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张嬷嬷竟是带了一伙儿家丁,要把裴忆卿屋子里那些崭新的家具搬走,重新把原本破旧的家具搬了回来。
    张嬷嬷一脸笑意,“夫人说了,这些家具跟咱们院子尺寸不符,放着也是不好看,索性就先搬走,日后有了新的家具再换。”
    场面话虽是这么说,可实际上呢?要再给她换新的,下辈子吧。
    裴忆卿像个软柿子一般任由她们揉捏,半点款儿都没有。
    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裴忆卿的和善落在这一群偷奸耍滑惯了的人眼里成了懦弱,便更成了他们继续欺辱躲懒的理由,青葱院的各种待遇档次越掉越低,甚至比以前都不如了。
    阳春三月刚过,青葱院的花都谢尽了,只剩下索然无味的枝桠,愈发显得萧索乏味。
    青葱院的下人们简直都要骑到裴忆卿的头上去了,可裴忆卿却比以前更加怯懦胆小,半句话都不敢吭一声。
    她越是软弱可欺,舒氏便越痛快,下人们便越是猖狂,每个人都能骑到她的头上踩一脚,整个青葱院便是主不像主,仆不像仆。
    而青葱院的下人都发现,她们的主子不仅怯懦,最近还有些神经兮兮的,常常嚷着自己看到了脏东西。
    “云朵,自从我进了那地方之后,晚上就总睡不好,有时候一个人在屋子里会突然看到鬼火,我,我一个人害怕,你留在这儿陪陪我吧……”
    云朵见到裴忆卿这副模样,心里更满是鄙夷,语气也更是不客气,“小姐,奴婢这会儿还忙不过来呢,哪里有时间在这儿陪着您呀。您在牢里待了这么些天了都没事儿,这会儿都出来了还怕什么,这怎么说也是您的家,那些个鬼就算真的想作祟,也得掂量掂量呢!”
    “可,可我真的看到了鬼火,好多好多……”
    “小姐奴婢还有活儿没做完,奴婢先去忙了,您有什么其他吩咐喊其他人吧。”
    云朵最后直接打断了她,把裴忆卿忽略了个彻底,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不住地撇着嘴角,嘴里嘀咕,“就这点子胆色,怎么没在牢里被吓死。”
    云朵暗自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她一走,裴忆卿便收起了脸上的惊恐,缓缓地勾出了一个冷冷的弧度。
    裴忆卿堂堂一个主子,多番向丫鬟们求救,却是屡屡无果,委实是被踩到了脚底去了。
    某天夜里,夜色融融,青葱院中,守夜婆子懒懒散散地依靠在门边瞌睡,回廊处的灯笼烧尽了都没有添油,让整个青葱院陷入一片晦明晦暗的诡谲之中。
    正在所有人都昏昏欲睡之时,突然,院中燃起了一丛丛诡异的火光,跳跃的火舌吞噬着宁静的黑夜,阴森鬼魅,转瞬之间又熄灭。这一丛火苗熄了,另一处的火苗又突然如幽灵一般冒了出来,似一场此起彼伏前赴后继的盛宴。
    昏昏欲睡的婆子陡然惊醒,脸上一片煞白,吓得屁滚尿流。
    那守夜婆子是个嘴碎的,第二天,青葱院闹鬼的消息便一下炸开了,裴忆卿似得到了认可一般,急急向众人诉说自己看到的恐怖画面,原本都不信的众位丫鬟们顿时都有些人心惶惶。
    张嬷嬷却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地一通训斥,“朗朗乾坤哪儿来的鬼?只有心里有鬼,心思龌龊的人才会看到鬼!你们都把心放正了!少做些造孽事儿,心思敞亮了,心里的鬼自然便会消失!”
    这件事就这么压了下去。
    可不曾想,当晚,张嬷嬷就被奇怪的声音吵醒,她起身去查看,便见窗前飘着一个人,一双拳头大的眼,眼角滑下两束血泪,一张嘴如猩红的兽嘴一般,嘴角更是染着鲜艳的红。往下是白袍宽大,无腿无脚,一晃就消失了……
    张嬷嬷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一定睛看,那幽幽白影就这么在空中飘啊飘,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那白影一消失,整个院中便“咻”“咻”地一下燃起了一簇簇火苗,火苗跳动,诡异而阴森,一路延伸,像是一路恭送那白影消失。
    张嬷嬷一声尖叫卡在了喉间,然后骤然爆发,“啊!鬼啊!”
    而一棵与院墙齐高的树上,裴忆卿正着一身黑衣趴在树杈上,手中握着一根小竹竿,她一收,那女鬼便随着竹竿疾速“飘”走。
    不过是竹竿上绑了个面目狰狞的纸片人罢了,而那一簇簇鬼火,不过是她用弹弓一路打落在地的白磷,白磷燃点低,很轻易便能燃了起来。
    最后,那纸片人往“鬼火”上一挨,火舌直卷,一瞬便把那“女鬼”吞噬,毁尸灭迹。
    裴忆卿转个身,顺着那院墙灵巧地翻了下去。
    紧接着,裴忆卿的房间里也传来了一声一声尖叫,直呼“有鬼”,整个青葱院都沸腾了起来。
    青葱院闹鬼了,张嬷嬷被吓得只剩半条命,求到舒氏那儿,舒氏原是不想管,最好青葱院的那位被鬼折腾死了更好,给她省事。
    可没想到,几天后,张嬷嬷领着青葱院的其他丫鬟婆子们齐齐求到了舒氏那儿,一个个满脸惊吓,语无伦次。
    有人说看到了鬼火,有人说看到了青面獠牙的女鬼,有人说看到了长着血盆大口的巨蟒,还有人听到女鬼阴森森的笑,总之什么妖魔鬼怪都上了场,舒氏这才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舒氏派人去请裴忆卿,去请人的丫鬟却回来回话,裴忆卿已经惊吓过度没法下床了。
    舒氏略一沉吟,便亲自往她那青葱院去了。
    裴夕颜也听闻了这件事,她哪里会错过这么精彩的好戏,当即便兴致冲冲地跟着舒氏一起,要亲眼看看那所谓的鬼是什么样子。
    两母女携手而来,都打算探一探这青葱院的究竟。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们一进到那院子,便觉得一阵阴风瑟瑟。
    进到她的卧房,就见她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眼神涣散,似只吊着最后一口气。
    舒氏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真的被折腾得这么要死不活,舒氏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她,床上的人便已经一把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舒氏晦气地想甩开,可裴忆卿却掐上她手上的麻穴,一时之间,舒氏手上竟是绵软无力,挣不开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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