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炮声一起,忻州城内的民众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各街道保长甲长立马挨家挨户前去安抚,并顺手安排和组织好第二批上城助防的青壮年,炮弹打入城内,炸碎了眼前的商铺,崩碎了眼前的青石板路,没有伤着一个人,可是前去支援的不少人却已经吓软了,若不是相互搀扶着说不得已经瘫在了地上。早就有了战死沙场的机会,也听够了大炮攻城的声音,习惯了这些并不意味着当炮弹在眼前开花之后依然会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们中不少人似乎已经从眼前的惨相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和命运,血肉骨头碎裂成渣铺满地面,肠子肚子不浪鼓子满天乱飞的景象,死无葬身之地这是何等的残忍,他们不怕死,可是这等死法便是到了阴曹地府怕是也要受尽阎罗大王的折磨不得轮回转世,这是何等的残忍啊,一瞬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心凉了起来。
    “咱们这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人受伤,可见炮弹不打有福的孩子!”负责带队的老保长颇为威严的说道:“但是我们不上城,等忻州被冯逆破了,只怕全城上下没有一个活着了,想想家中的妻儿老小,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炮弹不打有福的孩子。去吧!上城杀敌,保卫家园。”
    他的话并没有让更多青壮的心变得火热起来,只是更多的人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而战,若是不战,他们的妻儿老小,家园事业便要毁于一旦,这是他们不能承受之重,再说了即使他们不战,也未必能在城破之后活下去,那又为什么不战呢?
    商震一身笔挺的军装,拿着指挥刀站在城头之上督战,忻州城上的守军与城外的国民军展开了输死搏斗,别看城外国民军人多势众,在他眼中不过是乌合之众的蝼蚁而已,除了人多吃饭多以外,别无害处,更重要的是忻州方面有着充足的弹药,这一点无论是闻承烈部还是孙良诚部都是比不上的,尽管在热河的时候他们得到了老毛子的诸多援助,但无论是枪支弹药,还是英镑美钞,都被冯玉祥卡得要多死就有多死。
    这是冯玉祥的习惯,冯玉祥自己拿最多最好的,却非要和那些拿得少的比效果,彰显自己的英明神武,一般和他初相识的人都会忍不住要称赞一声好汉子,可惜时间久了就难免露馅了。记得又一次,他与冯玉祥巡检士兵,自己穿着厚厚的颇显臃肿的棉衣还忍不住冷的发抖,他却穿着简单利索,一声残破的单衣比之兵线上的士兵还要破旧,却傲然行走在兵线之上,寒风呼啸,他却是满脸通红,让他忍不住好奇询问,这冯玉祥却推说这是因为自己常年习武,身体也就比之一般人更强壮了,周围的士兵们听了,看看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的他和一旁搓手跺脚缩脖子的自己,高下立判,不过走着走着,自己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儿,说来也巧旁边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枯枝,说巧不巧地刺溜一声撤下了冯玉祥背后的一大块窟窿,漏出了里面的裘皮,商震这才恍然大悟过来,什么见鬼的习武强身,不过是裘皮遮身罢了,当时两人关系默契,商震也就没揭穿他,五台之战时,大败孙连仲,抓了不少降兵降将,其中不乏冯玉祥的老人,这一问不打紧,冯玉祥的种种日常竟然与当初所为毫无二致,依旧是那样装模作样的假,商震听了忍不住摇了摇头,十几年的交往,当真是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感伤过后,他也就完全看透了这个人,因此推算出这次围攻忻州他绝对不会给城下这些国民军太多的枪支弹药和攻城利器,毕竟以他的性格,这等荣耀的事儿还是要自己干才好。
    城外城内的炮声打得地动山摇,待在忻州城上就如坐在水中竹筏一般,很多前来帮助守城的汉子们吓得无不脸色苍白,手脚哆嗦,商震看了一眼,将副官叫过来,让他带着这些壮丁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实在不行就将他们解散免得帮了倒忙,副官应声而去。
    国民军趁着炮声口号震天的杀伐过来,除了后面的老兵以外,作为先头炮灰的新兵们如活死人一般摇摇晃晃的冲杀过来,那些老兵则像赶畜口一般不断地抽打着那些想要回头的新兵,将他们赶往忻州城下。
    “将军,地方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城下……”传令兵欲言又止,不过在商震发问前,抢着说道:“这些先头部队是咱们晋北的老乡,还望将军救他们一命。”
    商震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叹息了一声,道:“他们过去是晋北老乡,现在却是冯逆叛军,兄弟们舍不得要他们性命,他们却能要了兄弟的性命,你让我怎么救?”传令兵一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商震所说的一切他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都给老子狠狠地打,不论是谁,只要病兵临城下,一个人也不要给我放过!出了天大的篓子由老子顶着,谁若是敷衍了事,老子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传令兵当即将商震的命令传了下去,忻州守军自然没问题,他们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就算不是本地人,也在这里落地生根了,对于这些想要冲进了毁灭忻州的人他们自然是毫不手软,但是跟着商震过来的这些兵可就不好说了,他们之中有些人便是来自晋北,中下层军官中更是有不少是来自五台附近的,当时不就流传着这么以句话,叫学会五台话,便可洋刀挂。说的便是出身于五台阎锡山于山西军政两届之中大肆提携本地父老的用人习惯。很不幸五台落入冯玉祥手中之后,人家可是爱国将军怎么可能抓壮丁呢?这些人自然都是自愿加入国民军,为了打倒反动军阀,为了实现中国统一,为了中国革命的成功,为了中国的崛起,为了冯大帅的光芒能够照亮整个中国,他们自愿加入国民军。
    当然那些口出反动言论,拥护反动军阀,诋毁伟大领袖的家伙们都被砍下脑袋挂在了村头路口!
    军令如山,一般的大头兵自然服从命令,毫不犹豫地将向那些冲过来的国民军开枪防御,这些被自愿加入的国民军的五台人,忍不住喊道:“忻州的兄弟,我是五台人,咱们别开枪啊!五台人不打五台人啊。”
    “不行啊,老哥哥,咱们兄弟们都是五台人,那有咱们五台人打五台人的道理?”一个副连长听了,仍不住对身边的连长很是气愤地说道:“若是连这种混账事情都做,兄弟们如何见人?”
    “不打,又能怎么样?”连长看了他一眼,道:“五台人又怎么样了?军令如山,你敢抗命?”
    “抗命又怎么了?”副连长不服气地说道:“省里的方面大员们那个不是咱们五台人?他商震算什么?不过是个被叔公大人赏识的外来户罢了,丢了五台不说,还让咱们五台人自相残杀,省府之中对他怨声载道,只怕他动不了老子,自己先嗝屁了!呵呵。”
    连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督军大人看在父老乡亲的份上才大力提携我等,除了忠诚,当真毫无长处,这样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至于那商震却是个有本事的人,这样的人在哪里不是宝贝?”
    “丢了五台,天怒人怨,就算叔公再拿着当宝贝,只怕也要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了!”副连长笑着伸手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做了一个枪毙的动作。
    “你既然想死,我也留不得你,来人,此人扰乱军心,拒不服从军令,速速将其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不知道何时商震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一下子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便被商震身后的马弁拽了过去,砰的一声之后,脑袋被马弁用木棍挑着送往了城上各处,极大地震撼了那些五台派的军官,当真自然有不服者,忍不住问道:“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不给大家伙儿个交代,只怕……”
    “只怕什么?”商震冷冷地说道:“你们五台人受了阎督军的恩德才有了今天耀武扬威地资本,别以为是你们自己有多厉害,不妨想想若是这山西被冯玉祥占了,你们五台人依然是现在这样威风吗?只怕比之一般的贩夫走卒尚且不如!”
    “哼!少他娘的危言耸听了,有我等五台人保驾护航,山西的督军大人就不会变!”
    “忻州丢了,便是曲阳,曲阳没了,便是太原城了,若这太原也失了,你说到时候这山西督军是姓阎还是姓冯?若是……哼,话说的这般明白透彻,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去做了吧!”
    “你……”
    出头者不免有些为之语塞。
    这忻州和太原有多近,他们是知道的,阳曲如何能不能守住,他们这些从阳曲过来的人更是心知肚明,为今之计只有保住了忻州,一切才有机会恢复原来的面目。
    “你什么你!”商震厉声道:“给督军和老子守住忻州,便是杀光了五台人又如何?若是下面这些国民军的五台人冲上来,就算不杀你们,你们又有何面目见山西父老?”
    “将军息怒,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出头者惭愧地认错之后,当即呵斥了那些不满的五台军官,这些五台军官也不是蠢货,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杀了五台人,他们难免心里不满,可是忻州城却不能丢,当即安排下去,对着下面的前来攻城的国民军展开了殊死搏斗,当私人利益和战斗意志重合之后,他们的战斗力不用督战队督战便翻了几番,直打的那些冲过来的国民军哭天喊地,越是那些叫嚷‘兄弟们别开枪,我是五台人’的这些人死的越快。
    商震看着忻州之战的惨烈,脑袋里却想着刚才那个副连长的话语,自己诚然受到了阎锡山的赏识,但自己终究不是五台人,五台丢了,孔庚甩祸,这个祸在太原那些人上层五台人中一经发酵,只怕自己的下场也就注定了,自从进了忻州之后,他心里就有些忐忑,毕竟阎锡山于自己有大恩,自己如此违抗军令当真是万千不改啊,可是现在他却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庆幸不已。
    “东南海纳百川,开疆拓土。山西画地为牢,版图日蹙,看来是时候老子要做个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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