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安宁说到后面,语气越重,手中提着领口下了力气。
    康熙觉得呼吸有些紧了,面上噙笑,察觉她的怒火,眸中笑意反而深了,缓声道:“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朕看你并没有被为难住。”
    佟安宁淡淡道:“此事只是一个假设,并不会发生,皇上,世间难以两全的事情很多,但是臣妾会避免让自己放在天平架上被他人选择,当然全天下没有比您更会平衡之道的人,臣妾自愧不如。”
    “哦?你生气了。”康熙大手握住她的两手,控制她的力气,面上笑容不变,“朕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这些日子,你很少对朕发脾气了,将注意力都放在胤祚身上了。”
    佟安宁:……
    “皇、上,臣妾提醒您,刚才是您说的,这是旨意,臣妾哪敢不从,而且今年胤祚选福晋,臣妾这个额娘不看着,难道要麻烦您,既然这样,那就给胤祚多给十万安家费,来展示一下您的父爱。”佟安宁用力将手扯出来,白了康熙一眼。
    “过往朕的旨意,你不是不想遵守都直接翻脸吗?今日怎么了?”康熙觉得有些不对劲。
    佟安宁闻言,长叹一口气,眼眸仿佛纯净的流水,能清晰的映出康熙的投影,嘴角微翘,笑容带着两分嘲弄,“皇上表哥,也许今日这事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臣妾和您玩笑的那些日子里,您难道只看到臣妾的笑脸和不在乎吗?呵……也对,您是皇上,不需要在乎这些,臣妾有些不适,不宜伴驾,先回去了。”
    不是想要她发脾气吗?她满足对方的愿望。
    佟安宁眉心轻蹙,忧伤地行了一礼,不等康熙的反应,神色黯然地转身离开了。
    康熙被她这样子震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人不见了,康熙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梁九功:“梁九功,朕过分吗?”
    “这……”梁九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实际上,他现在也懵啊!
    本来皇上和佟主子开着玩笑呢,说着说着,两人之间就有些剑拔弩张了,最后看似佟主子伤心离去,皇上这边也不好受啊。
    梁九功:“皇上,要不奴才去劝劝佟主子。”
    “……算了,等她消消气,现在看到你,估计会更加生气。”康熙负手叹气道。
    梁九功瞅着康熙背着手绕着殿中香炉转了两三圈,面上愁绪越来越多,数次停下看着他。
    梁九功肚子里酝酿了一堆话,就等着康熙开口问,他好做回应,谁知道康熙继续绕着香炉转圈。
    梁九功:……
    果然佟主子的分量在皇上心里和其他人不一样。
    ……
    外面,佟安宁面色伤心地坐着步舆离开了乾清宫。
    值守的侍卫一头雾水,猜测皇上和皇贵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吵架了?
    珍珠红着眼,声音带着些许哽咽,“主子,您别伤心了,您还有我们。”
    小夏子道:“主子,你想八格格吗?要不,奴才去请八格格?”
    “不用了,他们还是孩子,大人的事情他们不适合掺和进来。”佟安宁低声道。
    珍珠听完后,不断用帕子擦着眼睛。
    梁九功的小徒弟小虎子躲在角落里,看着佟安宁失落的身影,目送佟安宁的仪仗队伍远去,眉间紧紧锁起,直到看不清对方的身影,才小跑进乾清宫。
    梁九功看到他,眼神询问:佟主子情绪好了没?
    小虎子摇头,叹了一口气。
    梁九功:……
    看来佟主子这次真的生气了。
    说实话,他没想到佟主子和皇上生大气是因为这种玩笑。
    简直比皇上还阴晴不定。
    康熙注意他的表情,皱眉道:“真生气了?最近宫里是不是有人不安分?”
    梁九功恭敬道:“启禀皇上,宫里有佟主子管着,一直都比较平静,前段时间大多娘娘忙着关注大选事宜,近期都较为平静。”
    “不是宫内,那就是宫外了,佟府?玻璃厂?还是文澜学院?”康熙眉间越锁越紧,又绕了香炉转了一圈。
    “宫外?”梁九功愣了一下,歪头想了想,“奴才没听说佟府近日有什么事情,文澜学院也不曾听到……这……话说好似皇家玻璃厂发生了一件事情,据说佟主子想要对玻璃厂的管理层进行新一轮的廉政清查,好似抓了不少蛀虫,想必心情不好。”
    现在的皇家玻璃厂不止生产各种玻璃,还有其他用品,远销海内外,甚至皇上允许玻璃厂拥有自己的官方护卫队,用以运输押运的。
    佟主子平时眼里揉不得沙子,尤其对于一些贪腐的事情,这些年对玻璃厂疏忽管理了,谁知既然出了那么多蛀虫,生气也自然。
    “看吧,她管理一个玻璃厂都控制不了底下人腐败,整天还说朕。”康熙摇头道。
    梁九功讪讪赔笑。
    这些只是他的猜测,皇上这样认为,也不是他的错。
    康熙:“算了,你这个奴才就会哄朕,她哪能因为这事而生朕的气。看来以后在她面前还是要克制一下性子,过一会儿,你去内帑取一些东西送到承乾宫。”
    否则再发脾气,他就更头疼了。
    梁九功:……
    算了,什么话都被皇上说了,他还是闭嘴吧!
    ……
    外面,佟安宁面色哀伤地坐着步舆回到了承乾宫,等入了殿,面上表情顿收,淡然倚靠在椅子上。
    珍珠上了茶,“娘娘,您喝口茶。”
    佟安宁抿了一口,“珍珠,下午若是梁九功上门,不要让他进来,算了,直接将宫门关了,就说本宫身体违和,需要休息。”
    和康熙相处久了,也不能一味惯着他,这样才能维持大家的新鲜感,她心里也不用憋屈,一举两得。
    珍珠:“奴婢遵旨。”
    和主子在宫里生活这么久,她们已经有了默契,她了解主子,可不会在皇上面前那般脆弱。
    ……
    下午,梁九功带着赏赐上门,吃了承乾宫的闭门羹,曹祥一脸愁绪地揽着梁九功的肩膀,“梁公公,不是我不让您进,实在是主子娘娘身子不舒服,别说您了,就是六阿哥也没见。”
    梁九功为难道:“曹总管,您就通报一声,我见不到佟主子,皇上要剥了我的皮。”
    曹祥:“巧了,如果我让您进了,主子娘娘就扒了我的皮。”
    “……”梁九功嘴角抽搐地看着曹祥圆乎乎的脸。
    曹祥讨好地将两张银票塞到他的怀里,轻声道:“梁公公,皇上和主子娘娘闹矛盾,咱们奴才就都哄着就行,谁也别难为谁了。”
    梁九功眼睛转了转,尴尬地轻咳一声,“还请曹公公代兄弟向佟主子请安,我回去给皇上复命了。”
    说完给身边的太监们使了眼色。
    一群人将东西直接放下,一溜烟跑了。
    曹祥一看,连忙让人抬着东西追了上去,“梁公公,您别跑啊,主子娘娘吩咐了,东西和人都不能进。”
    梁九功听到这话,步子迈的更快了,片刻不敢停。
    原以为曹祥带着人追到半路就会放弃,谁知道他一直追到乾清宫,将东西放在了门口,对着正门磕了头后,带着人就跑了。
    康熙出来,看到殿前的东西,脸黑的仿佛能拧出墨。
    梁九功缩着脑袋小声道:“皇上,要不奴才傍晚再去一趟?”
    康熙直接一甩袖子,背着手迈步离开,“哼!”
    梁九功苦着脸。
    皇上,你总要留个话吧。
    康熙与佟安宁的这次冷战原以为只有两三天,谁知道持续了十多天,乾清宫和承乾宫仍然谁也不理谁。
    一开始后宫众人听说康熙和皇贵妃开玩笑时,将皇贵妃惹恼了,直接不理皇上,连梁九功带着赏赐上门求和都不理,大家还有些幸灾乐祸,觉得皇贵妃太大胆了,一些人想要趁虚而入,化了精致的妆,带着点心或者补品靠近康熙,想要做最美的解语花。
    谁知成了康熙的出气筒,几乎每个都是哭着离开了乾清宫。
    皇上心情不好,皇贵妃也闭门不待客,一时间紫禁城上空弥漫了低气压,大家行为变得谨慎起来,担心不小心惹怒了皇上。
    不过许多宫殿关上门后,还是各过各的。
    景阳宫中,三阿哥抱着自己的嫡子弘晴进宫给荣妃请安。
    荣妃抱着大孙子好一阵稀罕。
    三阿哥:“额娘,皇阿玛和皇贵妃什么时候能和解?”
    在他印象中,皇贵妃和皇阿玛也曾吵过架,可是没像冷战时间这么长的,都快半个月了。
    现下皇阿玛心里不痛快,上朝时冷脸对着他们,私下里也变得严厉了。
    他曾经找过胤祚,想让他帮忙劝皇贵妃服软,谁知听到他的话,胤祚转身就走了。
    荣妃闻言,将弘晴递给一旁的乳母,含笑看着三阿哥:“胤祉啊,额娘想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三阿哥被她的态度弄得紧张起来,“额娘想问什么?”
    “胤祉,额娘和你的福晋如果都掉进水里了,你先救谁?”荣妃认真地看着他。
    “!”三阿哥抹了一把脸,苦笑道:“额娘,怎么你也玩这个!”
    这个问题起先是从苏麻喇姑那里传出来的,后来他从四弟那边打听到,原来皇贵妃是始作俑者,后来这个问题就在宫中传开,后来听说皇阿玛和皇贵妃闹矛盾,也是因为皇阿玛用这个问题难为皇贵妃,简直是回旋镖了。
    没想到,他也经历这个了。
    荣妃:“快说。”
    三阿哥:“……当然是您了,董鄂氏有弘晴了,等到回去,儿子就教弘晴凫水。”
    荣妃立马拉着脸,“胡闹,弘晴是你的嫡子,你怎么能这样折腾他,知不知道大阿哥为了求一个嫡子,盼了多少年,你要珍惜。”
    “是是是!儿子知错,儿子明白。”三阿哥连连点头,只要不要让他再回答这种二选一的问题就行。
    三阿哥以为就这一遭了,谁知道回到府上,又被三福晋董鄂氏用类似的问题为难了一遍。
    三阿哥:……
    后来三阿哥和其他阿哥聊天时,发现他不是唯一被为难的,其他阿哥也经历过。
    众阿哥叹气,果然皇贵妃出手,不同凡响。
    最后皇太后看不下去了,亲自上门终于劝佟安宁服软,派人给乾清宫送了点心,康熙也让梁九功送了许多赏赐,梁九功不再被承乾宫拦在外面,紫禁城的天终于放晴了。
    经过佟安宁的这一通脾气,康熙那边态度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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