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游离开来府以后,总算是松了口气,一来是因为解决了云帆和来雁北的相处问题,二则是因为把图兰朵的事向来雁北通了气。
    由于时间仓促,把图兰朵纳为妾室也只能是提上日程而已,这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
    起初,苏游还以为这个时代有通房丫头之说,还以为来雁北的侍女霜儿迟早会在来雁北的暗示下与自己圆房的,后来他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看《红楼梦》后形成的一种误区。
    通房丫鬟这个词不属于隋朝,也同样不属于之后的唐朝或宋朝,它最早以文字形式出现是在明朝万历年间,在万历时期浙江的《新昌县志》中记载,“家殷富者,多蓄侍婢与通房,士概以媵女为妾”--以“媵女为妾”这句话,其实就表达了当时士大夫的倾向。
    然则,当时的大名士王阳明曾批评这种倾向,其措辞大概是说“华夏是礼仪之邦,拉人上床是要经过一个仪式滴,通房丫鬟是‘不婚而媾,非礼野.合’,是蒙古人带来的禽兽习气。”
    因为王阳明的鞭挞,再加上《大明律》从来没有承认通房丫鬟的存在,所以整个明朝,通房丫鬟不仅是法律上没有一点地位,而是法律压根就不承认它的存在;士大夫如果胆敢声称自己家中有通房,那基本不要做官了,御史会说他是无德禽兽。
    曹大大应该算是第一个把“通房丫鬟”写入文学作品的人罢,因为他生活的时代,律法中承认了通房丫鬟的存在。
    苏游算是误读了《红楼梦》,但他总算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大约魏晋风流中也不会在意不告而娶,所以他与图兰朵的那点破事在来雁北的默许下,也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了。
    这样胡乱过了三天,苏游便依约去接了来雁北回家。
    来雁北回到家后,自是与图兰朵惺惺相惜,拥抱着哭了一场,当然这也只是表面现象,苏游并没有太多的勇气了解事情的真相,于是借口着关心科举和武举的事,便早早出了门。
    科举没什么好说的,也还与苏游当年考时一样,先是用琴棋海选,再而是考策论,殿试时再吟诗作画.......
    至于武举,倒分成了两个考场,五品以上官员的子侄考甲榜,五品以下的官员子弟以及举荐上来的野孩子则考乙榜,这与魏晋时候流行的上品下品的分法多有相似之处。
    苏游明知这是既得利益者搞出来维护他们利益的手段,但他却可耻地保持了沉默;一来是因为这其中与自己没什么利益冲突,再而是掂量着自己凭一己之力也斗不过那些制定规则的人。
    更重要的,世上本就有“穷文富武”这么一说,即便那些考武举的孩子进不了榜单,也并不愁吃不上饭。
    浑浑噩噩间,时间又过去了五天。
    这一天中午,随着太阳渐渐爬到最高处,东都的各大酒肆中开始热闹起来,随处可见携带兵器的武人,今天武举考完了第一科骑射;很多考生都放松了下来,他们三五成群,饮酒作乐。
    苏游现在已是大土豪,自然不能免俗,他早就在大白楼摆下了筵席,为的便是秦叔宝等人放松放松心情。
    太白楼是文人来往的地方,苏游自诩为文人,所以宴会便定在此处;最重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太白楼离苏游家相距就近的缘故吧?
    苏游坐了主位,下面便是苏云帆王伯当吕笙等人,另外一排则是温大有秦叔宝单雄信李天逸。
    坐定之后,苏游说完开场白,众人便喝起了酒来。
    苏游已经很长时间没喝醉生梦死了,但这一桌上除了他与苏云帆之外,其余人都是舞枪弄棒的少年,宝剑、快马、烈酒.......只有这些才最与他们般配。
    苏游的岁数毕竟摆在那儿,喝了他们的几轮敬酒后,便开始有些精神恍惚,听着众人聊来聊去聊到今天的考试时。
    苏游便端着酒杯,笑盈盈地问温大有等人道,“你们今天考得如何?”
    温大有微笑着点了点头,秦叔宝和单雄信也是如此,倒是李天逸有些郁闷地说道,“先生,我怕是辜负了你的举荐了。”
    “哦,怎么回事?”苏游看着一脸如丧考妣的李天逸,不由得追问道。
    “考骑射其实很简单,满分十分,骑马奔一千步,完成三个简单的控马动作,每个动作一分;然后是骑射步射各射三箭,一共六分;如果射中靶心再加一彩,最高可以获得六彩,骑射我没问题,三箭全中,但步射是八斗弓,我对步弓不行,三箭射飞两箭,唉!算是完蛋了。”
    李天逸一发完牢骚,秦叔宝和温大有皆叹道,“其实今天很多人都栽在了步弓上!”
    苏云帆却有些不解地问道,“天逸哥射飞了两箭,也还能得八分嘛。”
    李天逸则强笑起来,“最多只能得八分,但综合分铁定是被扣掉了,我能得七分就不错了;要是低于七分,只怕是想考下一科都没资格了。”
    温大有听着李天逸难过,遂安慰道,“主要咱们事先不知要考步弓,只说骑射,所以之前我们都没做这方面的练习;最恶心的是,他们提供的弓让人用得不自在,加之今早风也大,许多人都是瞄头打尾的。我虽侥幸中了靶,却也只有一箭射中靶心。”
    说完这话,他又不由得转向秦叔宝,“不过也有发挥很出色的人,比如说叔宝,无论步弓骑弓,箭箭射中靶心,连加六彩,连考官都给他鼓掌。”
    秦琼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大有兄只看到我的闪光点,却没看到我发挥失常的地方啊,我做控马动作时,便出现了两处失误,怕是要被扣掉一两份了;排在我前面考试的人,倒是样样精通,怕是会名列第一了。”
    “还有比叔宝更优秀的人?叔宝没问问他名字吗?”苏游听了秦琼之语,只当他是谦虚来着,苏游的印象中也有几个隋唐英雄比秦琼出色的,但宇文成都李玄霸裴元庆侯君集这些人已经不需要考试了,李玄霸罗士信这些人年纪却还小.......
    “他叫徐世绩,刚满十六岁,算起来还是我的老乡呢。”
    “徐世绩?”
    苏游喃喃自语起来,他对徐世绩自是清楚不过了,徐世绩字懋功,在《隋唐演义》中,他算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物;而在正史上,他降唐后被李渊赐姓,改名为李勣,后来更是在歼灭高丽和突厥的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他也因此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
    徐世绩有才,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的人品,却并不被苏游看在眼里。
    在原本的历史中,窦建德攻破黎阳,俘获了徐世绩的老父,本已逃跑的徐世绩万般无奈之下投降了窦建德;窦建德对他相待甚厚,让其统领本部人马,可他却一心想要回归李唐,竟想着出兵袭击窦建德。
    事败后,徐世绩孤身逃亡,把老父丢在窦建德处;相比起徐世绩,窦建德真可谓宽厚了,窦建德不仅没有杀他的父亲,还把他老父还给了他。
    可徐世绩并没有知恩图报,在窦建德被李唐俘获押到长安斩首时,徐世绩并没有出面说半句好话。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可以看出他的人品。
    也就是瓦岗时期,李密诛杀翟让后便放了徐世绩一马,徐世绩屯兵黎阳,仍然认李密为主;可李密被王世充击败之后,他却不率军来主动救援,李密不得已只能西进关中投了李唐。
    当魏征代表李唐前来招抚徐世绩时,他决意投降,并将土地人口军人数目等造册让使者送往长安,然而,却打着魏公李密的旗号,说是献给李密,然后再让李密转交。
    李渊有些奇怪,忙询问原委。那个使者说,徐世绩乃魏公部下,今日魏公降唐,所以他所辖的土地人口皆应该由魏公李密亲自献给唐皇为好,他不敢擅自将此献给唐皇。
    李渊大喜,认为李世绩是个纯臣,这才赐徐世绩姓李,封为莱国公,黎阳总管,后又封为右武侯大将军,统率河南山东之兵以拒王世充,窦建德。
    徐世绩表现了他的纯臣之心,李渊却因此猜忌李密了。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人品的话,还有一条最重要的,也就是说徐世绩跟随那个主子,那个主子最后都会功败垂成,比如说翟让、比如说李密、比如说窦建德.......
    从这个层面上说,徐世绩已不只是三姓家奴了,明明就是一颗人见人躲的扫帚星啊。
    苏游听到徐世绩这个名字后便开始神游,众人见他沉思,说话之声便小了许多。
    苏云帆却有些不解地问道,“老爸,你听说过这个徐世绩吗?”
    座中诸人中,只有苏云帆和苏游是穿越者,苏云帆的问题显然还有潜台词,那就是,--如果苏游之前就听过徐世绩的名字,说不定这徐世绩就是一个历史名人,接下来他要做的当然就是在他尚未发迹前跟他搞搞关系啦。
    苏游当然没有忘记小时候给苏云帆讲过一些《隋唐演义》片段的事,只是那时候自己口中的徐世绩还叫“徐懋功”,更因为自己对徐世绩有些成见,所以对他的事迹总还是能略则略的。
    现在,苏游果断违心地摇了摇头。
    苏云帆便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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