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后,太阳异乎寻常的好。
    来雁北正坐立不安时,却听苏游回来了,于是赶忙起身一路小跑往门口而去。
    苏游顺手把马交给了小九,随即脱掉手套交给来雁北,笑问道,“想我了?”说完这话,苏游立马又想起了早上才发的誓言,于是笑脸一下僵了下来。
    来雁北显然不知苏游心中的一惊一乍,对他的问题也是不置可否,只问道,“朝中没什么要事吧?”
    女人是不可干政的,来雁北虽然关心苏游,但也只能旁敲侧击地打探起来。
    两人回到厅中坐好后,苏游喝了口茶才笑着问道,“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看着苏游的微笑,来雁北旋紧的心算是稍稍放松了些,但从苏游的口中听到坏消息,又难免还有些忐忑,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常说,消息只是消息,没有好坏吗?对你而言说不定是坏消息,但对我而言,却可能只是个消息呢?说吧,不许卖关子了。”
    苏游摇了摇头,有些唏嘘地说道,“陛下把我叫到跟前,告诉我的第一个消息是,月容公主留书出走了。”
    “是吗?这的确是个极坏极坏的消息。”来雁北有些不敢相信地捂着小口,盯着苏游的脸喃喃说道。
    苏游有些痛惜地点了点头,认真地问道,“公主那天似乎来送你了,她没提前跟你露个底吗?”
    来雁北摇了摇头,她出嫁那天杨素颜的确是来了,当她哭嫁时,她还与嫂子们在一旁解劝;至于当时杨素颜说了什么,来雁北那时一心只在苏游身上,又怎会听得进去?
    不过,自己出嫁,素颜出走,这事说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她去了净念禅院,好在没有冲动到要落发为僧。”苏游没从来雁北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还是把自己未说完的话做了补充。
    “啊!”来雁北听说杨素颜去了净念禅院,不由得一声低呼,刚才还想着杨素颜的出走有些熟悉的感觉呢,原来杨素颜不像图兰朵的逃婚,而可能是因为自己心仪的人已是人夫。
    当年红拂夜奔,随即杨般若出逃,今日来雁北嫁人,而素颜也出逃。--这难道仅仅只是巧合?
    “怎么了?”听着来雁北有些恍然的表情,苏游不解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不到素颜竟会如此决绝,那陛下的意思是?”来雁北赶忙摇了摇头掩饰过去,又问起了杨广之意以转移这尴尬。
    “陛下一开始是挺急的,但确认公主安然无恙后,便像是放了手。如果我昨日就见了他的话,或许他会安排我为公主做些什么事吧,但今天却淡然了。好像也只是与我拉家常一般说出公主之事,说完也就完了。”
    听了苏游之语,来雁北终于也从杨素颜的出走中缓过了神来,又想起苏游一开始说的话,还是不免要问道,“陛下只是叫你过去聊聊天?你刚才不是还说有两个坏消息的吗?这算是一个了。”
    苏游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道,“有人弹劾了彭城郡守张信,陛下希望我提前动身到南方去,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三日后?”来雁北当然不会认为苏游会用皇帝的名义来与自己开玩笑,但昨晚的谶语一下就成了现实,这真的让人难以回过神来。
    虽然今天起来时来雁北还告诫苏游不要沉迷于男女欢爱中,但若是就此分开的话,她还是难以接受的,她只觉得杨广太不近人情。
    “原本他是想让我明天就动身的,但明天咱们不是要回门嘛?所以我无情地拒绝了他。”苏游想不到来雁北一下变得有些郁郁寡欢起来,不过想想也是,新婚才几日的男女,谁又能那么容易分开?
    来雁北虽然不满杨广的安排,却也知这是他对苏游的器重,于是很快调整了情绪,强颜欢笑道,“你还真是……不过,陛下差你去做事,想来是吃力不讨好的,明日你要把始末与父亲说说,看看能否早些理个头绪出来。”
    苏游点了点头,笑道,“其实说到经略东南之事,我倒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了,但要办起来,只怕要多花些银钱。”
    “是吗?我还以为你……”来雁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苏游这些时日一直在为筹备婚礼做忙活,结婚后两人一刻都没分开过,她还以为苏游没想过这原本要到开春以后才出发的行程呢。
    苏游不知来雁北心中所想,只是专注地继续说道,“陛下叫做这个东南经略使,看中的大概是我那天马行空的敛财思路吧?其实之前我与陛下以及裴侍郎三人对如何敛财就有过讨论的,于是才有裴侍郎去张掖经略西域之事。如今陛下让我经略东南,大概是想让我开通海路吧。”
    “海路?”来雁北喃喃地低语了一句,古代人对海路根本没什么认识,那种地方实在是太过神秘和危险了,至少来雁北是想不到这方法的,但杨广的眼界显然要远超这个时代所有的人。
    “去年世博会的时候,许多外国使者便是从扬州慕名而来的,而这些人又是从海外来到扬州的。这些人都只是商人,而非真正的使者,但他们只凭几条小船就漂洋过海,又着实令人尊敬。如果我能把海路打通,就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涌向扬州,投入到大隋的怀抱之中。”苏游满怀激情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自己的想法能够成真,这才是真正的万国来朝啊。
    “要怎么打通这海上商路呢?”来雁北听了苏游之语,也有些小激动,如果苏游能实现他的说法,他的成就绝不在裴世矩之下,因为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早就被前汉的张謇打通了,但海上商路呢?
    苏游岂不是要成为打通海上丝绸之路的第一人?
    “商人重利,只要有百分百的利润,就有人敢投机倒把;只要有百分之两百的利润,就有人敢铤而走险;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有人敢杀人越货!……”苏游搓着手把马克思的一番言论用自己的话说出来时,激动得拉起了来雁北的手,两人一起往书房走去。
    “说得好可怕,横波,这是要干嘛?”来雁北一副好怕怕的样子,任凭着苏游拉着,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地图呢?我要对之前的想法做一些修正。”苏游从半人高的瓷瓶中拿出一个卷轴,随即摊开在桌子上。
    “这是?”来雁北看着苏游画下的有些粗糙的地图,不解地问道。
    “这是咱们大隋的地图,这是高丽,这是新罗,这是百济……”苏游骄傲地说道,手则开始往地图的右上方指去。
    “横波,这是你自己画的吗?没人知道吧?”来雁北有些担心地问了起来,私藏地图这种事说大可以大到可以获得谋逆的罪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游点了点头,他自然也知来雁北的担心,随即小声道,“我知道,不过咱是东南经略使,怎能没有东南的地图?你看看,这是东都,这是扬州,这是杭州……”
    来雁北细心地看了起来,在看到苏游的地图之前,她只知大隋的地域广阔,但她哪想到大隋的国土竟然大道这份上?
    大隋的土地有几尺见方,而东都只不过鸭蛋大小,杭州扬州更是只有印章那么大,再横向对比新罗百济,这两个国度加起来也没拳头大……
    这真的是我们所处的世界吗?
    来雁北在看到苏游所绘地图的那一刻,眼界也变得开阔起来,她对苏游有些进一步的认识,也对他的未来有了更多的信心。
    “横波,你刚才说到利润,你打算如何做?”来雁北有些期待地问完这个问题,又郁闷地想,如果能在他身边看着他实现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苏游掰着指头,点出了一二三,“要使商人的利润最大化,首先要做的当然是降低税收了,--这一点和咱们收税的目的并不矛盾,只要交易的数量变多了,商税自然就上来了。我要做的第一条,就是要降低税收。其次,就是要增加商人每次的货运量,以及缩短货运的周期。”
    来雁北对第一点倒是没什么疑问,但后面的两点就有些云山雾罩了,“增加货运量,就是造大船?但缩短周期呢?”
    “你想得没错,世博会时,那个胡商巴德就百般请求齐王殿下卖几艘大船给他,还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大隋的造船技术?如果他们有了大船,运一大船货就是他们自己那种小船的几十上百倍,他们还不从此趋之若鹜?”
    苏游说完这话,又用手指了指地图继续说道,“当然,造大船的同时,我们也要造能让大船停泊的码头才行,这与缩短货运周期的想通的。我打算在扬州建立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码头……又在这两个地方修建港口,作为中转站和补给点。”
    苏游指的地方,一是青岛,一是泉州,这两个地方都适合修深水码头。
    青岛是中国海盐的发祥地,位列四大古盐区和五大古港,同时也是中国最早的一次涉洋远航的起航地。而率领那只远洋船队的人,名叫徐福。
    青岛虽然有辉煌的过去,但在唐宋之前并未重视,苏游要开发的显然是一块处女地。
    至于泉州港,此时隶属建安郡,如果没有苏游的到来,她会在四百年后成为世界第一大港,成为公认的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
    正是这座港口,宋元时期给泉州带来了“市井十洲人”、“涨海声中万国商”的繁荣景象,造就了泉州成为当时世界最大的都市之一,造就了这座古城,促成了整座城市多元的文化。
    因为有了苏游,建安郡将提前成为东方的一颗闪耀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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