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太原督军府门外的煎饼摊上,两个老家伙喝着豆浆,吃着油条,闲话着家长里短,不远处便是几十号荷枪实弹的马弁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两个老头。其实说他们是老头也不算全错,一个是叶济,德高望重,便是常振邦来了也要叫上一声老先生,他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头,另外一个不苟言笑,言行颇为严肃的是山西督军阎锡山,别看他此时四十来岁,又是一省督军土霸王,可是要想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并非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老百姓追求三餐一宿,他可是要管着全山西无数人的三餐一宿,自从满洲小皇帝退位之后,北京城上当真是轮流变化大王旗,今儿袁世凯,明天黎元洪,过不了几天便就成了徐世昌,这不又换上了段祺瑞,当真如走马一般,这是中央,在看看地方上,除了唐继尧,常振邦,张作霖这有数的几个地方大员之外,又有哪个督军能干完一个任期?他活的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不过山西人托他的福,总算是享受了十年太平岁月。
    “阎老弟,这油条还真不错啊!”
    叶济十分满意说道。
    阎锡山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豆浆,用纸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说道:“叶老哥,若是喜欢,不妨多吃一些,都是不值几个钱的东西。”
    叶济叹息了一口气,讲手中的油条缓缓地放了下来,道:“阎老弟,切莫轻看了这油条,当年长毛之乱,曾圣人围城,一对金镯子也不见得能换来这一根小小的油条,当年你老弟起兵太远,围困满城之时,怕是也知道乱世是什么德行。”
    阎锡山点点头,凝重地望着油条,说道:“当年兄弟一时孟浪这才害了太原一城的百姓,现在想来也是常常夜不能寐,可是有些事不得不做,当真惭愧啊。”
    “陆巡抚来太原城一月不足,有何乱政?其子亮臣乃孙家乱党,为何杀他?满家妇孺有何罪过?满门尽数杀绝?”
    阎锡山被他问的有些伤感,将头低到胸前,良久,随后才幽幽说道:“当初只知道山西要革命,以为革命大旗一出来,什么都好了,却不曾想到革命的兵马先乱了,以至于陆家满门殉节,太原百姓反倒被革命军烧杀掳掠一番,明清三百年繁华毁于一旦,锡山也是后悔地很,若让我在回到那个时候,一定会在革命之时,增强军纪,或许结果会好一些,陆巡抚不会死,太原百姓也不会遭受兵火。”
    “阎老弟你事后斩杀数百乱兵已经为百姓出了口恶气,此后又执政山西休养生息,百姓赖你恩德,能享受十年太平,你是功德无量!”
    阎锡山摇了摇头道:“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以后做的多好都无法弥补,如今正逢乱世,我只能尽人力而听天命,尽量保山西一方太平,也算是将功折过了。”
    “乱世之人不如狗,阎老弟能保一方平安,便是活菩萨心肠!不过如今乱世将尽,东南气势如龙,三分天下已有其二,不知道阎老弟这边何去何从?”
    阎锡山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叶济,叶济只是笑了笑,毫不在意,阎锡山道:“袁皇帝天下十占其九,尚且如此,叶老哥问我山西的态度,兄弟只能说常大人太着急了吧!”
    叶济道:“昨天北京来电,西南献土归顺,关外张作霖又元气大伤不足为虑,关内出除了孙传芳便是老弟你了,不知老弟你有什么顾虑,若有为山西百姓求太平之心,常大人哪里自有叶某去说话,若是想要割据称王,恐怕要和常大人掰掰手腕了。”
    阎锡山道:“常大人如何,我不知道!但能用叶老哥之人必不是吧凡夫俗子,如今天下有尽归东南之势,山西负隅顽抗只怕是螳臂当车了,不过山西是兄弟等人百战所得,又辛苦的经营了这么久,若是这么……”
    没待他说完,叶济说道:“常大人说了,阎老弟改旗易帜,山西军政大权依旧归你所有,不知道常大人的诚意足了没有?”
    阎锡山一愣,说道:“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阎锡山向来尊崇中央,服从安排。”
    叶济道:“常大人说了山西被阎大人治理的很好,他很欣赏,希望阎大人能够去中央担任更重要的职位,为我中华崛起做出应有的贡献,但是怕阎老弟误会常大人调虎离山,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保证!不知道我这么说,阎老弟明白了吗?”
    阎锡山吃了一惊,道:“阎锡山何德何能竟然承蒙常大人如此重视,当真愧煞老夫了。”
    “正值国家用人之际,阎督军万勿推辞才好!”
    “阎某人才疏学浅只怕不能胜任啊!还是留在太原,为中华为百姓为常大人半点实事的好!”
    “君无戏言!老弟若是执意不肯,常大人哪里只怕不好看。”
    “哼!”阎锡山道:“我山西推崇中央,他东南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赶尽杀绝不成?”
    “阎老弟说笑了,如今谁不知道中央便是常大人,常大人便是中央,你山西既然推崇中央,现在中央让你去北京,你如此推三阻四,又何曾将中央放在眼中过?”
    阎锡山勃然大怒道:“他常振邦若是想打,老子就陪他打!”说着转身便走。
    叶济微微一笑,却没有追过去,而是继续吃着油条喝着豆浆,看他那副享受的样子,似乎这个时候才慢慢品出点味道来。
    阎锡山气呼呼地回到督军府中,商震忙迎了过去,道:“督军,东北传消息来了。”阎锡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郭松龄之乱已经平定,东北还有什么消息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的!”商震忙将电报递了过去,道:“山海关东北国民军副总司令冯玉祥趁热河都统张海鹏出兵增援东北兵力空虚之时,闪击承德,赶走张海鹏,废弃都统职位,自立为热河督军!”
    “又是这个搅屎棍子,前头害了曹三爷,后面坑了郭松龄,现在又夺了热河,当真是个小人!左右不是被常振邦杀了,便是被张作霖毙了,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这和咱们山西又什么关系?”阎锡山看了商震一眼有些不解得说道了,这商震不是多事之人,端的不会拿出这些没用的东西烦自己。
    商震指着电报说道:“冯玉祥发来电报,要和督军,孙传芳还有唐继尧,王占元进行回盟,共抗东南!”
    “胡闹,当真胡闹!”阎锡山气愤填膺地说道:“东南一统天下的局面渐渐生成,我辈英豪自当为振兴中华而奋斗,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对抗统一,这不但让山西百姓暴露与兵灾之中,便是咱们可是要留下万世罪名的!”
    商震吃了一惊,赶紧小声的试探道:“难道大人要归顺东南?随叶济那个老头子去北京做那个楚怀王不成?”
    阎锡山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左右,见吾人经过才松了口气道:“商震慎言!彼叶济一介老书生,来我这里一月不足,半个山西的百姓都知道东南统一天下是大势所趋,这督军府中少不了有卖主求荣之人!”
    商震道:“督军辛苦经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难道督军就眼睁睁的看着山西就这样被东南夺取不成?”
    阎锡山道:“山西尊崇中央,但谁想挪开老子,那就是我的敌人!我阎锡山绝不会让其得逞!商震我委你为清奸督办,彻查军中,但有妄议归顺者,一律军法处置,决不轻饶!”
    “是!”商震说道。
    “去电回绝冯玉祥,我山西向来推崇中央,不做那乱臣贼子!”
    “是,大人!”商震答道,不过脸上却有些疑惑,阎锡山见了,只是淡淡地说道:“东南能不能真的一统天下谁也说不上来,如今的他不过是当年的袁世凯罢了,咱们坐山观虎斗,待价而沽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督军高见!”
    “这些日子你也别闲着,多和孙传芳,张作霖,汤玉麟,还有唐继尧这些人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我这边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瞩目之下,有些事不好去做啊,只得让你老弟多担待点!”
    “督军知遇之恩,属下没齿难忘,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尽是卑职分内之事!”
    阎锡山感慨道:“你这般懂事我很欣慰,不过有件事我要特备嘱咐你,我知道冯玉祥是你的好兄弟,好哥们,好老师,可此人所作所为已经天怒人怨,或许你又你的情义在,但我也有我的道义在,你愿意亲近他我不管你,只是此等小人万不能让他进入咱们山西地面上。”
    “请督军放心,与冯玉祥此等小人推心置腹沦为知己是我商震有生以来无法洗刷的耻辱,当年石门一战,属下便已???看透了他的为人,绝不会让他染指咱们山西,否则那将是山西百姓的灾难!”
    “你这样想就好了,咱们爷们生逢乱世自当建立一番功业,但生而为人决不能为了染红自己的顶子,挑起战乱枉杀无辜。若天命在东南,咱们山西自当顺天应人,若他常振邦不过如此,大可不必过分跟随,让我山西百姓陷于战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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