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浓黑如墨,深不可测,便是月亮也只不过是只大号的萤火虫罢了,除了少数的值班士兵无精打采地巡视着营地之外,大多数的士兵军官已经沉睡梦乡,白天的辛辛苦苦的赶路,几乎耗尽了他们的体力,在加上热乎乎的热饭菜,吃过之后,不用床铺,身子一倒,便呼呼睡了起来,上床还要睡过一阵之后才行。如此情形之下那些被抽出来夜间值班的兵士满腹怨言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军令如山他们也只得听任安排。
    远处灯光来回闪动,像极了一个撒欢儿的萤火虫,
    “什么人?”
    “兄弟,是我!”
    士兵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子弹已经上膛,随随时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别开枪,自己人!”
    “口令!
    接着说出了当天晚上的口令,持枪的士兵却毫不留情地开枪射击,那一点点灯火便落了下来,熄灭了。
    值班的士兵迅速行动起来,或上报军情,或冲向军营,一切都井然有序却又迷迷瞪瞪。
    “干,让这兔崽子识破了,兄弟们,杀啊!”
    嘶哑的声音于深夜之中格外嘹亮,顿时世面八方冲出来无数维新军,这些人知道对方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迹象,便再也不留余地地对商震军发起了进攻,前两次俘获的弹药足够这些人敞开用的了,中央军从一开始便遭遇了猛烈的进攻,密集的枪弹,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更抬不起丫头,早被商震交代过的各级军官虽然迅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的活力竟然这么猛,准备不足之下根本无法展开有限反击。
    “东南军的兄弟们,鹿大帅说了,缴枪不杀!”
    “混蛋!我们中央军岂能在你们这些宵小面前露怯,给我打,狠狠地打!”商震说着抬手一枪,砰地一声,刚才喊口号的家伙便再也说出话来。
    “不识抬举不是?兄弟们给我上火炮,弄死这些王八崽子!”
    “是!”
    维新军不知道从哪里推出许多火炮,对准商震军便开始了狂轰滥炸,轰隆隆之下,无数中央军被炸地粉身碎骨。尤其是四面开花之下,中央军完全没有了战略纵深可以躲藏,一下子就成了笼中之鸟,这伤亡就嗖嗖的往上增长了。
    “将军,敌人火力太猛,您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请让卫队团掩护您走吧!”
    副官忧心忡忡地说道,敌人从四面八方任何一个能够想到的角度进行进攻,靠着暂时搭建起来的防御工事虽然能够对抗子弹,但在迫击炮和火炮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几乎在火炮上场十五分钟之内,商震军的防御工事便开始崩溃,血肉与砖头石块混在一起,俨然成了地狱的修罗场,然而维新军的炮火依然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照此下去,开战半个小时之后,商震军必将步入全军覆灭的悲惨境地。
    “往哪里走,四面八方都是敌军,我军已成笼中鸟,瓮中鳖,网中鱼,除了战死沙场报答执政知遇之恩,还有哪里能够走?”
    “小心!”
    一枚炮弹打来,副官不顾生死得扑过去将商震压在了身下,自己却没有躲过炮弹的伤害,遍体鳞伤有如风干的破布一般,血从各个部分留下,面色却苍白如纸,他依旧对商震道:“将军,不能坐以待毙,走,留的青山……”
    商震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副官死在面前,眼眶一阵发酸,他将副官缓缓地放在地上,为他整了整衣服,却发现对方的帽子不见了,便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道:“你放心的去吧!欠你的,来生还。你家中老娘便是我的老娘,我养老送终!子女还是我的孩子,我来出阁娶亲,你放心去吧!”
    “大人走吧!南面的维新军比较薄弱,属下愿意带兄弟们为大人杀开一条血路!”
    卫队团的军官过来劝阻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军官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从敌袭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多少时候了!”
    军官反应过来,道:“已经二十多分钟了,再不走,咱们一个也走不了了。”
    商震道:“告诉兄弟们在坚持十分钟!十分钟后,大家一起走!”
    “是,将军!”
    卫队团军官留下许多马弁护卫之后,便去传令了,很多士兵对于在坚持十分钟的事儿十分困扰,不过这些人都是能够放下一切跟着商震出走忻州的兄弟,就算不理解,也基于对商震的信任继续坚持下来。
    “闻将军,商震军的战力已经到了尽头,让属下拿着孙良诚的人头前去招降吧!”
    “哼,也好,当初忻州之战,他不是很得意吗?如今老子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这阶下囚的滋味如何!去吧!”
    孙良诚死后被人枭首之后丢到福尔马林的玻璃瓶中送到了洛南,鹿钟麟看过之后,又送回来让他们好生葬了,不过闻承烈却不想这么做,毕竟他与孙良诚的矛盾早就有了,有道是敌人不可恨,可恨的是那些内部反对者,很可惜孙良诚便是他的内部反对者,既然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妨留着这个大玻璃瓶子,也算是一种纪念。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这种用途,他心里是愿意这么做的,可是却又有些不舍得。
    “孙良诚之事他们并不知晓,如此坚持不过是像孔庚那般需要孙良诚和商震的援兵,困兽之争在所难免,还望将军不要吝啬,用一匹夫人头瓦解军心,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划得来的!”
    “也罢!就依你了!这孙良诚倒也福气不小!”
    炮火稍稍停息,副官便打着白旗提溜着人头便来到了商震的面前,道:“商将军忻州一别,别来无恙啊,在下倍感欣慰。闻将军也算你的故人,所谓古人想见安能无礼?一点薄礼还望将军笑纳!”说着便将孙良诚的人头罐子递了过去。
    商震打开一看,顿时如坠冰窟,没想到孙良诚竟然死了,伤感之余,不觉又松了口气,一切都在佟麟阁的预料之中,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孙良华勃然大怒,他抽出军刀,状若疯狮般扑了过去。
    “砰!”
    商震忙用自己的军刀隔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杀了他为孙将军报仇雪恨!”
    “糊涂!战场之上没有私人恩怨,你怎可说这等混账话,来人速速将此人拉下去。”说着几个马弁冲过来将孙良华拖了下去。这一过程粗爆而又野蛮,尽管在场的人都明白突然的苦衷,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好了,他走了,你此来的目的不妨直说吧。”
    “大家都是明白人,卑职就有话直说了吧!如今大人的军队已经被我军全面包围,可谓笼中鸟,瓮中鳖,已回天无术了。唯一能够帮助将军破解眼前局面的不过是孔督军还有孙将军的援军,只可惜孙将军已经身首异处,其军队自然土崩瓦解不可收拾,至于孔督军不过是丧家之犬,已无再战之力,甚至连露头都不敢了,更何谈出兵救援?为今之计,大人只有拱手投降一策可行,还望大人三思,就算大人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身后的这些兄弟们着想,他们也是有家有口之人,实在不应该和大人一起死在这里。”
    商震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军刀,惆怅地说道:“死对于军人来说是没有选择的,即便有选择也不过是像个英豪一般的战死沙场或者像个懦夫一样的被人虐杀,除此之外任何别的选择都是邪门歪道!”
    “将军为执政战死是将军的荣耀,可是将军也要为兄弟们负责才是。”
    “好了,你不要说了!”商震扬起手中的军刀,黑夜之中依然闪烁着精光,便如他执着战斗的精神,道:“在不可为之时,我会做出选择,然而今天我必将带着他们走向胜利!你去吧!”
    “将军如此固执,在下也无话可说,日出之时,希望能见到将军胜利之姿!”
    “好走不送!”
    当闻承烈收到商震的答复之后,气极而笑道:“死鸭子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告诉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反正收缴了那么多炮弹,给老子可劲儿打,不必吝惜。”
    “是,将军!”
    闻承烈军再次发起惨烈的攻势,已经被打成稀巴烂的营盘处,商震军依旧在奋勇反击,十分钟早已经过去,但每个人依旧坚守着,他们的十分钟不是他们自己的十分钟,而是商震的十分钟。
    “大人,兄弟们……大人……”
    “好了,不用说了,是我商震食言了,对不起兄弟们,你传令下去,让兄弟们以团委单位,做好突围的准备。”
    “是,将军!”
    商震军迅速的行动起来,稠密的炮火中虽然不少高级军官阵亡,但团的编制依然大致保存,没了团长还有副团长,没有副团长还有营长。
    “兄弟们听我号令!”
    商震一边吩咐着,一边用望远镜巡视着四方,寻找着最佳的突围的地方,他的心中焦急如火,诚然是为了突围,但更重要的却是期盼着佟麟阁的行动,彼此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他还没有来了。是遇到了危险,还是没有收到信号,无论那一条都已经无法阻挡他下令突围了,只可惜刚才的十分钟又不知道多少兄弟手足战死沙场,这或许便是战争的诡异和残酷,这也就是那些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吧!
    既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佟麟阁就算猜中了对方的每一步,老天爷不给他机会,一切也是枉然,自己又有什么借口责怪对方呢?
    “大人!敌军南面似乎有所异动!”
    “什么!”
    商震忙举起望远镜再次朝着南面望去,维新军的身后隐隐约约已有人下了黑手,南面是维新军最为薄弱的部位,又被人攻击自然是突围的不二之选,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的时候,商震当即就要下令朝着南面突围之时,突然堵在东面的维新军也开始骚乱起来,似乎也遭到了攻击。
    “来人!”
    “在,将军!”
    “速速派人去东面侦察。”
    “是,将军!”
    “且慢!”卫队团军官说道:“将军,难免敌军背腹受敌必然不堪一击,至于东面哪里维新军人多势众,又火力强劲,不易突围,还望将军明断。”
    “我自有论断,尔等马上执行就是,啰嗦什么!”商震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一会儿探子过来,欣喜地说道:“骑兵将军,东面维新军哪里似乎遭到了佟将军的进攻!”
    “太好了!让兄弟们去东面突围!”
    “是,将军!”
    “报,东面佟将军的军队已被维新军击败,正在北撤!”
    “将军,佟将军已败了,我军孤军无法保证东面能够突围成功了,请将军考虑南面!”
    此时商震的内心十分震撼,更多的却有些不甘心,老天爷既然让佟麟阁杀了过来,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这南面虽然薄弱,但整个洛南境内除了佟麟阁的军队外,已经没有援军了,那南面的骚动又是谁发动的呢?显然这不是个意外机会,便是一个陷阱。而前者太过侥幸,他自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而后者却十有八九了。
    维新军因为骚动,激烈的炮火开始时高时低,却没有间断,趁着劝降使者说话的功夫堆积起来的防御工事根本无法保证弟兄们的性命,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到了就算是陷阱也必须下决断的时候了。
    “要不,咱们南下突围!”
    “将军英明!属下这就安排!”
    军官走后,突然商震身边的一个马弁指着北面的西面的天空,道:“将军,快看,那是……”
    商震顺着他的手望去,竟然是一朵绚丽的烟花,无论黑色的夜晚如何将烟花衬托地灿烂无比,在这炮火连天之中却依然无法引起太多的人的瞩目,若不是此人眼尖,或许会错过吧。商震见了烟花,忍不住身子一震,接着他的身子十分激动的颤抖起来,他一把抓住马弁的肩膀,兴奋地说道:“好小子,好眼力,从今天起你便是卫队团的团长了。”
    士兵一听自己成了卫队团的团长兴奋的几乎昏死过去了。
    商震将他丢到一边,扯着嗓子厚道:“卫队团随我殿后,其余兄弟们迅速北面突击!佟将军在北面接应我们,快!行动起来!”
    刚刚要南撤的军队听到消息之后,立马疯狂的朝着北面突击,维新军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突围的决定,炮火再一次激烈起来,刚才还有骚动迹象的南边一下子平静下来,炮火犀利之处更胜其他三面一筹。
    “冲!”
    商震军奋勇北上,几乎是踏着自家兄弟的尸体前行,毕竟维新军的炮火着实厉害,不过有了佟麟阁的的配合之后,维新军在内外夹击之下,溃散而去,随后佟麟阁非但没有撤退,反而兵分两路,攻击维新军东西两侧,本来以维新军的战力足以抵抗,可惜闻承烈好大喜功将所有的火炮迫击炮等都瞄准了商震军,没有留下足够的兵力抵挡两侧,自然溃败如潮,佟麟阁并不恋战,汇合了几乎只剩下几十人的卫队团,簇拥着商震缓缓朝着北方撤退。
    闻承烈闻讯之后,大吃一惊,随之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全军出击,绝不能让商震这只煮熟的鸭子从锅里飞了。
    佟麟阁军且战且走,没有重型火炮的维新军想要留下佟麟阁当真千难万难,不过佟麟阁想要甩开这些尾巴却也并不容易。
    扯着彼此纠缠之时,闻承烈率主力北上,与佟麟阁展开大战,别看佟麟阁成功的救援了商震,可他的兵力却是不多,靠着商震给他留下的一团精兵加上收留的各处溃兵,撑死了不过是半个加强旅团的编制,根本无力和闻承烈纠缠,可他却还是和闻承烈纠缠了起来。
    商震看不透,却也知道他这么做绝不是逞能,而是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哼!兄弟们歼灭这些丧家之犬,那些商震人头者赏大洋一千五百,佟麟阁人头一千三百!”
    维新军听到赏格之后,如吃了药儿般兴奋起来,眼瞅着佟麟阁的军队就要被维新军的大潮淹灭,就在此时,闻承烈的身后突然万炮齐发,炮弹如雨点般落下,维新军顿时乱成一团,佟麟阁趁机追杀,维新军伤亡惨重,俘获众多。
    闻承烈哀叹一声,转身带着卫队便走,眼看着已经脱离了战场。此时天色已经明亮了许多,趁着这些许明亮,他找到了返回洛南的路,立即马不停蹄而去,却不料前面密林中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正是孔庚。
    “闻将军这么急着赶路是往哪里去啊?不若留下来与我孔庚作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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