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九日晚上十点,76号会议室中,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众人意见不一,李士群说道:“不能再耽误了,请影佐将军决定吧。”
    影佐祯昭说道:“马上开始刑讯,直接使用电椅,早一分钟撬开他的嘴,我们就多一分收获。倪秘书,你和川岛重明先生配合过,他马上到76号,你留一下,和他商议如果电椅失效,能不能再次使用‘致幻剂’。李主任,麻烦你亲自主持审讯。我马上也会去监听室旁听。开始吧。”
    半个小时后,川岛重明到了。倪新简单的向他介绍了情况。川岛重明说道:“影佐将军,倪秘书,致幻剂用于审讯中的研制并不成熟。且不说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犯人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主动意识不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唤醒他的被动思维;第二使用时必须以大剂量的强心剂做配合,唤醒犯人内心深处最强的一部分记忆力。最严重的副作用是犯人会因为血流旺盛、心脏受到强刺激而很快死亡。请将军考虑成熟,如果这样还决定使用的话,川岛自当奉命。”
    影佐祯昭犹豫了,他想了一下说道:“请川岛教授在此稍等,我和倪秘书先去监听室看看审讯进行的情况,再做决定。”
    “将军请便。”
    刑讯室中,对杨爽的电刑已经用到了中档电流。李士群劝道:“杨先生,你这又是何必那?李智勇,你们的副站长都和皇军合作了,你又何必自讨苦吃?你觉得你的骨头比他还硬吗?”
    看着李士群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四肢被拷在电椅上的杨爽说不出的厌恶烦躁。听他提到李智勇,杨爽心里一阵悲凉:李智勇,你怎么会是一个软骨头?我看错你了!
    看出杨爽似有所动,李士群兵行险招:“用不用我叫李副站长来,给你做个现场示范?杨先生,李智勇投降了,周成斌跑了,你何不给自己也找条出路?”
    杨爽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的说道:“他是他,我是我。有什么招你尽管使。李士群,我在奈何桥等你……不过,可能等不到啊,因为你注定不得好死!死了之后会直接下地狱!”
    李士群怒道:“好,骂得好!来人,用最高档的电流!我倒要看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打手把电流调到了最高一档。杨爽浑身剧烈颤抖,口吐白沫,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膨胀膨胀再膨胀……就要爆炸了!他的脸色由灰白变为铁青,又变成了青紫色!最后的意识里郭烜居然出现在面前:……这不仅仅是你我师徒之间的事,国家蒙难,有句话你要听清楚:民族大义,不容丝毫苟且,否则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我记住了,我不敢忘!杨爽想对郭烜表明心迹,郭烜却消失了……一片无尽的白雾中,他突然感觉到了解脱,身体发飘,飘向冥冥之中……
    打手感觉到了异常,却不敢自作主张关闭电源,喊道:“李主任!人犯不行了!”
    李士群站在一旁欣赏杨爽受刑,看着对手生不如死,而自己一言可以决定他们的祸福,是李士群最享受的一刻。闻听此言,他猛然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自己目前手里唯一有价值的筹码,他现在还不能死!马上命令道:“关上电源!叫郭军医来,快!”
    一直在监听室里待命的郭军医冲了进来,一摸杨爽的颈动脉,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他赶紧让打手解下杨爽,平放在地上,命令助手注射强心剂,自己动手做了十几下人工呼吸,没有一点效果,不得已准备电击杨爽的心脏急救!
    一番手忙脚乱的急救后,郭军医停了下来,报告道:“李主任,属下无能,犯人死了。”
    影佐祯昭也走了进来,不顾众多下属在场,怒道:“李桑,没想到你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太让我失望了!”
    每个人对酷刑的承受力是不同的,刑讯中失手也是难免的事,何况这是在76号,当着众多下属的面。再说这个影佐祯昭当面让自己下不来台,也不是第一回了。李士群的脸上挂不住了,出言反击道:“智者千虑总有一失,这也是难免的事。比如将军一天杀一个无辜者逼周成斌自首的计划,不是也无疾而终了吗?”
    影佐祯昭也觉察出了自己的失言,但是听到李士群揭自己的疮疤,还是大为不悦,正要反唇相讥,倪新从监听室走了进来:“将军、主任,田中君让属下向您二位报告:阮波被生擒。他自己也受了伤,不过伤势不重,马上押解人犯回来。”
    阮波被生擒?影佐祯昭和李士群大喜,顾不上刚才的龃龉,相视一笑,李士群说到:“太好了,田中君果然出手不凡。”
    在76号审讯杨爽的同时,田中胜荣来到启智书店,初春的上海,夜来风凉,街上行人寥寥。田中胜荣看准四周无人,敲开门进了书店。两名在此蹲守的部下迎了上来:“处长,您来了。”
    “你们搜查过了吗?”
    “都仔细搜查过了,除了已经带回76号的那部电台,没有发现其他可疑情况。对了,这里有一堆纸灰。”一名下属端来半脸盆烧透了的灰烬。
    田中胜荣看了看纸灰的数量,心知杨爽已经做好了撤退的装备,书店里应该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他还想碰一碰运气,对两名下属说道:“我来的时候顺便观察了一下地形,这家书店位于两条弄堂的交叉口。你们一个人在这里留守,另外一个和我分头看住这两条弄堂。只要有人向书店走来,哪怕不进来,只要在门口停留,也先抓起来。”
    十一点五十五分,化妆后的阮波拎着一个小柳条箱向书店走来。夜色漆黑,直到走到大门前,才发现大门一侧的门墩上,没有看到那盆表示安全的栀子花。
    阮波脚步微微一滞,随即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他这一看一停,没有逃出心思细腻、眼光敏锐的田中胜荣的注意。田中胜荣紧走两步,在阮波身后突然出声问道:“先生是来找杨爽的吧?”
    阮波头也不回的接了一句:“我不认识你,你说什么?听不懂。”快步离去。
    田中胜荣拔枪在手,喝道:“站住!”
    阮波抡起手中的柳条箱砸向田中胜荣,田中胜荣向左一避,躲过箱子,抬手冲阮波就是一枪!
    阮波借着弄堂口一家卖混沌的摊子避过子弹,端起沸腾的混沌锅泼向田中胜荣。田中胜荣躲避不及,滚烫的热汤泼的他一头一脸全是!他睁不开眼睛,顺手漫无目的地连开了两枪。
    枪声引来了两名部下,田中胜荣喊道:“不要管我,抓住他!”
    阮波的右小腿被田中胜荣的子弹擦伤,伤虽不重却无力再逃离,两名部下很快追上了他,一前一后包抄过来。为了安全,阮波身上没有携带武器,赤手空拳的他只能束手就擒。
    影佐祯昭看了看杨爽的尸体,心有余悸的说道:“电椅这东西,不好控制。上苍又给了我们一次机会,如果再错过,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李桑,我建议还是采取常规的审讯办法,你意下如何?”
    李士群心知影佐祯昭不是他能得罪的起了,顺势捧了一句:“将军此言有理。此人是我们手里最后的一张牌,审讯还是由将军亲自主持吧,我在一旁观摩学习。”
    以华制华,影佐祯昭也不愿意和李士群发生矛盾,笑道:“哪里哪里,李桑才是情报界的前辈精英。请李主任和我一起主持吧。”
    山木龙三急匆匆进来报告道:“将军、李主任,有一个好消息。南京市警署来电话:阮波的家人找到了。他有一个四岁多的女儿,一直是一个老保姆照顾着。前几天一起失踪了。没想到那个老保姆没有按阮波的交代,找联络站回重庆。而是悄悄回老家探视儿子一家人。被正奉命寻找阮波家人的南京市警署的人抓了个正着。”
    李士群很兴奋:“天助我也。山木君,电告南京市警署把人押过来。你带人去中途迎一迎。”
    影佐祯昭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也休息一下,南京到这里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等人到了再开始审讯。”
    三月十日凌晨五点,审讯开始了。戴着手铐的阮波被带到了刑讯室中。杨爽的尸体还躺在地上,他双目圆睁、七窍流血、脸色青紫,阮波走到杨爽面前,俯身用手轻轻抹上他的双眼。
    李士群叹道:“阮警官,看到了吗?这就是不识时务的下场。唉,何必那。死者已矣,生者何堪?你就这么去了,两眼一闭,什么也看不到了。你的家人怎么办?为国尽忠,那只是说来听听的场面话。一个男人,为人子,为人父,你连自己对家庭的责任,都尽不了,还谈什么民族国家?岂不令人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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