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立钊一行在钺王府住了下来,跟莫君南详细了解了他现在在钺王府的生活状况,得知他并没有受到半分苛待,钟立钊心里这才放心下来。
    但见他每日都要杀鸡,一问之下,钟立钊顿时就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小世子身份尊贵,怎,怎能做仵作那等卑贱下等的行当?”
    莫君南却是板起了小脸,一脸严肃地反问他,“钟叔,士农工商,最低贱的是哪个?”
    钟立钊一滞,面上神色怪异,最后也不得不回答,“世人眼中,商者最是低贱。但……”
    莫君南却没有给他继续说的机会,他已经继续道:“商者最是低贱,可我父王却不以为耻,只做自己所专长。我为何不能效仿父王,选择自己喜欢的行当?即便我不做仵作,转而从商,落在世人眼里,又能高尚到哪里?”
    钟立钊发觉自己竟然说不过一个六岁的小孩,一张老脸顿时一片纠结凝滞,涨得通红。
    他憋了半晌,才找回了话反驳,“那些商铺小世子无需亲自操劳,只需每季度收纳盈利便可,小的定也会替世子保密,不会让世子经受世人白眼。
    况从商虽被那些所谓文人雅士诟病,然从商者无不家缠万贯,即便是再高雅的文人,左右都不能不花银子,那些爱说风凉话的,大多都是心里泛酸罢了,何须理会?仵作就不一样了,仵作何等晦气,您身份这般尊贵,如何能去做那个?”
    莫君南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双手背于身后,腰杆挺得笔直,一副老成模样,“那些事都交给你们做了,我自己什么都不做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仵作如何就晦气了?仵作为死者验尸,帮助死者讨回公道,伸张正义,这难道不是一件光荣又有意义的事吗?”
    莫君南说得头头是道,钟立钊又觉得自己语塞了。细想之下,觉得似乎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莫君南的神色一转,旋即变得有些暗淡了下来,“就像我父王,他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若我是仵作,我便能亲自给他验尸,能亲自抓住凶手,为他报仇!而不是像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而且,还轻易地被别人蒙蔽。”
    景王爷和景王妃的死因,大家一直都没有主动跟莫君南细说,毕竟这些事涉及到他的娘亲。
    若是让他知道那些不堪,对一个孩子来说,便太残忍了。
    在大家眼中景王爷的案子已经结案了,但是裴忆卿和莫如深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此案未结,裴忆卿也便告诉了莫君南,他爹的案子没有了结,是以现在,他才会心心念念着要调查清楚那些真相。
    莫君南的这番话,让钟立钊彻底消了声,心里也生出了一阵难言的黯然。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莫君南是主子,他要做什么决定都是主子自己的事,他根本就没有立场去管。现在,听到他这一番话,钟立钊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横加阻拦了。
    小主子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既然做了决定,日后一定会做到最好,不会让主子爷失望。
    钟立钊与众位管事把上一季度的盈利带了来,一并交给了莫君南,莫君南对于金钱还没有什么概念,是以表现得神色平平,这又让钟立钊对他高看了几眼。
    小主子果然大不相同,竟然有这般沉稳魄力,面对这么一笔巨大财富依旧不为所动,丝毫不见垂涎震惊之态。
    钟立钊抱着这样钦佩的心情,替莫君南把大部分银子都存进了钱庄,而莫君南的身边,也留下了不少现银。
    钟立钊曾经从景王的口中听说过钺王此人,本就对他的人品信任,现在又听闻小主子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钟立钊对钺王更添信任。
    是以,给小主子身边留下这么一笔现银在身边,钟立钊并不担心会被贪墨。
    了解到小主子的状况,知道他有人照料,又把银子上缴了之后,钟立钊和一众管事便皆离京,开始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继续掌管各自的产业,钺王府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就在裴忆卿和莫如深依旧每天进行着卷宗筛查工作的时候,裴忆卿那头就收到了一个消息,书院终于重新开学了。
    书院原名锦华书院,但上次发生人命案之后,不仅整个书院都顺便就此翻新了一番,甚至连书院名称也换了,换成了东林书院。也正是因为翻新之故,所以才停学这么长时间。
    这个书院名字,听着倒是颇为耳熟,裴忆卿想了半天,才记起原来古代历史上便有一个东林书院,只是两个书院朝代不同,不过只是同名罢了。
    裴忆卿在现代好容易熬过了应试教育的荼毒,没想到到了古代,依旧没有脱离魔爪。
    裴舜天虽然是个渣爹,但是他爱惜羽毛,不想留下苛待儿女的名声,对于子女的教育上却也算大方,而且他的子嗣本就不多,所以每个子女,不拘嫡庶都有进学的机会。
    只是现在裴夕颜在禁足中,裴舜天显然还没有消气,反而因为裴怀安之事更添怒意,便以她重病为由向书院说明情况,取消了她上学资格。
    裴忆卿、裴知意姐妹花,以及一直呆在陆府给陆君年当伴读的裴怀瑾,都背起书包,重新开始了上学之旅。
    而早几年就在书院辍学的陆君年,再次被陆丞相提着鞭子赶到了学堂,插到了裴怀瑾的班上。
    陆君年的年纪早就该毕业了,但他顽劣不知上进,跟笔杆子简直有仇,在书院里也没好好学,后来直接辍学,陆丞相这才把他扔去巡街。
    现在,自裴怀瑾到他们陆府之后,陆君年的学习热情便比以前高涨了不少。
    他依旧没卸掉巡街的活儿,但即便白天当值,晚上回去,裴怀瑾也都有法子让他念书,陆丞相觉得有生之年或许还有希望见到儿子成材,现在书院重新开学,裴怀瑾要回书院念书,陆丞相便索性把自家儿子也一并扔了回去,怕他不肯,陆丞相索性把他巡街的活儿也撸了。
    陆君年这会儿是连城管的名头都没了,便只能乖乖地去了书院。
    第一天在书院报到,陆君年觉得十分没面子。
    “我都快弱冠了,竟然还要回书院留级,真是丢人!”
    陆君年以前在书院没少欺负人,现在有朝一日重回念书,竟然跟那些曾经欺负过的新生小朋友同伴,他被那群人毫不客气地损了一番,直道他一把年纪了还来念书,真是丢脸。
    若非裴怀瑾拉着他,他非得第一天就直接冲上去跟人干架不可。
    裴怀瑾依旧是那副面色苍白的孱弱模样,然而他身上却总有一种旁人难以压制的气势,与他的孱弱大相径庭,让人不敢轻易挑衅他。
    他听了陆君年的抱怨,也只是微微一笑,“我与你同岁,甚至比你略长几个月,我不也坐在这儿吗?”
    陆君年闻言,却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你是因为身子弱,入学时间迟,我是因为学习渣,被迫回炉重造,这能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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