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听故事的人轰走之后,苏游和来雁北终于迎来了难得的二人世界,他们也就此开始放纵了起来。
    反正也不用担心明天早上不能早起,不是吗?
    在开春的头一天,天下再难找到如苏游一样悠闲的人了;连身为天下至尊的杨广,都要为祭祀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祭祀之后自然是开年的早朝。
    这一天的早朝自然是以臣子们给皇帝贺年以及皇帝给臣子们封赏为主。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杨广在这一天之中宣布了未来一年的国家发展方向,这之中最重要的当然包括从涿郡到东都间这条永济渠的开启,也包括元宵之后就开始的巡视陇右计划,自然,彻底征服吐谷浑的意图杨广也没打算向臣子们隐瞒。
    因为杨广的大业,有人欢喜有人愁,之中最郁闷的,非杨瑓莫属。
    杨瑓原本以为自己晋升太子之事会在这一天有结果了的,结果父皇倒后,竟然对此半句不提,好像这早朝原本就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
    杨瑓满怀怨恨地离开朝堂,越发变得浑浑噩噩了,苏游倒真还希望每日都如年节上下这般浑浑噩噩才好。
    过年这几天自然是在客栈中闭门谢客,哪怕是张镇周来拜访,苏游也可以很牛气地说,“没空。”
    其实苏游的时间,大部分都用在了来雁北身上,一连七天,苏游可谓是过了最最纯洁的一周了;当然,他也没有落下每日一更的《三国演义》以及偶尔爆发的《白蛇传》。
    这可是双开的节奏啊!
    除了这些,苏游也时常与吕忠肃谈讲些关于出航百济的事儿来,无奈吕忠肃始终只是个落魄的官人,做的买卖不过是给人提供运输服务罢了。
    吕忠肃对于买船之类的倒有些自己看法,可一说到倒卖什么东西到百济,又该把百济的什么东西运回来,他所能谈论的也就只能全靠猜测了。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时间一不小心就到了初六。
    到了这天,杭州城的各个商铺又开始营业了,走街串巷的货郎也多了起来;苏游原本还想在客栈里窝着,倒是来雁北有些不乐意了,说是再这么下去,人都要发霉了。
    苏游看着天空中的小太阳,也终于意识到是该做正事的时候了;然后他们就走出了客栈,开始东摇西逛起来。
    苏游和来雁北等人还没走到西湖,便听见了报童的叫卖声,“卖报!卖报!只要十文钱你就能知杭州事,能知天下事.....”
    “杭州也有报纸?”苏游心情顿时变得好了起来,来雁北自然也觉得这是个意外。
    报纸的出现,功劳有多半是因为苏游的出现,所以他听说报童的叫卖声时,自然不会放过买报纸的机会。
    “十文钱您呢,好,您拿好。”报童看到苏游招手,立马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并从怀中抽出了一份报纸。
    王伯当等人想抢着帮苏游付钱,苏游却抢先一步从钱袋中拿出了一粒银豆子,亲切地对报童笑道,“来五份,钱就不用找了。”
    “啊,谢谢,祝您新春大喜,大吉大利!”报童接过银豆子,随即千恩万谢起来,他当然没有忘记把剩下的四份报纸拿给苏游。
    一个银豆子相当于一百个钱,苏游用十份报纸的钱买五份报纸,也可算是出手豪阔了。
    苏游点了点头,看着报童离开后,这才把报纸分发给王伯当等人。
    “先生,你这是?”扶余明慧有些不解地接过报纸,疑惑地问了起来。
    “你可能不知道,这第一份报纸是我发起,并创办的吧?看到杭州也有报纸,这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惊喜啊。”苏游笑了笑,有些认真地说了起来。
    “真的吗?原来报纸的出现是因为先生啊。”王伯当和吕笙也有些诧异起来,有些不信地问道。
    夏子薇兄妹是常在东都呆的,对苏游创办报纸的传闻倒并不陌生。
    “这还有假?不过,还有令人更振奋的消息呢。”苏游点了点头。
    “什么?”来雁北也有些茫然不解起来。
    苏游随即解释道,“我之前就想过用报纸招商这一招的,但之前我想着的是先把报纸办起来,这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想不到杭州原本就有报纸,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众人还都不知苏游话中之意,夏子薇倒第一个回应了起来,“利用报纸?扬州不也有报纸吗?先生不如在扬州的报纸上也打些广告。”
    “子薇,真有你的,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苏游点了点头,说完又有些夸张地说道,“我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报纸了,咱们到那边去?”
    苏游一指路对面的一个茶楼。
    扶余明慧努了努嘴,只有她知道苏游是不想陪他们压马路了,此时说是看报纸,究竟还是冠冕堂皇罢了。
    过年期间茶楼都在歇业中,街坊邻居以及闲得蛋疼的人们早就感觉没着没落了,所以茶楼今天才一开门,顿时就坐满了一大半。
    茶楼掌柜的身穿红绸夹袄、黛色长袍,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和每一位茶客抱拳作揖:
    “侯掌柜,您大吉大利啊!”
    “陈官人,步步高升啊!”
    “马六哥,新春加薪啊!”
    茶客们也大多满脸笑容,与他互贺新春后,进去店里喝茶。
    虽然杭州地处长江以南,但春节还是有些阴冷,不过不要紧,店里的伙计们端了好几个炭盆,摆在堂中,把茶楼里烘得暖洋洋的。
    茶博士们按照客人的喜好,为每桌客人冲茶倒水,杯洁盏净,水沸茶舒、清香四溢,跑堂的端上各色精致茶点,并言明这是老板新春奉送的。
    人们笑纳之余,也要老调重弹的感叹几句。
    经营一家布庄的侯掌柜一边品着茶,一边摇头道:“这张老板真是大手,这样做买卖的,稀罕。”
    “闭上你的鸟嘴吧。”和他对桌的赵七爷,是码头上的监工,脾气大的很,最看不上这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贱模样,呵斥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掉到钱眼里?”
    “大过年的您嘴下留情吧,要不管着我一年都挨骂。”侯掌柜拿赵七爷没招,赶紧投降道:“我这不也是替张老板着急么?啥都用最好的不说,还隔三差五的就免单、请客,照他这么个弄法,就怕开不长久,咱们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地方去?”
    苏游倒没想到今天能喝个免费的茶,不过,比起刚才自己出手赏了五十个钱就引起王伯当等人的惊诧,这不是赤果果的打脸吗?
    苏游正想打听这张老板是谁之时,又听一个神态自傲地人摇头晃脑道,“这叫超凡脱俗,是名流雅士们的爱好;你们这些俗人,不懂了吧?”
    他话音才落,侯掌柜立马开腔反驳起来,“都说士农工商,虽然这一两年朝廷对买卖多有扶持,但你说这做买卖成了风流雅事,我倒真有些不懂了。”
    “不知道了吧,叫你多看看报纸你不看,光知道卖你的布头。江南才子顾长康,故意在雪中行乞,唱莲花落,讨来的钱,用来买酒,大醉方休。我华亭的名流陆士衡,常穿‘五常服’,怪诞不经,经常用谎言,耸人听闻,看似放荡不羁,实则是在体验疯丐的心境。故而不仅不会被嘲笑,反而让人肃然起敬。”
    “这么说,张老板也是在体验茶楼老板的心境?”侯掌柜瞪大眼道。
    “不好说,但肯定有个意味在里头。”
    “这人胡说八道,倒也能自圆其说......”苏游摇了摇头,却也不点破那人的一套论调,当即打开了报纸。
    报纸上头版头条,竟然写的是杭州湾被琉球人打劫的事。
    苏游看到报纸之后,忍不住有些后怕,还好自己当机立断把琉球人的肆虐用奏折的方式递了上去,要不然杨广了解琉球的侵略是通过报纸的话,那自己这个东南经略使就做得太失职了。
    “诸位,聊些什么呢?”苏游正在低头看那报纸时,却听一个粗豪的声音传入了耳中,这声音显然有些熟悉。
    苏游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张鼎穿着喜兴的服饰拿着茶盘茶具在招待客人,--吃白食的客人。
    “我没有看错吧?”苏游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眼前这人的确是张鼎无疑。
    “大哥,是你吗?”苏游不自禁地站了起来,隔着好几张桌子招呼了起来。
    “横波?”张鼎显然也没想到坐在最里面的客人中竟然有旧识,当即与那些客人告了罪后便往苏游这便走了过来。
    张鼎走近了苏游,低声问了起来,“横波,你怎会在此?我听说你做了御史,正在扬州查张氏船行的案子呢。”
    此张氏,非彼张氏,所以张鼎说起张信家的事,倒没什么心理压力。
    王伯当等人意识到张鼎是苏游的旧识时,一时倒有些坐卧不安了。
    “大哥看报纸了吗?”
    “你是为琉球袭击杭州湾之事来的?”张鼎点了点头,随即又低声道,“我会告诉你,这报道是我让人曝光出来的吗?还有个秘密,其实这报纸是我授意下创办起来的。”
    “是吗?”苏游听了张鼎之语,倒有些警惕起来了。
    自从《东都新闻》和《参考消息》创刊以后,东都和长安两地的报纸就如雨后春笋一样多了起来,但创办报纸的人却各有各的目的,比如说,白衣弥勒当时也在东都创办了一份报纸......
    张鼎创办报纸,不会像他请人免费喝茶一样单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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