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逃也似地出了督军府,径直去了冯玉祥的住所,冯玉祥听到卫兵禀告后,一阵慌张,他的身后出现了骄傲的苏联代表,十分不以为然地说道:“怕什么,他来了也好,省的老子在找他了,让他进来,咱们三个好好说说,尽快将天山的事解决了,光荣属于英特尔特。”
    冯玉祥见他这么说,也只得苦笑着让人将汪精卫请了进来,不过此时的汪精卫神态自然,哪怕见了苏联代表也没有丝毫的意外,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中,这就让冯大帅显得有些尴尬了,也让苏联代表有些不满,觉得自己被汪精卫看软了。
    “汪精卫你来的正好,冯玉祥给他笔,咱们将协议签了。明后天我就要回莫斯科了。”
    苏联代表咄咄逼人地说道,他以为将他最凶恶勇敢的一面展现在汪精卫的面前,汪精卫会有所畏惧,谁知道汪精卫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代表,冯大人,精卫已经没有代表政府签字画押的权利了。”
    “什么?”
    苏联代表大吃一惊,心说这些中国人怎么临阵换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汪精卫的身上有他厌恶的小资情调,但彼此双方在根本问题上并没有什么大的抵触,唯一不可协调便是一些枝枝节节的仪式问题。
    “精卫老弟去了,大元帅那边可有合适的人选。”
    汪精卫道:“我是孙大总统那边的,至于大元帅那边如何安排我不知道,但是孙大总统对于冯大帅的思想觉悟还是很赞赏的,有冯大帅在足以谈成此次协议了。”
    冯玉祥一愣,随之哈哈大笑起来,当真要什么来什么,看来自己在热河的时候没白祷告。
    苏联代表刚才阴沉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冯玉祥是什么货色,只要丢块骨头过去,他能将尾巴摇断了,谈判交给这种人,事情当真变得简单了,天山固然是苏联的领土,但中国有个词语叫西域,天山是苏联的了,那西域会不会也是苏联的呢?这不是一种值得考证的问题,而是一个价格问题。想到这里苏联代表不觉笑了,他道:“汪精卫一路顺风,希望你能在维新政府中继续发光发热,为苏中友谊作出更大的贡献。”
    汪精卫笑笑谢过了他,一行人便飞快地离了迪化,进了西京,会见了孙猴子,此时他已经知道了蒋介石的事儿,不觉有些心寒,与他在军权上一争高下固然有些敌对,可若设身处地地换成自己,只怕自己不一定能像蒋介石那般从容解甲入狱,这一点上看,自己远不如他忠诚。
    “精卫你此去满蒙有什么打算?”孙猴子故作威严的说道。
    汪精卫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师此去满蒙,学生要促进吴佩孚和张作霖两路人马地融合,只要这两路大军联合入关,中央军必成土崩瓦解之势。”
    孙猴子很不高兴的说道:“什么中央军,那是东南叛军,北洋余孽,我等起义军诛妖孽,乃是顺天应人,才是真的中央。”
    “学生口误了,还请老师见谅。”汪精卫断然道歉道:“学生去之前,想拜访一下介石兄。”
    孙猴子不以为然道:“此人办事不利,理他干什么,不过你要去便去,此等小事不必给我交代。只是满蒙那边做事要学子贡,你是秀才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史记记载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彊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这当然是好话,以现在来看就是个搅屎棍子,将四周对鲁国有威胁的国家搅和的乱七八糟,鲁国好从中渔利。
    孙猴子所说的子贡之事的意思也就是如此,将四周军阀兵头都弄得乱七八糟,到时候好让他以中间人调停一番从中渔利继续做他的大总统。只是见识到了苏联对于西北地区的咄咄逼人,汪精卫却觉得大敌当前,若还是群雄割据,只怕偌大的海棠叶子会蚕食的所剩无几,周围大国对于中国觊觎的又何止苏联意见,东瀛人咄咄逼人,只怕满蒙这舔多少遍的馒头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了其野心了。
    “很难办吗?”孙猴子见他面露难色,顿时有些不高兴道。
    汪精卫道:“老师交代下来的事儿,无论如何学生都要去做的。请老师放心。”
    “不成功便成仁,抱着这样的心思办事,你必然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请大总统放心就是了。”
    成仁这种话,若自己说则显得壮志豪情,若别人要求,则让人有种骂娘的味道,汪精卫心中也只得一阵苦笑。
    从大总统府出来之后,汪精卫直奔监狱,探望蒋介石,等见了蒋介石,他却不由松了口气,孙传芳虽然明目张胆的实行军阀统治,却对于有本事的人还是很尊重的,若是当时蒋介石攻破西京,只怕孙传芳就十恶不赦罪有应得的枭首示众了,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俄国沙皇,这些所谓的旧人物,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可以感化,教导那些铁了心的革命者。若是当初他以列宁斯大林的手段治国,只怕如今还是尼古拉二世的天下。
    不过斯人已逝,说什么也不为过,他现在唯一考虑的是要留下什么,这一场围剿中央军的行动中,双方的高层文武都已经没了退路,谁让大家将大义名分和新旧道德都说到了极致,谁也没有为自己留下任何缓和的余地,中央军要统一山河,维新军要乱世称雄,革命党要革命。所有的人都竭尽全力使出了浑身解数,或许正因为彼此太过卖力,就像弹簧,已经松不下来了,就是坐二五仔也只能艰难度日了。
    蒋介石没想到见面的会是他,眸子中忍不住露出兴奋的光芒,这些日子的囚徒生活,吃好喝好读书写字,也算过得不差了,可是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探望过自己,尤其是孙猴子那边更是渺无音讯这让他心里发冷,就连书都读不下去了。
    “先生并不想我来看你,但我觉得还是要来的。”
    汪精卫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先发制人说了出去。
    蒋介石一愣,身子忍不住晃了晃,就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似地,一旁的警卫人员见了想要过去一看,却被蒋介石伸手制止了。随后望着汪精卫发疯了一般大笑起来,汪精卫看他笑的忍不住想哭,这种何等的绝望,就像当年父亲早逝之时的自己,中山先生在他眼里也是个父亲一般的人物吧,只不过父亲离世固然悲惨却比不过被父亲抛弃的孤苦。
    “精卫此去满蒙,或有违抗先生的主张,必定让先生气愤不过,还望介石兄能替精卫侍奉左右。”汪精卫侧过头从怀中出示了一张手令递给了一旁的狱卒。
    “赦免令!?”
    狱卒有些吃惊地说道。
    不错这正是赦免令,是他以去满蒙为由向孙传芳要求的。孙传芳却也不客气大笔一挥就批准了,也超出了汪精卫的算计,在他算计中他至少还要折腾几次,计较一番才能下达赦免令,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他不少时间。
    “拿给监狱长看吧,这是大元帅的亲笔手写,卢长官的印鉴不会是假的。”
    蒋介石有些吃惊,几乎可以说是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救自己的人会是汪精卫,他忍不住想到了孙猴子,或许只有孙猴子才有这样的能量吧。
    汪精卫苦笑着没有解释什么便站了起来,蒋介石伸手要拦下他,谁知道他张了张嘴巴,又将手缩了回来,扭过头对另外一个狱卒说道:“去,将我床头的那本书给汪先生。”
    警卫匆匆而去将一般传习录递给了汪精卫,汪精卫惊讶地回头看了蒋介石一眼,他是秀才出生,王阳明的东西他是读过得,可蒋介石就不一样了,不是一直求新,怎么他会看起这种东西来了。
    蒋介石淡淡一笑,道:“有些东西向外求不如像内求,这是兄弟这些日子的所得,还请汪先生不要见怪。”
    这是他第二次叫自己汪先生了,汪精卫不觉有些好奇,但听他这么说,也就释然了,想想自己不由得有些惭愧的很,原以为自己仅仅在忠诚上输给了他,没想到竟然在心态上也是不如,这是何等的尴尬。
    “谢谢你了,介石兄!今天我……不会忘得,彼此珍重,望还有相逢之日。”
    “一切随缘吧!时候到了,自然便会见面。”
    出了监狱大门,阳光明媚,异常的舒服,蒋介石却并没有急着出来,不过也随他了,汪精卫张开双臂他觉得内心之中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破土而出。
    孙猴子那边他没有去,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还去做什么?只是从此一别,再见之日必定遥遥无期,还希望先生好生保重吧。
    他笑了,伸手找来一辆人力车回了自己的住所,稍稍收拾了一下,和妻儿话别之后,便去了城防司令卢香亭那里,谢过了对方赦免令的事儿,便要做别,卢香亭却送了他一匹好马,道:“汪先生此去东北,山水迢迢,还需小心。”
    汪精卫道:“多谢大人关心,精卫记得了。”
    卢香亭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马,趁机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大元帅说了,能不能说通了吴佩孚和张作霖都在先生,先生成了,则是头功。若是不成也没什么,不过先生若是勾结外族,意图卖国,那就休怪大元帅无情了。”
    汪精卫道:“知道了,请大人转告大元帅,精卫出去,必定会为子孙留下些什么,单绝不是李鸿章那般的千秋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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