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来护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苏游当即低声问道,“岳父大人急着叫小婿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来护儿喝了一口茶水,便把自己的意思明说了,“老夫是想和你商量明日怎么巡视考场,继而揭发宇文述徇私舞弊的事。”
    “巡视考场?揭发宇文述?”苏游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
    巡视考察这种事,不是你想去,想去就能去的,而且宇文述位极人臣,这个时候跟他鱼死网破,真的好吗?
    来护儿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没错,今天早上陛下已经给了我明日巡视考场的旨意,我正茫无头绪时,却接到了两个考生告发宇文述明码标价出售录取名额.......”
    “这两个考生是什么人,为何会告发宇文述呢?”苏游当即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他们是李浑的人,我不管他们目的何在,只在乎真假罢了。”来护儿摇了摇头,显然已经查探过消息的真假了。
    苏游点了点头,李浑和宇文述是天生的敌人,他们联合起来坑来护儿的可能性倒是微乎及微,但他还是感觉有些心惊肉跳的。
    “怎么?你是担心其中有诈吗?”来护儿一眼就看出了苏游的担心,当即笑问道。
    苏游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我想见见揭露宇文述出售录取名额的人。”
    来护儿点了点头,当即拍了拍手。
    掌声落下之后,就见来整带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进入书房后,那青年便向来护儿施礼道,“小人张大成,拜见来大将军。”
    张大成并不认识来护儿和苏游,但他能猜出坐在上位的是来护儿,却无法猜出坐在一边的苏游。
    来护儿显然也不打算让他知道苏游的身份,当即向他摆了摆手,“无须多礼,你能详细说说你的事吗?”
    张大成点了点头,当即说道,“小人原是得了李柱国的推举,从而得到了参加武举考试的资格,四五天前来到东都,随即结识了四五个同为武举的考生,与他们一番切磋后,我便知此次上榜是无望了,可就此知难而退的话,回去以后又怕没面子........”
    “说重点。”来护儿皱了皱眉,插口说道。
    “小人正在烦恼之际,却从那几个新认识的朋友口中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只要花一定的钱,就能通过考试,当时的价格是花一千贯就能通过第一天的考试,再花三千贯就能通过第二天的考试.......”张大成当即娓娓道来。
    来护儿听到这,眉毛都快拧到一块了,“哼,这样的话岂非有钱的人就能通过考试了!陛下该为他们准备多少的名额才够?”
    苏游却知做这买卖的人没这么傻,毕竟有了苏游这个妖孽的到来之后,大隋人民对于经济的眼光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果然,张大成有些愤怒地继续说道,“第一和第二天的考试,有钱就能通过,但第三天的考试就不一样了,因为名额有限,卖主采取了价高则得的方式,用竞标的方法来拍卖这些名额。”
    苏游点了点头,“这法子果然不错,可真要把你们这些人聚齐到一起也不容易吧?他们就不怕因此而暴露吗?”
    “这......其实我们采取的是暗标的方式,他们在古董店中用几块玉器来代替标的物,让有意向的人报上自己的价码,交上定金,当他们统计出这些价码之后,便按出价的高低顺序发放名额,竞标失败的则退还定金。”
    用古董店打掩护,做买.官卖.官的交易,或者大行贿赂之事,在后世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了,但现在他们就能玩出这一手,来护儿显然难以理解。
    苏游却是一下就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来护儿当即追问道,“你怎么确定卖录取名额的人是宇文述?”
    张大成有些难为情地继续交代起来,“说到底还是我的家世比不过其他几人,最后因为竞标失败后,就彻底放弃了明天以及后面的考试;我接到了竞标失败返回的定金后,就去向李柱国辞行了,最后终于还是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把这事向他坦白了.......”
    “然后他就查出了这交易的幕后是宇文述在指使,并命你来我这举报他?”来护儿神色一凛,冷声道。
    显然,李浑这老乌龟是不打算出头了,并不是他不想扳倒宇文述,而是他害怕失败。
    李浑显然也知道来护儿会问道这个问题,所以他也早把答案给了张大成,“李柱国听说陛下派您明天巡视考场,更重要的是他与宇文大将军有些恩怨,不便站出来弹劾他......”
    这答案还算自圆其说,来护儿倒没有过于追究,而是再次回到了宇文述徇私舞弊的话题中,“据你所知,一共有多少人花钱买武举?”
    张大成想了想,还是给了个不确定的数字,“据小人揣测,乙榜考生就不下五十人。”
    “都是通过宇文家的古董行?”
    “多半如此,这也是考生私底下口口相传的结果,他们也与我一样,以为只要花钱就能被录取,一开始谁都没想到最后是用竞标来决定的。”
    苏游心中不由感叹起来,宇文述的敛财大计几近完美,可毕竟还是贪婪了些,最后的结果难免会被花了高价却一无所获的人心生不满啊。
    来护儿盯着张大成,一字字地问道,“你是不打算参加考试了吧?如果我弹劾宇文述,你能到场做个污点证人吗?”
    “当然,当然。”张大成听说来护儿要自己做污点证人,倒像是松了口气。
    苏游对此倒并不感觉奇怪,因为他原本就是李浑的棋子,李浑显然已经许了他好处。
    “既然这样,那你在寒舍呆两天吧,希望你住得习惯。”来护儿对张大成的态度还是较为满意的,对他说完这话后,又看向下首的来整,问道,“与张大成刚才的聊天,都记录好了吗?”
    严格说来,张大成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将是呈堂证供,但如果直接用“供词”来说的话,那来护儿就有私设公堂之嫌了;所以,张大成所言,只是聊天记录。
    来整向来护儿点了点头,随即拿着几张纸站了起来,递给张大成后笑道,“你看看这些话记录得对不对?没错的话,就画个押吧。”
    张大成倒没想过来整父子还玩这一手,但他原本就问心无愧,只是有些担心地问来护儿道,“来大将军,我做这污点证人是没问题,我不会因此入狱吧.......”
    来护儿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好了,只要这事能圆满完成,老夫绝不会亏待你。”
    张大成当即放下心来,随即被来整带了下去。
    等他们离开后,来护儿才对苏游说道,“不好办啊,向来是法不责众,现在这么多考生涉案,而且非富即贵,你我怕是无法改变这次考试的结果了。”
    苏游只好出语安慰道,“这不重要,如果因此而把宇文述拉下马来的话.......”
    来护儿当即一笑,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苏游一愣,什么叫我打算怎么做?合着岳父大人也是像李浑一样,合着到了最后还是要我强行出头吗?
    得了,既然娶了你女儿,也只好又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了。
    苏游心一横,当即大包大揽地说道,“请岳父大人视下,小婿万死不辞!”
    来护儿对苏游的表现异常满意,遂语重心长地说道,“从陛下让我巡视考场后,我便意识到了他对这次武举考试的重视。事实上,他并不是想选拔什么人才,而是想知道官员对武举的态度。想要做好官,最重要的是要明白陛下的心思,这样你才能对症下药。”
    “这......小婿明白。”苏游想不到来护儿没说武举的事,反倒讲起了怎么做官,却也只能果断地点头。
    “领会圣意是第一步,第二步就要让陛下知道你明白了他的意思,简单而言,就是要找一个垫脚石,一个敢于违逆陛下意思的人踩下去!只有这样,陛下才会欣赏你,重用你。”
    “岳父大人的意思,这个垫脚石就是宇文述?”苏游对来护儿的说法,深以为然,可一想到杨广给自己算命,一想到自己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可活,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可以这么说吧,这宇文述不仅仅是你的垫脚石,同时也是我的垫脚石,你也许会问为什么是他吧?”来护儿点了点头,看着有些不以为然的苏游笑问道。
    苏游也笑着回答,“因为他没什么朋友。”
    苏游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有些卖萌的嫌疑,但这句引自《赤壁》中小乔的台词,用在此处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来护儿一愣,显然也想不到苏游会这么回答,但还有比这回答更好的吗?
    “你说得不错,上次在榆林时,众臣已是对宇文家同仇敌忾了,这次咱们踩了他,不仅仅能把他打压,而且能收获众臣的好感;最重要的是,宇文述没有意识到陛下举办这次武举的意义。这次他是自作聪明,以为陛下对他圣眷很深,在武举上捞百十万贯钱,陛下只会稍稍斥责他,并不会深究.......”
    “陛下会因此震怒?”
    “多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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