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郡都尉宋将军听说苏游是朝廷三品大员后,自不敢怠慢,小跑着来到苏游面前后赶紧行礼,口中却说道,“下官宋颢见过苏御史,下官迎接来此还望御史见谅........”
    “本官奉旨下江南,打搅到诸位了,不知宋将军在此所为何来?”苏游先抱拳向东都方向表示恭敬,又明知故问道。
    “回苏御史,下官在此捉拿逆贼。”宋颢不知苏游此行的来意,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
    苏游有些不解地继续问道,“逆贼?这太平盛世哪来的逆贼?”
    宋颢点了点头,一指地上跪着的众人说道,“他们昨天中午非法冲击了蓟县县衙,下官是奉张太守之命来捉拿他们的。”
    “张太守?他可请示了兵部的批文?”苏游不依不饶地问道。
    “这.......”宋颢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朝廷关于地方军的管理条例是去年才刚刚出台的,上面明文规定地方上超过一百人的调动必须要在兵部备案,而蓟县县衙出事是在昨天,宋颢今天就领了近千人出来平乱,当然不可能在兵部备案了。
    苏游眉毛一竖,继续责问道,“那就是没有了?是谁给他张信这个私自调兵的权利?”
    “张太守或许已经派人进京备案去了,只因这边事态紧急,所以先出兵平乱,请苏御史多多包涵。”宋颢从苏游指名道姓地指责张信中听到了敌意,可现在自己与张信明显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开口自然便是为张信辩解,尽管他内心中有多么地不情愿。
    “或许?你现在带兵抓捕他们也只不过是凭一个‘或许’吧?老吕,你过去问问那些劳工,到底怎么回事。”苏游吐槽了两句,随即转向吕忠肃道。
    吕忠肃随即飞奔而去,宋颢却辩解道,“是张太守接到了穆县令的急信,说是有一个叫翟让的人冲击了衙门......”
    “翟让?现在抓住他了吗?”苏游显然问的是废话,翟让在哪他能不知道吗?
    宋颢摇了摇头,满脸郁闷地回应道,“没有,虽然未免从昨天傍晚就开始搜捕他,无奈这厮异常狡猾,最后太守终于查到这人现在正在这个码头做工,所以才有了我们的这次行动。”
    “昨晚就开始搜捕?”苏游有些关切地问宋颢,随即又狡猾地笑道,“你们昨晚就到了蓟县码头吧?而且还烧了码头上的二十多条船?”
    宋颢点了点头,然后便发现苏游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你知道哪些船的主人是谁吗?是本官!”苏游怒吼起来,唾沫星子喷了宋颢一脸,后者得到这个答案后却顿时惊呆了,这是传说中的神转移吗?
    宋颢愣在当地,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苏游的话,他的内心中却有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
    宋颢现在连杀了苏游的心都有了,只是这众目睽睽之下,他除了幽怨地接受苏游的唾沫星子之外,哪敢有半点反抗的颜色?
    吕忠肃去而复返,大声向苏游报告道,“回御史,属下问清楚了,这些劳工并没有冲击衙门,他们这三天内都没离开过此地......”
    “够了。”苏游打断了吕忠肃,又问宋颢道,“宋将军,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无辜的劳工?”
    无辜的劳工?
    宋颢听了苏游之语,不由得暗骂苏游,你都已经把他们定性为无辜了,我还有什么话说?
    “一切全凭苏御史的安排。”宋颢说完这话,心中说不出的苍凉,这一趟出来非但没能捞到好处,还可能因此摊上大事,这真的是流年不利吗?
    苏游点了点头,随即轻描淡写地说道,“贼首不知所踪,追查下去那是必须的。不过,今天就因为抓一贼首而牵连这许多人,怕有些说不过去吧?何况抓捕这么多人容易惹出大乱子,若惊动朝廷,张使君如何向陛下交代调兵之事,我看不如就此放了他们罢。”
    宋颢听了苏游之语,似乎是不打算追究私自出兵这事了,于是赶紧点了点头,随即对身边的两个护卫道,“去跟他们交代一声,放了这些人。”
    苏游看着官兵们放人,随即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得了,这一天闹的,宋将军你也回去吧,我待会就进城去,明天可能回去拜访张使君,还望将军先知会他一声啊。”
    宋颢一愣,原本他还以为苏游会让他带路直接道郡衙找张信的,要那样的话他还真无法面对张信。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是要自己进城投宿明天才欲张信会面,那么张信与他也还有半天的缓冲时间。
    宋颢向苏游一抱拳,随即带兵离开了码头。
    半盏茶之后,码头又恢复了以往的喧闹,刚才那些跪了一地的劳工也并不知道他们的性命是被一个叫苏游的**所救.....
    苏游愉快地举步往城里走去,吕忠肃听了儿子吕笙学了几句苏游和宋颢的对话,也知找回自己的船只有望,脸上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甚至是被画花了脸的翟让,得知那些劳工没有因为自己而被关押后也是松了口气,他对苏游的能量也有了清醒的认识。
    到了客栈后,翟让卸掉那些木炭画在脸上的妆容,洗过澡换了套衣服出来后,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又或许,这颓废的中年大叔形象更符合他的人生追求。
    只是人生不如意常十之七八,想要喝喜欢的酒,想要穿喜欢的衣服,想要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全都只是奢望。
    苏游看着眼前的翟让,发现他无论是身材和相貌都与自己有些相像,只是翟让的脸上更多了些菜色,就如苏游刚到大隋的那段日子一样。
    翟让的年岁比苏游大了许多,此时已是年过四旬了。
    “多谢苏御史搭救之恩,翟让若还有他日,定当涌泉相报。”翟让坐在苏游的下首,劫后余生并未令他颓废,心中反倒多了对生的向往。
    苏游摇了摇头,微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只是翟兄现在是有家不能回了,不知将来有何打算?”
    其实苏游在救上翟让以后便有种要收了他的冲动,可一想到没有翟让就没有瓦岗,没有瓦岗就会偏离历史的时候,心下突然又害怕起来,他宁愿酒瓶装新酒,最怕旧鞋走新路。
    可自己不是把王伯当都拐到自己身边了吗?
    “翟兄若是不弃,便随我倒东海去如何?我想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船队。”苏游心中明明不愿的,但出语还是露出了招揽之意,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天意吗?
    翟让显然也没想到苏游会招揽自己这个冲击衙门的贼首,但深思熟虑之后,还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苏游看着翟让似有犹豫,又不由得问道,“不过翟兄还是要隐姓埋名的,你能放得下吗?”
    翟让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以后我便叫虚行之,如何?”
    “虚行之?虚者,不实也;行之,跑路也。这名字不错,哈哈。”苏游细思了一下,终于笑了起来,而后又端起茶杯对翟让说道,“虚先生,以后我便这么称呼你可好。”
    “苏先生客气了。”翟让微笑以应。
    苏游和翟让正在愉快地交心之际,彭城郡的郡衙之内却在上演着一场闹剧,当张心得知宋颢昨晚一口气烧了苏游二十多艘船的时候,气得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心中现在只有两个念头,一是,怎么不把苏游烧死!二,苏游到底所为何来?
    张信正在烦恼之时,却听门人进来报告道,“公子来了。”
    张信点了点头,随即吩咐宋颢道,“没事,二十多条船而已,既然这事是老夫吩咐你去做的,自然算再老夫头上。”
    “那下官就先告辞了,使君但有吩咐,下官召之即来。”宋颢顿时笑了起来,所谓好话一句三冬暖,正是这个意思。
    张信似乎要的便是这句话,随即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宋颢拉起门帘要离开时,张信的儿子也刚好撩起门帘要进来,两人点头招呼过后,便各走各路了。
    张信看着一年未见的儿子张墨,心中的阴霾暂时退去,强笑着问道,“墨儿,年关上下的你怎么跑来了?”
    “父亲,出事了。”张墨却是一脸的急色,说完这话后便从怀中抽出了一封信。
    “哦?”张信随即拆开了那封信,信的署名的张瑾,信中的内容正是苏游在年前下东南之事,看完了信,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苏游已经到了。”
    “到了?”张墨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他可是紧赶慢赶从东都到达这彭城只花了两天多啊。
    “不过他到现在也没有与我接触,你伯父还有什么口信吗?”张信苦笑道。
    张墨点点头,“伯父说,苏游最擅长抓住对手的弱点赢得主动,伯父让父亲暂时把江南的买卖都停下来。”
    “这我省得,事实上,为父已经去信扬州的船行总部,咱们的买卖从今天开始就全都停下来了。还有吗?”张信注视着儿子,追问道。
    “还有,伯父说,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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