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君带着叶君远四处看了看,问道:“您看还需要什么?”
    叶君远花了两个小时,边想边写,拉了一张很长的单子,说道:“除了你这里现有的,这是我需要的工具和原材料,你们三个人分头购置。一定要多跑几个地方,分批购买。”
    杨君接过来一看,锯子、刨子等各种工具、石膏、胶泥、各种颜色染料、、玻璃、铁器、木头、塑胶、各种纸张……琳琅满目。叶君远在每一项物品后面都标注了规格、具体要求等。他答道:“我知道了,一定在明天上午之前购置齐备。刘林,周站长特意交代你最好少露面。我和民子去买这些东西就行了。你在这里帮着叶先生做前期的准备工作吧。”
    杨君和翟言民去采购物品,叶君远交代刘林:“你检查一下所有的工具,看有没有不能正常使用的。等他们回来了我们一起动手工作。”
    下午五点半,李士群叫来刘泽之:“泽之,备车,陪我去一趟南京。路上顺便去赵敬东的仓库,拿出两套十八世纪的银餐具,再找几幅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
    刘泽之心里一沉,怎么办?周成斌利用仓库做车间,让叶君远等人伪造生产线。现在闯过去,叶君远等人不知就里,没准就会发生火并。他笑道:“是。从这里去仓库并不是很顺路。既然还要去取东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主任,请您先用晚餐,我一个小时后就回来。再说您叮嘱过仓库的地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然,您的司机和侍卫都是自己人,不过……”
    李士群无可无不可,答道:“也好,那你快去快回。”
    刘泽之独自一人开车来到仓库,他不敢贸然进去,在大门外嗯响了车喇叭。正在仓库里忙碌的叶君远等人吓了一跳。杨君停下手里的活,几步走到窗边,向外一看,脱口而出:“是76号的刘泽之的车,他怎么来了?”
    只听“哎呦”一声,正在锯一块木板刘林一失手,左手被锯子划了一道一寸多长的深口,血哗的一下流了下来。叶君远没说话,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
    杨君冷静了一下,说道:“大家不要慌,我出去应付。”
    刘泽之打开车门,走下车,皱着眉头对迎上前来的杨君说道:“里面有人?怎么灯火通明的?赵经理没有告诉过你这里不准让外人来吗?”
    杨君答道:“说过的。不过上海的雨季来了,我看着房顶有几处好像要漏雨,所以找了两个人过来修修。您来这里有事?”
    刘泽之看了看房顶,说道:“你白天干什么去啦?天就要黑了,修什么房顶?别再出了什么事。得了,我也懒得操心。这里是我写的一个单据,你把这上面列出来的东西给我提出来,装上车。等老赵回来,你把单据给他就行了。”
    杨君赶紧点头答应:“好,交给我吧,刘秘书稍等。”
    仓库里叶君远等人持枪在手,分别隐蔽在各个不同的地方,全神贯注的戒备着。杨君手脚麻利的找出刘泽之单据上列出的东西,抱了出去。刘泽之已经提前打开了汽车后备箱,杨君放好东西,问道:“刘秘书,您还有什么吩咐?”
    “天黑了,有什么活今天都别干了。我走了。”
    看着汽车离去,窗口的叶君远松了一口气,收起了手枪。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问杨君:“这个人是谁?他经常来这里吗?”
    杨君答道:“他是李士群的秘书,叫刘泽之,不常来。这里除了我,只有赵敬东和这个刘泽之知道。”
    李士群的秘书?这么说也是76号的职业特工了?刚才杨君和刘泽之的对话叶君远听了个大概,事出突然,杨君的应对并不算高明。叶君远忧心忡忡,周成斌把自己伪造生产线的车间设在这里,真的安全吗?他又问道:“刘泽之有时候会不找招呼来这里的事情,周站长知道吗?”
    杨君答道:“我向他汇报过。”
    叶君远又问道:“这个刘泽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
    “不太了解,我只见过他不多的几面,话说的更少。只知道这个人是李士群的亲信。意城商贸公司明着的经理是赵敬东,实则很多事情赵敬东也要听这个人的。”
    这是当然的,身边的秘书,怎么可能不是亲信。能被李士群选中当自己的秘书,想来也不是善于之辈。刘泽之发现了什么吗?他会不会杀一个回马枪?
    虽然疑虑重重,叶君远却只能相信周成斌的判断,不会出现如此大的失误。既然周成斌把车间设在这里,就是有把握确定这里是安全的。他说道:“大家继续工作吧。刘林,你的手受伤了,先别干了,到门口看着点。再有什么突发情况,提前报个信。”
    第二天傍晚,被周成斌安排做了环卫工人的翟岩民蹬着一辆三轮垃圾车,运走了叶君远伪造的生产线的一部分配件。当天晚上,陈劲松带着两名上海站的行动人员由污水管道潜入犹太人鲁道夫先生的车间,用这些西贝货换走了生产线的同一部位。
    此后的几天,同样的行动每天都在持续。刘泽之一直没有再露面。叶君远也不敢大意,还是每天安排人在仓库门口把风。
    三天后的五月十九日,郭烜来到普济寺找到周成斌:“成斌,你看看这些《申报》,乔治爵士的这则寻人启事一连刊登了四天了。你听我说:我听你的,放弃冒险。但是,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影佐祯昭得不到他想要的,乔治爵士一行人也许会无法离开中国。”
    周成斌对乔治爵士这样的欧美上层人物素乏好感:“那是他们的事。中国蒙难,我们自顾不暇。欧美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们不也是坐山观虎斗,任由中国人孤军奋战吗?那些国联的外交官们口头上谴责又谴责,实则做过什么?”
    “你也不能这么说,自从德国以闪电战占领了大半个欧洲,他们不也奋起反抗……”
    “那是因为战火烧到了他们脚下,英法是自食其果!到了现在,美国不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对我们的支援,即使不能说是杯水车薪,也太有限了!我看总有一天,这些美国佬也会自食其果,等日本人对他们下了手,他们就知道什么叫一损俱损,什么叫同舟共济,什么叫……算了,英格尔斯父子只能自求多福。郭烜,我不管是临时的还是长期的,现在你是上海站的副站长,我以你直属长官的身份再一次告诫你: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自行其是!别忘了你是一个现役军人,服从命令是你的天职。”
    郭烜难得的又有耐心又好说话:“我知道了。可是你能不能先听听我的计划?我保证不经过你的许可,什么事都不会做。”
    周成斌知道郭烜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不会食言,他松了一口气,答道:“好吧,那你就说来听听。”
    听完郭烜的计划,周成斌闭目思索,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回绝了:“不行,我不同意。虽然你这个计划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还是有风险,乔治爵士不是我们的盟友,更不是我们的战友,我们没有义务因为他而冒险。这个计划必须无限期搁置。”
    十九日下午,倪新从圣玛丽教堂回到76号想李士群汇报工作。“主任,这都过去四天了,郭烜没有露面,教堂附近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属下觉得郭烜应该是看穿了我们的预谋,不会上当。乔治爵士父子,以及他手里的密码破译技术,对军统上海站来说并没有这么大的价值,值得郭烜不顾一切的冒险。”
    李士群点头答道:“你的话有道理,我事先也想到,所以有第二布的预案。倪新,你还记得当初周成斌为什么会大闹日军司令部吗?”
    “记得。起因是福田英夫教授被暗杀后,影佐祯昭将军盛怒之下决定一天杀一个嫌疑人,激怒了周成斌。”
    “不错。郭烜可以拒绝乔治爵士掌握的最新密码破译技术的诱惑,那么他能否抗拒良心的谴责,眼睁睁看着英格尔斯走向刑场哪?”
    倪新一愣,说道:“可是乔治爵士是英国勋爵,约克公爵皇家军事学校的教官。英日两国毕竟没有兵戎相见,他这样的身份,我们投鼠忌器。”
    李士群笑了笑说道:“倪新,你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我说的是英格尔斯,也就是查尔斯牧师,不是他的父亲。查尔斯在中国传教十余年,给他按一个罪名,太简单了。倪新,当初周成斌可以为了素不相识的那些嫌疑人冲冠一怒,现在我要试一试郭烜的底线:他会不会为了查尔斯牧师乱了方寸。你觉得我有几分胜算?”
    倪新心里很不舒服,想了想决定犯颜直谏:“主任,恕属下直言:如果我们策划得当,郭烜上当的机会不低于五成。但是……属下对这种做法很不以为然。这场战争中,属下认为我们是正义的一方。试问非正义的树木怎么能结出正义的果实?如果我们一再采用这种……并非光明正大的手段,对付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即使可以抓住郭烜,又有什么意义?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我们未战先败。因为我们利用了郭烜和周成斌等人的恻隐之心……”
    “住口!”李士群怒道:“你的书呆子脾气又来了!我真后悔当年让你读书读得太多了!食古不化,不懂变通,如此冥顽不灵怎么能做一个合格的特工?下回要是再让我听见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就送你进提篮桥监狱,好好反省个三年两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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