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诸县传檄而定,孔庚为报答佟麟阁助他攻略洛南之谊,保奏他为洛南镇守使,常振邦欣然同意,并任命孙良华为关中道道尹,责令他辅佐佟麟阁整顿那些国民军旧部,本着去芜存菁的原则,允许佟麟阁等人保留一个三个师的集团军的编制。
    太原之战时吴佩孚趁张作霖犹豫不定之时,迅速出兵外蒙,速战速决软硬兼施,迫使外蒙都统汤玉麟改旗易帜,使得张家父子的战略纵深大为减弱,等张家父子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发动各地马匪,胡子骚扰外蒙,却被萧耀楠和汤玉麟的联合骑兵部队一一击退,如一道铁闸门挡在了东北与外蒙之间,同时煽动外蒙土匪进扰东北,这些外蒙土匪十有八九都是自小就从马背上戏耍的蒙古族,骑马打仗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就算偶然有几个汉人,那也是个顶个的厉害,他们进入吉林,一路上都是鸡飞狗跳,所到之处男女老少不得安宁,恐怖的气氛一下子便笼罩在了东北满洲百姓的头上,人心惶惶,后方不稳,张家父子极为惶恐,想要收兵,主力却被吴佩孚牵制在阜新城下,不敢妄动。非主力的军队又无法应付这些外蒙土匪,当真让张家父子伤透了脑筋,恰在此时,东瀛关东军向张家父子伸出了橄榄枝,张作霖欣然接受,立即派出以张学良为首,杨宇霆为辅的代表团前往关东厅商讨相关事宜,随着张作霖进一步倒向了关东军,关东军虽然没有直接出兵干涉常振邦和张作霖之间的战事,却做出了派兵协助张作霖防守奉天,吉林,海城等地的举措,极大地解放了东北军的人手,在黑龙江督军吴俊升的率领下,大力剿匪,只不过他剿匪的力度颇为大了一点,所到之处不论好坏良贱一律,比马匪还要厉害,老百姓可遭了秧不假,可是也是有效果的,没了老百姓,这些马匪无处可抢,吃完手头的东西,只得撤回外蒙,哪里想到从外蒙到满洲容易,可要从满洲到外蒙却是难上加难,饥寒交迫之下,大部分马匪只得被吴俊升收编,但是军事上的胜利无法挽救经济上的失败,那么多的村庄屠戮一空,那么做的县城洗劫一空,整个吉林几乎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地方化为废墟,不要说本年的经济发展,便是能将本省的难免救济一番不至于引起民乱便是天大之喜了。
    汉中,关中两道落入中央手中,豫西部分防守兵力得以脱身北上,进一步巩固直隶京津等地,变相的支援了与张作霖相对峙的吴佩孚。张作霖权衡再三只得派出使者约见吴佩孚。
    吴佩孚见了微微一笑,别看他在整个形势上步步逼人,差一点弄个套儿将满洲吊死,外人纷纷请战不愿意和张作霖握手言和,他却力排众议执意撤兵,只因为他知道以前所做的那些不过那也不过是声张虚势罢了,若真打起来,只要阜新失手,整个热河便落到了张作霖的手中,以自己手中的兵力,绝难与张作霖长久抗衡,至于那些所谓的蒙古土匪也不过是个零碎罢了。
    阜新城外五十里地的一座小亭子,年久失修却屹立不倒,像极了一株愈久弥坚的老树,亭子下一个小茶壶咕咚咕咚的冒着白烟,张作霖和吴佩孚便坐在小茶壶的两侧,老神在在或看着火,或盯着烟,谁也不置一词,一旁的汪精卫颔首而笑,颇为殷勤地伺候着,除了这三个人,几乎所有的马弁护卫都彼此犬牙交错相互监视着被撤到三十步外。
    彼此相对无言,汪精卫却感受到了他们之间所散发的巨大的压力,这股子压力虽然无形,却让他举步维艰,除了勉强在脸上挂个微笑之外,便是张嘴说话都觉得十分艰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有道是度日如年,他却是每一秒都如被人五花大绑放在火上烤了一年那般煎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到呜的一声,如烟如雾的蒸汽一下子迫不及待的从壶嘴中冲了出来,沉默一下子就被打破了,这一生呜鸣有如冲锋号角一般,吴佩孚和张作霖纷纷如红了眼睛的斗鸡一般跃跃欲试,最终还是张作霖率先站起来说道:“吴秀才,当兵打仗是咱爷们的事儿,放那些蒙古胡子烧杀抢掠未免有些不地道吧!”
    吴佩孚看了他一眼,有如斗牛犬般瞪着他道:“老张,都是明白人,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好了,不必拐弯抹角的,扯那些幺蛾子干什么?”
    张作霖被他这么说,脸有些微红,不过他是什么人?称霸东北十余年的绝代枭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便是大总统都不知道见了多少个了,哪能因为吴佩孚的一两句话就弄得不好意思?
    “吴秀才既然你难得爽快一会儿,那老哥也就不掉书袋了,老哥我就直说好了,你的人撤出外蒙,咱们两家恢复以前疆域,就此罢兵言和,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那该多好啊!”
    吴佩孚听罢嘿嘿冷笑几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老张你这疆域说的好像你和常执政是南北朝一般!兄弟我可是不爱听的很啊!”
    张作霖呵呵一笑,道:“吴老弟你是个秀才,我老张是个粗人,这咬文嚼字掉书袋的本事我不如你,咱哥两就别在这字眼儿上捣鼓了,我是什么人,你能不知道吗?忠君爱国一辈子就认这个理儿。怎么敢与执政分南北朝呢?只不过外蒙之地偏僻荒芜,内有割据职臣心怀不轨,外有苏联虎视眈眈,中央驻扎重兵花费浩大,有如大炮打苍蝇得不偿失,不若依旧让我东北当局管理外蒙,自古满蒙一体,百姓兄弟不用分隔两地,边防重地自成一体,国家也可以集中力量干大事,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吴佩孚微微一笑,烟雾之中更觉得诡异,却没有急着回答。张作霖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文绉绉的,显然已经让人打好了腹稿。
    这个大老粗,不好对付了。
    他不回答,张作霖也默不作声,白色的水蒸气如聊斋故事中的白衣精灵婀娜多姿地舞蹈着。汪精卫聚精会神,正襟危立不敢轻举妄动,颇有英气的双眸在白雾之中不敢闪烁。
    “好了。”吴佩孚站了起来,淡淡地说道:“老张咱们也算见过面了,话说不到一处咱们就此告别吧!”
    张作霖道:“吴秀才你走,老子绝不拦你,回去之后,咱们两军就正式开展吧!”
    吴佩孚笑道:“如此,鹿死谁手,就各凭本事吧!”
    张作霖道:“东北奉军三十万已经做好了入关的准备!你个吴秀才用什么阻挡老子?”
    吴佩孚道:“三十万奉军有涿鹿中原的本钱,只是这三十万精锐都听你的吗?只怕到时候这三十万奉军枪口要对着你老张了!”
    “混账!老子的军队老子说了算!就是常执政来了也没招儿!”
    “常执政管不了你,但国人却容不得你!”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老子打胜了,谁敢说个难听的!”
    “现在是民国了!老张!”
    双方再一次沉默了。
    “回头吧!”
    “回头是岸,我却上不了岸!”
    “这些年你做的事儿,国人是有眼睛的,趁着没犯大错,没什么回不了头的!”
    “这一路上,老子是风也走,雨也走,砍过人,也被人砍过,才走到今天,谁知道停下来前面黑了吧唧的,可是回头看看后面也是,迷了巴登,唯有眼下的立足之地才是硬碰碰,你说我还回得去吗?”
    “难道老张你就不想想千秋万世之后人们怎么说你?”
    “谁他娘的不希望自己给后世子孙留个好名儿?只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到了老子这份儿上,老子不需要什么千秋万世,需要的只要此时此刻跟着老子的这二三十万兄弟的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
    “既然如此老张你不妨将军队交给常执政,以常执政的为人,绝不会亏待那些兄弟!”
    “办不到!”张作霖断然拒绝道:“老虎不能没有爪牙,老鹰不能没有翅膀。我老张的性子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怎么能够临老临老成了猫狗一般看别人眼色行事?再说了,这东北是老子和兄弟们拼死拼活打下了的,怎么可以白白给了别人?要停战便停战,要打便打,就是打光了老子的军队,丢光了老子的底盘,也没什么,左右是个愿赌服输!我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吴秀才是战是和你看着办吧!”
    吴佩孚道:“人臣无外交,春秋有云。我如今在常执政麾下办事,这等战和大事其实我是说不上话的!老张你若想和,不妨给我透个底儿,也好让我如实上奏给常执政,一切看常执政的意向,也不算我诓你!”
    张作霖道:“想当初,曹三爷活着的时候,你吴佩孚说话多有分量,五方会谈之上,力压常执政,便是大总统徐世昌也为之侧目。在看看现在的你,别看常执政让你节制三特区数万的兵力,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天常执政对你不放心了,二指宽的条子足够你身败名裂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事到如今,说那些有什么用?聪明人是活在当下的。”
    “活在当下这话是没错,可是现在最大的当下便是三特区中的军队几乎全是直系旧部,他们对于你吴大帅的认可与忠心可是远远超过常执政的,老弟若是觉得带的委屈,干脆尥蹶子单干好了,有我老张帮衬你,便是常执政也不敢说什么。”
    听罢这话,吴佩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对张作霖道:“老张,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当初赶我下野的是你,现在撺掇我起兵的也是你,这好人坏人你都干了,可是有点不像话啊!”
    “吴老弟你这话就说得可就不对了,直奉联盟牢不可破!当时孙烈臣南下救援保定可是打算与常执政血拼的,谁知道那些东瀛人不安好心,趁机挑事儿,想要和咱们打起来,若不是段执政忍辱负重,曹三爷还有你吴老弟深明大义咱们中国可就毁了!这冤有头,债有主你怎么算也算不到老哥头上吧!”
    “老张你的人可是和东瀛人在一起的,要说这里面没你,鬼都不信!”
    “老弟不是要活在当下吗?怎么能如此斤斤计较以前的事儿?如此放不开可不像你的为人!既然老弟执意认为是哥哥我做的,那哥哥给你个补偿好了,只要你起兵自立,哥哥为你提供五百万大洋,二十万枝步枪,一百万发子弹,五百迫击炮,三十门重炮,足够老弟你站稳脚跟杀伐四方了。你看如何?”
    “老张你真慷慨!”
    “我为兄弟两肋插刀,兄弟为我两肋插刀!这是我老张做人处事的原则!老吴你与我老张两个人相识多年,可谓知根知底,我老张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绝不会对不起弟兄!”
    “宁亏自己不亏兄弟,这是你的长处。这一点我是很佩服的!不过你也应该明白我的为人!”
    “直系是曹三爷一手创建,若是就这么被东南地那些人坏了,未免有些可惜了了!只怕曹三爷于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了。我与三爷相知甚深,自然不希望他抱头痛哭于九原之下!只要你为三爷再建直系,需要多少东西你尽管说,老哥想尽办法满足你,吴老弟你要明白,东西人数都好说,但机会只有一个!”
    张作霖慷慨激昂,吴佩孚见了都忍不住动容,不过他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张作霖这点花花肠子,他一眼就看出来,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该伤感伤感,该流泪流泪,若他想以此撺掇了自己,那他可就想错了。
    张作霖说完这段话之后,便又缓缓地坐了回去,白色水蒸气的烟雾渐渐泛黄发黑,大概是里面的水烧干之后便开始干烧了。汪精卫忙趁着这个时间轻轻地过去讲水壶拿到了一旁,再次续上新鲜的水,这水也不是凡水,乃是冬天落到梅花上面的冰雪融化而成,据说这种水比别的水要软一些,喝了对身体好,也是张作霖喝茶必备的东西,汪精卫虽然喝了许久,可是无论如何这水都喝不出哪里与众不同来。
    冰凉的水倒入壶中呲呲作响,等到了炉子上这种声音一下子放到了许多人,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吴佩孚便在这呲呲声中缓缓地坐在了张作霖的对面,道:“老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像你说的,害死三爷的是东瀛人与你无关!而如今能够与东瀛人一决高下的除了常执政没有第二个人选,所以我吴佩孚就算是为了三爷,也要帮常执政一把了。”
    “这就是你的回答?也罢,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只是可惜了九泉之下的曹三爷。”张作霖叹了口气,十分惋惜,不过他心中也没想过吴佩孚会被他三言二语说服过来,要是那样的话,他也不是张作霖,而对方也不是吴佩孚了。
    “我有一言,老张你听好了!说我中华与东瀛必有一战,那是造谣生事!我中华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比犯人!东瀛人多是执意开战,中华四万万同袍绝不是好惹的!”
    “中国人是不怕东瀛人,可是中国政府怕东瀛政府!这要是打起来,常执政的天下只怕就要四分五裂无力维持了。”
    “以常执政的能力就算无力维持还可以独霸一方,东山再起,倒是老张你若是在这儿满洲维持不下去了,这满洲三千里江山可就不属于我中华了,何去何从,你可要三思而行。”
    “你说的我老张都明白,我老张只与东瀛人合作,绝不会出卖国家一寸土地,这一点在东北谁人不知?若常执政真的和东瀛人打起来,我东北军绝不坐视不管!”
    “此话当真?”
    “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
    “好,我就信了你,你的军队从阜新撤退,我绝不会追击!不过外蒙之地,你就别想了!”
    “如此也好!东瀛人趁机作祟,我若不迅速回奉天。只怕东北之事就不好办了,此去匆匆,有些辎重火炮来不及带走,便送于吴秀才你吧!”
    “好,我领你的情,只是东瀛人对满洲虎视眈眈,老张你决不可大意!”
    “东瀛人厉害,可我老张知道怎么对付他,火车大炮铁路咱不如他,可是扒了铁路,他是寸步难行,躲进深山,他是干翻白眼!你怎么磕碜怎么来,他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心中有谱,我也不多说什么了,那就一路保重,后会有期吧!”
    吴佩孚起身便走,汪精卫代为送行,望着吴佩孚的身影,张作霖陷入深深的思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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