当,误服了含有毒药的胶囊,好在我及时搞到了解药。怎么样?我很能干吧?”
    刘泽之强打精神说道:“里面有两针易博停,咳咳,是老彭给我,注射后剩下的,不会,不会有问题,你给我打一针。”
    葛佳鹏为难道:“打针?我不会啊,小孔,你行吗?”
    小孔挠了挠了头答道:“想学,还没有来得及。”
    刘泽之试着起身,终是体力不支,只得放弃,又道:“那先过段时间再说,周局长和张弛在哪里?”
    “周局长回了根据地,张副局长还在上海,具体的位置我不知道,只能等他和我们联系。”
    “你手头有没有和76号没有照过面的人?”
    “没有,小孔和权菅祜也照过面,你是不是有事要办?我可以乔装去。”
    刘泽之艰难的摇了摇头,回绝道:“不行,我被捕后,那片地域一定有人监控,再完美的乔装也有风险。”
    “这样吧,我手下的行动组除了有一个刚从重庆来的人,在我落脚的联络点留守,其他人都参与了营救行动,我可以命他去。”
    刘泽之想了想答道:“也好,距离我家不到一公里,有一栋叫和园的六层公寓楼,顶层天台有一个铁皮棚,是原来住在那里的一个法国人私自搭建放杂物的,那个法国佬和我在应酬场合见过几面,两年前托我购买的船票,回国了,那里有些东西,你替我拿过来。”
    几句话说完,刘泽之体力不支,再次昏迷。
    葛佳鹏恨道:“这些畜生,把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这笔账总有一天要和他们清算。小孔,好好照顾刘先生,我出去一趟。”
    一点五十,见到张弛,冯根生迎上来说道:“张副局长,你可来了,唐吉田他们三个被炸死,我亲眼看见了他们的尸体……”
    “我都知道了,林世荣他们几名伤员在什么地方?”
    “按照您的命令把其中两名伤势较重的送进有治疗爆炸伤能力的私人外科诊所了,伤势最轻的一名伤员就在隔壁的房间里。”
    张弛拿过一张旧报纸写下两行字,命令道:“我记得这里应该有六个人吧?估计现在那两名伤员的手术已经做完了,你和王德福各带一个人分头去医院,把伤员转移到这个地址待命。其余的两个人留在这里照顾这里的伤员。”
    冯根生记在心上,顺手销毁,答道:“是,我这就去。”
    王德福带人离开了一号联络站,十几米远一家茶馆内监视的浅野一键虽然看着眼熟,却沉住气,没有任何行动。
    两分钟后,冯根生也带着一个人走了出来。浅野一键一眼认出了冯根生:此人和76号照过面,也在皇军的通缉榜上!他很为难:突然有这么多人走出了被监控的院落,而张弛进去后却尚未再次现身,刘威平在这处院落的后门处监控,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又不能让更有价值的张弛有机可乘!浅野一键双拳攥的咔咔作响,眼睁睁的看着被通缉的军统要犯冯根生消失在视线里,暗暗骂道事出突然,真是窝囊!但愿抓捕张弛后,能把该死的刘泽之和这些人一网打尽!
    冯根生走后,张弛来到隔壁房间探视伤员,按照原定计划,孙栋盛会在当天下午四点前派人来这里取得联系,而后孙栋盛会去刘泽之等人的落脚点,视刘泽之的身体状况再决定是返回根据地还是就地养伤,而他还有一个极重要的约会。
    二点半钟,穿着一件浅灰色衬衣的倪新来到茶馆,焦躁不堪的浅野一键不由自主的起身迎了上来:“倪局长,您可来了,急死我了。”
    倪新训道:“别急,坐下说,万一军统在周围布置的有暗哨,你这个样子岂非打草惊蛇?”
    浅野一键答道:“是我的错。”向外望去,见没有人在外待命:“您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倪新神色如常:“怎么可能?权队长已经在周围布控了,说说情况吧。”
    浅野一键这才放心,答道:“半个小时前,一个叫冯根生的带着一个人离开了张弛进去的那个院落,在此之前两三分钟还有两个人离开,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你做得对,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张弛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已经有四个人离开?这所院落并不大,张弛身边的人应该不会很多了。”
    浅野一键点头道:“不错,倪局长,我们这就动手抓捕吧,时间长了,刘泽之等人跑了,就麻烦了。”
    倪新游移不定:鄂西会战结束,日本人战略目标落空,以影佐祯昭为首的参与会战的情报部门不仅没能阻止军统窃取日军的作战计划,还中计用假的重庆军队的作战计划误导了横山勇将军,责任不可谓不大,必将受到严惩。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76号又被强攻,军统高级卧底刘泽之被劫走,颜面扫尽!幸亏无意中得知了张弛的下落,这个关头,如果再让张弛跑了,被撤职上军事法庭都算是轻的!可是一旦动手抓捕,刑讯张弛让他投诚的可能性有多大?倪新一点把握都没有,那个时候,彻底摧毁军统上海分局、抓回刘泽之的两个目的,又将如何实现?
    再三犹豫后,倪新命令道:“再等一等,看看张弛下一步会怎么办。”
    浅野一键为难道:“也只好如此了,属下就是担心时间越长,追捕刘泽之等人归案的难度就越大。倪局长,您说冯根生那几个人离开这里最大的可能性是去了哪里?”
    “不好判断,这几个人没有参加强攻76号和佯攻军医院的行动,也许是张弛派他们协助其他人转移,也许是设法安排撤回军统根据地的路线。”
    浅野一键只得作罢,倪新喝了几口早已放凉了的茶,浅野一键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听说权队长抓捕了一名和被炸死的唐吉田在一起的军统伤员,审讯有收获了吗?”
    倪新苦笑道:“那人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行动人员,不会知道太多的事情,伤势也不轻,根本不敢用刑审讯,再加上发生了刘泽之被劫走这样的恶性事件,我只派人循例问了问,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审讯——”倪新突然心念一动,脱口而出:“等等,冯根生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去了那个军统伤员所在的私人诊所?”
    浅野一键一拍桌子:“有这种可能!倪局长,那名伤员是权队长带人抓捕的,权队长……”见茶馆服务生向这边看来,赶紧掩饰:“续点热水,再加两份茶点。”
    支走服务生,倪新命令道:“浅野君,你留在这里继续监控,你看——”倪新指着窗外:“看见了吗?我们的人到位了,我去找权队长。如果张弛离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冲动抓捕!”
    浅野一键从茶楼窗户向外望去,三三两两的76号便衣特工乔装成各色人等在外布控。
    倪新走出茶楼,找到在一家临时征用的杂货铺指挥行动的权菅祜,命令道:“之前抓捕军统伤员的那家诊所,你是不是只留了三个人?你带几个人去增援,立即抓捕所有去那里的人,押回76号交给影佐将军。”
    权菅祜又惊又喜,一边准备出发一边说道:“军统有人去哪里了?好在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有抓捕那里的医生,只把三名医生护士软禁在了那里。”
    “我也只是猜测,军统成功营救刘泽之,这个时候不会有新的行动,除了安排撤离,张弛手头唯一的不能拖延的任务就是那三名在爆炸中受伤的伤员的转移。你赶紧去吧,尽可能留活口,如遇反抗,当场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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