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忆卿吭哧吭哧地把自己从那桌子上挪下来,见他对方才自己捏他脸的事似乎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裴忆卿生怕他突然又提起“逗他笑”这一茬,赶忙趁机道:“殿下,我今天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得赶紧回去了。”
    酒也陪他喝了,笑话也给他讲了,卖笑也给他笑了,心情应该稍微好点了吧,总可以放她走了吧?
    哪知道他又开始倒酒,脸上又是那副认真严肃到一丝不苟的神色。
    “拼酒,赢了就回去。”
    这言外之意,难道她输了就直接给拘在这儿了?
    更何况,这人早就醉了好吗?他怎么就对自己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呢!
    裴忆卿好声好气地说:“殿下,你已经醉了。”
    他义正言辞,“胡说!我好着呢!你是不是不敢比?”
    裴忆卿哭笑不得,她发现,喝醉之后的莫如深跟常人都不大一样,常人喝醉了是要闹酒疯,他喝醉了反而跟个正人君子似的,对什么事情反倒是认真执拗,叫人根本无从拒绝。
    若不了解他的人,可真是万万看不出他喝醉了。
    裴忆卿朝外面重重咳了几声,想要惊动外面的人,好歹让外面的人进来瞧一瞧,只要有人进来,自己就能脱身了。
    然而,外面静悄悄的,一丝动静都没有。
    这些人,都死光了不成?
    裴忆卿最后只能舍命陪君子,不就是拼酒嘛,谁怕谁啊!她偏不信,自己还拼不过一个醉鬼!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的,就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裴忆卿一杯一杯地喝,双眼就一直盯着他,只等着他什么时候倒下去。
    可是,越喝到后面,她自己的脑袋都开始发晕了,对面的人还是稳稳当当地坐着,整个面部表情依旧一如开始那般一丝不苟。
    酒劲儿上头,半憨微醺间,思绪有点像脱缰的野马,哒哒哒地四处乱窜,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窜到了哪个频道。
    裴忆卿把身子坐得端端正正,一脸严肃认真地与他对视,“殿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微眯了眼睛,语气轻轻的吐出一句话,“其实,我不是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诡秘。
    她把手伸到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我只悄悄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她唇角微翘,像一只狡黠的小猫,声音中更透着股神秘兮兮,“我乃是天庭上的御判笔仙,专司天庭各种疑难杂案。我的修炼到达了一个瓶颈,需要冲破便必须要到凡间历劫,所以才占了裴家小姐的身。我这次历劫需在人间帮助九九八十一个冤死之人伸张正义,找回真凶才能成功。
    凡是经我之手沉冤昭雪的冤死之人,凶手必入地狱,经那油锅火海之酷刑折磨,而那冤死之人,亦能顺顺利利过那奈何桥,享来世顺遂平安之锦绣坦途。”
    她说着,手里还掐了个诀,一副老神在在的语气道:“本仙可不是什么案子都接的。今日之案,能遇上本仙出手,也算是景王的福分。本仙掐指一算,料想他现在,定然已经投生到了一户父母健在,兄弟和谐的殷实人家,一辈子都平平……嗝……安安,顺顺……嗝……遂遂……你无……嗝……无需再为……嗝……为此挂……嗝……怀……”
    一场严肃庄重似模似样的身份剖白,在最后关头,被一连串的打嗝彻底破坏,将她的仙气大打折扣。
    裴忆卿捂着嘴,极力压着要喷薄而出的连环嗝,但是,她越是要压,自己的身体却越是跟自己唱反调,她硬生生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模样狼狈。
    她一边捂着嘴,一边强自辩白,“本仙……嗝……在天庭要断……嗝……案从……嗝……从不饮酒……嗝……见……嗝……笑……嗝……了。”
    对面的人听着她那一下一下的嗝,坐得身板笔直,整张脸也已往常并无二致。
    唯一异于寻常的,便是他那亮得过分的双眸,灼灼的双眸,其中似点了两簇火苗,炽热又明亮。
    他的话慢腾腾地往外蹦跶,也是字正腔圆,咬字清晰,“大仙既从未饮过酒,今次便好生畅饮一番,也不枉到人间走一遭。”
    说着,他便又拿过她的酒杯,给她斟满。
    他目光亮亮地盯着她,那样的目光,让裴大仙有些招架不住,乖乖地就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一杯下肚,下一杯又紧随而至。
    喝到最后,酒嗝反倒被压了下去,这一杯接一杯的,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
    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莫如深抬起手,面颊红扑扑的,舌头直打结,磕磕绊绊地说:“本仙,经手的案子,多,多如牛毛,本仙告,告诉你,人死,便如灯灭。
    死的人,已经没了,活着的人,却还是要继续。稍稍伤怀缅怀一下可以,但,万不能作茧自缚。你难过,真正在乎你的人,也,也会跟着难过,那多不划算啊!”
    她最后趔趔趄趄地起身,绕到莫如深的身旁,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豪气万千地道:“如果实在是伤心,本仙的肩膀,借给你靠一下。不过,只,只能一下下哦。”
    她说着,把肩膀凑了过来,然后,整个人便软软地栽到了对方的怀里。
    莫如深被人扑了个满怀,那笔直的坐姿险些没保持住。
    他把人稳稳揽住,这位裴大仙却已经睡了过去,两颊通红,鼻息咻咻,还打起了小呼噜,像是一头小兽。
    头一次的,他喝酒得得上了脸,面颊上,耳垂上,都现出一丝薄红。
    他揽着人,起身,刚走了两步,就听得“扑通”一声巨响,两人交叠着摔了下去。
    裴忆卿直接摔在了莫如深的身上,又热又软,毫不自知地在他的身上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莫如深的眼神也终于不负清明,蒙上一层混沌,脑子也有些沉甸甸的,不大清醒。
    只是,阖上双眼的时候,他的双手牢牢地抓着她,唇角也是微微上扬着,那笑意,跟六月的槐花糖似的,一甜能甜到心尖儿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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