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告诉我你在重庆是如何炸毁军统的那条生产线的。”说着,刘泽之噗嗤笑出声来:“好久没人和我斗嘴了,你回来了就好了。”
    倪新无奈的笑笑,又道:“老赵和你关系那么好,重庆的事,他没和你说吗?”
    “唉,老赵不是当初的老赵了,人家现在是行动队代理队长。哎呀,你们一个是行动队长,一个是情报处长,看样子我也得想办法搞个官当当。”
    “没正经。泽之,和你商量点事:你那栋房子还空着吧?反正你也不住,俗话说‘人不住鬼来住”,你租给我吧。”
    刘泽之摇头道:“不行,那房子太小,档次也不够,你就罢了,人家小野鹤子是千金小姐,就算下嫁给你,也不能如此委屈。”
    “想哪去了?谁说我要成家?我有别的用,我租房子是给一老一少祖孙俩住,他们的身份,你就别管了。时间太紧,我实在是没工夫满世界去找合适的房子。”
    “行,没问题。钥匙在办公桌抽屉里,今天没时间过去,明天给你。”不是为了自己结婚,那么一定是为了公事。能让倪新出面安排住处的人会是谁?他不能不预作安排。
    倪新为难道:“明天?明天我五点出发去如皋,这样吧,我安排个人找你取。”
    “呵,这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刚回来不好好歇几天?要不你等我两天,忙完手头的事咱们一起回如皋?”
    “算了吧,你忙你的,我不等你了。”
    刘泽之答道:“随你吧。你让你的人明天中午到我那栋房子里找我,我要收拾一下,有些东西要拉回宿舍。我不吃了,约上叶先生一起去趟银行,下午还要去仓库看看,这些日子一挡事接着一挡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
    七月十日中午十二点正,76号情报处一名情报员到刘泽之的家中取钥匙。刘泽之说道:“给你钥匙,先帮我把这几个箱子搬上车。这套房子我也好久没住了,唉,一直是我弟弟刘无一个人住,水电煤气,也不知道都怎么样了?你们多费点心。”
    下午,刘泽之处理好意诚商贸公司的账目,向叶时文做了交接,而后准备回如皋,恰在此时接到了平川新野的电话:“刘秘书,你在就好了,李主任明天中午回上海。你安排一下。”
    “真巧,我刚到办公室。你要晚说一步我就出发赶回如皋了。主任是临时回来办事,还是事情结束了?都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是回去办事,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大家都回去。做好例行的日常准备就行了。对了,李主任交代让你去一趟日军司令部,找内保组组长江崎君把温处长等三人接回来。”
    放下电话,刘泽之松了一口气,悬了将近十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李士群回上海,同时并没有传来什么大人物被抓获的消息,说明毛人凤、周成斌等人终于安全撤离了。
    七月十一日中午,李士群等人回到76号,略事休息,对刘泽之说道:“叫上倪新,陪我去司令部。”
    见到影佐祯昭,李士群说道:“将军给我的电报中提到讯问安德森的情况,感觉这个英国佬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目前有进展吗?”
    影佐祯昭叹道:“该死的英国佬,好的没学会,学会了中国人打太极的本事!满口的外交辞令,不知所云。问了四五遍,始终坚称和毛人凤是旧交,回大东亚旅社的路上有一个不相识的人塞给了一张纸条,到了房间一看,出于朋友间的私意,才去警告毛人凤。又没有办法用刑,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痒!我现在软禁了他,命令轮番疲劳讯问,让他吃点苦头。”
    “那现在怎么办?外交部门的意见哪?”
    影佐祯昭恨恨不已:“外交部门建议向英国政府提出抗议后,将其驱除出境。太便宜他了,依我的意思,还不如装聋作哑,等到两国断交宣战,把他抓起来,给他点颜色看看!到了那个时候,我活剥了他的皮!”
    气头上影佐祯昭撂下狠话,这当然是办不到的事。李士群何尝不觉得胸口犹如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的窝囊,却还不能不耐着性子劝解:“安德森是职业外交官,做出这样与其身份不相符合的事情,前程和名誉就此断送了,这比杀了他更痛苦。将军,还是让外交部门让程序和惯例办吧,这样做在欧美等国面前也表现了南京政府的文明和克制,让那些抹黑*****圈的谣言不攻自破。”
    “唉,费了多大的劲,调兵遣将,才把毛人凤和周成斌等人围在了乌巢禅寺,只等瓮中捉鳖,一网打尽,谁知道百密一疏,大事居然坏在这个英国佬手中。李桑,听说76号的卧底确认是段文涛了?”
    李士群叹道:“是的,可惜此人凶悍无比,咬舌自尽了。安德森领事的无稽之谈暗合了段文涛酷刑后自杀前的供诉:情报是他趁平川新野不背,交给路过的一家军统联络站的,军统的通讯员又在路上转交给安德森的,这一点将军您怎么看?”
    “那个时候毛人凤等人已经逃出了乌巢禅寺,安德森是如何得到情报的已经无关紧要了。段文涛一心寻机求死,估计也没有更多的精力编造另外一套假说辞。也就是说安德森此话未必是假,我思来想去,这只有这么一种可能。唉,也罢,挖出了这个卧底,总算是没有彻底白忙乎一场。唉,否则这么大的行动,只打死了军统的八名普通成员,没有一个够分量的,岂不让人笑掉了大牙?倪桑从重庆回来了?你把他带来了吗?”
    “倪新此时正在会议室里等候将军传见。”
    倪新来到影佐祯昭的办公室,影佐祯昭格外假以辞色,笑道:“倪桑,重庆之行,辛苦了。如果人人都像倪桑这样有勇有谋,*****圈的建设何至于举步维艰?”
    倪新正襟危坐,答道:“将军过奖了,属下愧不敢当,属下资质愚鲁,稍有所成,也是李主任栽培调教之功,也是将军手下众人尽忠效命,方奏肤功。李主任、将军,请恕属下无知妄言,有两件事……”
    李士群奇道:“什么时候不让你说话了?有话说吧。”
    倪新理路清晰的分析道:“作为一个职业外交官,在安德森领事心目中,大英帝国的利益是唯一比英伦贵族的个人荣誉更重要的存在。安德森说他和毛人凤是旧交,属下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退一步说即使毛人凤真是他的至爱亲朋,也不足于让他放弃职责、牺牲名誉。”
    李士群点头道:“说的不错,继续说下去。”
    “毛人凤冒险来苏北,重要的一个目的是会晤安德森领事,属下认为他们之间一定在策划一个大的行动,而这个行动是英国人有求于军统上海站,或者说军统上海站如果覆灭,这一行动将无从谈起。只有这么解释,安德森宁可酿成英日两国外交纠纷,自己个人被驱除出境,前途尽毁,也要冒险报信,才是合理的。”
    影佐祯昭说道:“小野将军曾说过倪桑心细如发,此话果然不差。倪桑,你认为英国人到底有什么地方需要仰仗军统帮忙?”
    倪新诚惶诚恐:“将军谬赞,属下是旁观者清,偶有所得而已。周成斌所辖的军统上海站能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和英国人相关的,无非就是两件事:提供英国人需要的重要情报,或者是帮助英国人转运物资、人员,而转运的物资、人员对我们同样很重要,公开转运,绝不可能。属下现在也没想明白会是哪一种情况。”
    影佐祯昭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日英两国虽然摩擦不断,到底没有断交宣战,正常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有什么涉及到英国的重要情报是军统能得到,而英国人拿不到的?目前英国人离开上海,或者带走他们自己的东西,也不困难啊?更没听说有什么大人物在我们手里啊……能让安德森和毛人凤会晤协商的计划到底会是什么哪?”
    李士群悠悠说道:“难道英国人是想借军统之力,转运走汇丰银行等金融机构的黄金储备?”
    一句话点醒了影佐祯昭:“对,李主任的想法有道理。小野将军对大上海租界的黄金、美元等硬通货的储备做过全面排查,调查报告中的第一章就是关于英国人的。不过由于是直属大本营指挥的秘密行动,详情我并不清楚。李主任、倪桑,我会尽快调查。”
    李士群说道:“将军得出结论后,如果有需要76号效力的,请尽管吩咐。倪处长,还有一件事哪?”
    倪新答道:“此次围捕行动中,毛人凤和周成斌等人,被我们追的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毛人凤平生还没有如此狼狈过。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我是毛人凤,回重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查卧底。将军、李主任,属下和赵敬东率领潜伏在重庆的谍报网的诸位同仁,炸毁了军统的制药厂,让戴笠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说句心里话,没有丁林杰的配合,行动不可能成功。所以属下恳请为长远计,设法保护丁林杰的安全。属下有一个李代桃僵之计:可否命令张胜宇潜逃上海,坐实他是我们的人,从而达到保护丁林杰的目的。”
    影佐祯昭犹豫不决,对李士群说道:“能不能在保护丁林杰的同时,也保下张胜宇这颗钉子。他是军统局本部电讯处的,位置比之丁林杰,更加重要。”
    李士群答道:“将军,倪新的话有道理:能接触到上海站和军统局本部联络密电的人,实在是太少,张胜宇暴露是迟早的事。”
    倪新插话道:“还有一个原因:不敢欺瞒将军和李主任,属下计诱张胜宇,才得到了密电,说实话,对遥制此人没有任何把握。而丁林杰的老母爱子在我们手里,控制他的把握大得多。”
    影佐祯昭听罢,点头赞道:“不居功,有大局观,倪桑,你是个人才。李主任,影佐很羡慕你有这样出色的部下。”
    “将军错了,倪处长不仅仅是我的下属,包括李某在内,76号所有的人都是将军您的部属。”
    影佐祯昭哈哈大笑:“李主任,失言了,部属这两个字,影佐当不起,我们互不统属,只能说是默契的合作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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