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于段如珪大摇大摆的离开有些愤怒,苏游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为了防止段如珪卷土重来,苏游还是在城头上安排了哨兵,城门口也留下了几百号人。
    苏游下了城头,当即带领其他士卒往北门而去。
    北门的战斗进行得并不是太过激烈。
    事实上,当段如珪看到来雁北命人点亮火把之后,便被唬了一大跳。
    在夜战中,首先点燃火把的人若不是太过愚蠢,就是怀着无比坚定的必胜心。
    在福宁城南门的埋伏战中,苏游也是命人首先点亮火把,但那一仗若不是因为自己儿子爨子恒的退缩,将会赢得很漂亮。
    由此可见,苏游不是一个笨蛋。
    如今对方突然点燃了火把,显然表明了他们有恃无恐。
    从火把的数量看,对方的人数躲不过一千人而已;问题是,自己的浮桥才架了一半,现在显然没法冲锋。
    更悲催的是,自己根本没有攻城器械,目前能够进城的唯一办法也就只有人海战术了。
    可现在......
    爨国昭还没有发出正式进攻的命令,城头上的投石车已经接二连三地开始抛出泥球,几百架投石车的泥球砸在浮于水面的竹排上,不用想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几次搭桥无果后,爨国昭终于在来雁北的流氓打击中气馁了。
    爨国昭正因自己搭建了一半的竹排一次又一次被城中抛出的泥球砸散之际,张龙和赵虎带领着得胜而回的一千士卒登上了北门城头。
    而在爨国昭的眼中,对面城头上的火把似乎多了一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拥有五万大军的段如珪退走了,同样意味着,只有一万多人的爨国昭根本没有打下临沧城的实力。
    爨国昭现在连对方的城墙都接近不了,又谈何拿下临沧城?
    也正是因为爨国昭的进攻不够果决,所以伤亡也不是太大,若是来雁北火把亮得晚一些,爨国昭的竹排能够搭建到临沧城的话,那他的士卒肯定有一大半能冲到张龙赵虎等人的弓箭射程之内.......
    那样的结果,想想都让爨国昭冷汗直流.......
    看着对方城头上越来越多的火把亮起,爨国昭果断下令道,“鸣金收兵!”
    爨国昭的命令传下去之后,士卒们都暗暗送了口气,经过了这小半个时辰的忙碌,他们也算是认清了形势。--临沧城北门虽然不如缅宁关那么雄伟高大,可在没有战船和攻城器械的基础上,想要打开对方的城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场战斗拖得越久,伤亡也就越大。
    来雁北看着对面的敌人已经退去,也顿时松了口气,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指挥战斗。
    来雁北并不知道这半个多时辰中,投石车已经砸死了爨国昭的两千多士卒,但她对己方的零伤亡还是比较满意的。
    尽管如此,来雁北见到苏游后还是有些郁闷地说道,“可惜没等敌人冲近城墙就破坏了他们的进攻,要不然击杀的敌人一定会更多。”
    苏游当即安慰道,“你的目标只是守住城门,现在的结果显然是我最希望看到的,我的兵更宝贵,用爨国昭的十个精锐也不换。”
    “只是这样的战斗治标不治本啊,如果多杀他们一些人,他们下次就不敢攻城了,但现在......”来雁北摇了摇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来雁北能够看待这场战斗更长远的影响,苏游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开口说道,“说到底你还是对我点亮火把的命令有些不满吧?”
    来雁北被苏游说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李密王朝马汉等人在侧,她也不好直接开口承认的。
    苏游却摇了摇头说道,“事实上,爨国昭已经没有能力再次攻城了,他们一没粮草,而没攻城器械,想打临沧城不是痴人说梦吗?他们想要再次攻城,起码要花三五天做准备,可三五天后,王伯当都拿下大理了.......”
    听了苏游的分析,众人皆恍然大悟,李密当即笑道,“明公在气势上震慑了他,难道是想要招降他们?”
    “这是双向选择的必然结果。”苏游点了点头,随即分析道,“我们需要爨国昭来对付段如珪,爨国昭却需要在我们的庇护下生存;爨国昭要是不投降,等待的只有灭族的命运。当然,王伯当大概也不希望和他们鱼死网破吧?”
    “也是,此时若是爨国昭返回大理,东爨和西爨无论谁赢,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最后的局面,反倒是段氏一家独大了。”李密听了苏游的分析,也得出了南中几方势力的最终走向。
    苏游点了点头,有些懊恼地说道,“咱们武器甲具虽然先进,问题是铁甲堡不在河边啊,要不然用火炮也能征服他们.......若是长途跋涉的话,攻打他们真是得不偿失,可留得他们久了,又终究是祸害。”
    李密听着苏游的烦恼,当即请缨道,“明公既然主意已定,李密愿意出城招降爨国昭。”
    苏游当然也能看出李密的决然,他当初归附自己时,必定是迫于无奈;就算已经屈于自己之下,也自信在谋略上能帮助自己,但经过了三次战斗之后,李密对自己智慧的信心已经完全消失了。
    苏游就像是天生为战斗而生似的,他的战斗素养真不是杨玄感能比的,李密甚至觉得自己在战术的安排上已经无法帮上苏游的忙了,可自己来苏游这儿是寻求救济的吗?
    李密意识到自己的才干无法对苏游查缺补漏时,便重新定位了自己。
    出去冒险,出去招降敌人,似乎是个不错的出路。
    苏游看着李密目光灼灼的样子,当即点了点头,笑道,“那让爨国昭好好消息一晚,明天你便出城!”
    明天不快不慢地降临的时候,已是爨国昭来到临沧的第七天了。
    自己派出去的信使快马加鞭往大理打一个来回最多不过六天,按理说,自己的信使昨天就应该回来了;至于儿子爨子恒给自己的第二批粮草,在这一两天内应该到了吧。
    想着大理的儿子,爨国昭有一丝不安。
    凭着苏游和东爨的关系,自己和段如珪攻打临沧城,王伯当没有不来帮助苏游的道理啊,可这么些天,临沧城硬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坚持了下来。
    王伯当为什么不来?
    爨国昭只想到一种可能,但他相信留在大理的两万士卒能够守住东爨的大军,可要想运出粮食来,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即便如此,信使为何没有回报?
    爨国昭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有斥候急报道,“将军,临沧城的水门出来一艘小船,上面只有两个人......”
    爨国昭显然能够猜出此刻出来的必定是苏游的使者,当即点了点头道,“苏游这时候派人来是什么意思?放他们进来吧......”
    这个斥候才领命而去,另一个斥候却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对这个无礼的斥候,爨国昭显然有些面熟,当即沉声问道,“急急如丧家之犬,所为何事?”
    “世子从大理传来了消息,信使已经累倒了。”斥候努力站直了身子,边说边掏出了从信使手上接过的信。
    爨国昭打击撕开信封,看了没两行字,便抬头对那斥候命令道,“信使现在何处?快带他进来。”
    “他......”斥候正想为累倒的信使说几句好话,但看着爨国昭阴沉的脸色时,赶紧答应了下来,“小人马上就把他带过来。”
    爨国昭挥了挥手,等斥候出去之后,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已经被他手心的汗弄死了的信,不由喃喃道,“看来也只能先回大理了,可这两三千匹马......”
    爨国昭手中的信,正是他的儿子爨子恒两天前所写,两天前的大理,已经失守在即了。
    爨国昭能够接到两天前大理送来的信,也同时意味着,七天以前回大理的信使定是被王伯当派出的斥候捕获了,--王伯当早就试图切断自己和大理的联系。
    同样的,自己的信没有送到大理,后续的粮草也就成了空想。
    斥候下去之后,到底还是没能把累倒的信使用冷水泼醒,李密却单枪匹马地跟着爨国昭的人走入了他的茅草屋中。
    爨国昭的粮草和辎重被苏游的水军击沉和掠夺之后,生活水准一夜回到了石器时代,若不是他们的兵器还算锋利,说不定他现在连碗都使用不上。
    李密龙行虎步地走入爨国昭的草屋中,看着后者阴沉着脸用竹子做成的碗喝水时,心中不由一乐,却又不敢把自己的快意表现出来。
    爨国昭抬起来头,看向李密,李密也面无惧色地看向他,并点了点头。
    爨国昭看着李密时,忽然有种看到苏游的错觉,事实上李密代表的也是苏游。
    爨国昭此时虽然对苏游恨之入骨,却也不能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到使者的身上,当即一摆手,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请坐。”
    “谢坐。”李密再次对爨国昭点了点头,从容地坐了下来。
    爨国昭再次仔细看向李密时,心中竟是无比的难受,自己不但要给大隋的使者苏游面子,还要给苏游的使者面子,自己这是堕落到什么地步了?
    爨国昭命人给李密倒了杯水,看着李密喝了一口后,便缓缓问道,“不知足下来此,有何指教?”
    李密放下了竹子做的碗,盯着爨国昭说道,“我是代表苏御史对爨将军劝降的。”
    “什么?”爨国昭仿佛没听清李密说什么似的,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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