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钢盒被马弁送到了张敬尧面前,张敬尧小心仔细地打量眼前的物件儿,依他多年行贿受贿的经验来说,里面必定是个好物儿,至于是什么他不知道,但这分量不轻,东南还真舍得花钱安抚底下的人,难怪李纯,李廷玉,陈光远这些的老牌北洋能毫无顾忌地依附过去,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想要老老实实做人了,说不得这东南还真是一个养老地好地方,只可惜以前听袁老大的,就来听段总理的,好不容易自己也是一省的督军,又是督军天高皇帝远的湖湘之地,这当老大的美妙滋味还没有尝够,怎么能够轻易就放弃了呢?这也是为什么在最为艰难的时刻,他选择了直系而不是东南的缘故,只可惜吴佩孚这混球口惠而言不实,嘴里口口声声说援军已经派出去,可是一打听,援湘军派出来是派出来了,可惜一个留在了信仰,一个留在了荆州,完全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根本指望不上,所以李廷玉大军一到,张敬尧便献上了降表,做出了愿意归顺的姿态,牺牲当家作主的独霸一方的权利换取身家性命,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西南唐继尧派出使者就意味着西南有拉拢他的意思,条件虽然比不过东南,可是谁让自己坐不稳湖南督军的根子便是西南这些乱党,只要他们不捣乱,自己在湖南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便是名副其实的小皇帝,谁也不敢怎么着自己,想到这里,他望着手里的颇为精致的钢盒,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廷玉淡淡一笑,道:“张大帅为何叹息?莫不是觉得这份礼物太轻?该不是连打开看看的心情都没有了吧?”
    张敬尧笑道:“李督军言重了,常大人所赐即便是一根鹅毛,在我张某人眼中也是价值千金的存在,只是现在就这样打开不太好,倒显得我张某人太过势力了吧。呵呵。”
    李廷玉诡异地笑了道:“或许常大人希望张大帅能够第一时间看到里面的东西呢?也好知道我东南的诚意!”
    张敬尧心说便算你有天地那般大的诚意,只怕老子也没有福气消遣了,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十分惶恐地将两个钢盒抱在怀中,使劲儿一拽,钢盒咔嚓一声开了,接着一滩污秽之血散发着腥臭从里面撒溅出来,饶是这张敬尧杀惯了人,也忍不住吃了一惊,手一软,咣当一声钢盒落地,张敬汤的人头滚落到了张敬尧的面前。死不瞑目的他依旧怒睁着双眼,只是暗淡的眸子中光彩皆无只有一种灰暗的压抑,一奶同胞,血肉相连,张敬尧来不及吃惊,便瘫软在座椅之上几乎要昏死过去。
    李廷玉淡淡地说道:“此人,张大帅想必不会陌生吧!湖南新编第九师十章张敬尧,私通西南,图谋不轨,已被我东南情报人员侦破,就地格杀,如此,张大帅湖南督军的宝座便没有人会觊觎了。”说着走过去将张敬尧面前的另外一个钢盒咣当一声打开,伸手就从里面掏出了看似闭目养神的唐淮源,啪地一声硬塞到了张敬尧的手中,道:“这是西南叛乱唐淮源,也是此次唐继尧派出来蛊惑了四将军的混蛋,若不是他,死将军就不会死,这份仇东南军一定会为张大帅讨回公道的。这是唐淮源的人头,当年张大帅奉袁皇帝出征四川之时也是见过的吧!看看是不知是不是真的,免得让咱们的东南之人中了西南叛逆的金蝉脱壳的阴谋诡计!”
    张敬尧呆呆地望着手中的人头,木然道:“唐淮源,记忆深刻,错不了。”
    李廷玉道:“想当年张大帅何等精忠报国,皇帝身居九重宫殿之中垂恩,将军则身先士卒亲赴四川泸州浴血奋战,当时若不是这唐淮源摔敢死队突袭将军营帐,说不得现在已经是洪宪六年了吧。这唐继尧竟然让这唐淮源潜入长沙,看来张大帅在他眼中已经完全被四将军代替。”
    张敬尧听到后,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抽搐,别看他现在有些悲伤地反应迟钝,但做到他这个未知的人不管什么情况下脑子还是够用的,一眼看出了这是常振邦的祸水西南流的计划,可是作为一个权力之上者却又不能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稍稍一琢磨,想想刚才老四主动请缨的姿态,当真是越想越是这么一会儿事儿。不过作为一奶同胞的亲弟兄,他便是杀光了整个湖南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也无法弥补心灵上的创伤,巨大的悲恸让他连连叹息。
    李廷玉见了,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老弟节哀顺变,你是常大人的湖南督军,慢说这长沙城便是整个湖南的军政大事都要老弟一力承担了。值此西南再起叛乱之时,张老弟你还是应该化巨大的悲痛为力量才是。”
    张敬尧木然的点点头,眼眶之中换换留下了两行泪水,他用哭泣的语调几近哀求道:“老四的身子现在在哪里?能否请李大人告知一二?”
    李廷玉道:“四将军的事,大人很是抱歉,特别赏赐了一口上好的老檀木的寿材,现在已经收敛了死将军的身子,只待大人点头,便请妙手医生缝纫上去,也算给四将军留个全尸。”
    张敬尧缓缓地抱起张敬汤的大好头颅,伸手举起老半天才颤颤巍巍地轻轻地为他闭上了眼睛,眼泪却像打开的阀门哗哗地流下,想起小时候两人为了一个棒子面窝窝头你让我,我让你等到馒头都凉了才一人一半美滋滋地吃了,想起成年后多少次自己被赌场追债,为了不让自己断一手一脚,日夜干活才换回了自己的一条命,想起战场上多少次自己重伤将死,属下们一窝蜂地做了鸟兽散,唯独自己的这个兄弟能留下来,背着自己走了不知道多少山路水路,两只脚都走烂了,才追上别的部队,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却累到了……昔日的一切如走马灯般闪过眼前,怎么能让他不失声痛哭起来,这样的生死兄弟,从今之后便是生死两隔,这心底是怎么一个痛字了得。
    “报~!”
    此时外面一个副官闯了进来,没想到一推门竟然见到杀人不眨眼的张敬尧抱着人头痛苦流涕不能自已。不由得一下子愣了,李廷玉走过去,将副官拉出门外,轻轻地关上门,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副官也知道他的身份,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道:“衡州城初次交战之后,胡忠将军攻破了毕边康的桂军残余,吴鸿昌大人击退了赵恒惕。如今三路人马只剩下了唐继尧的中路,东南大胜的局势已经不容置疑,今后的湖南将是东南的天下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身后的刚刚关闭的门砰的一声十分生硬的撕扯开来,莫干了泪水的张敬尧转身一变再次以吃人老虎混世魔王的姿态展现在众人面前,副官心说这才是我家张大帅,马上过去请安问好,将刚才说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张敬尧听罢,只是冷冷地道:“告诉弟兄们,咱们现在已经皈依了东南,一家人不要再说两家话了。”
    “是,大人教训的是!”副官低头说道。
    “马上调动新编湖南第九师过来,老子要训话!”
    “是,大人!属下马上就去。”副官道。
    “慢!”李廷玉伸手叫住了副官,回过头对张敬尧道:“西南叛逆侵入长沙蛊惑四将军,因鉴于此,东南现在已经全面接管湖南第九师,待扫平潜藏于中的叛逆之后,再来归还张大帅。不过大帅放心,东南只抓西南乱党,至于是放是杀都会交由大帅决断,至于空出来的军官,也是大帅说了算,东南也不会安排一个哪怕是小小的一个排长连长。”
    张敬尧一听被东南接管脸上便有些老大不高兴,身为军阀兵头却让人一枪不放就将军队都接管了,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在众多丘八兄弟面前吆五喝六,当真是大伤面皮啊!不过这伤面皮的事儿还在其次,关键是手中的军队少了,而且还是他手中唯一能够答应长得部队,这让他以后如何镇得住湖南的这些刁民贼寇?本想翻脸,谁知道这李廷玉倒也厉害,还没待他说话,便将他最担心的事儿说了个清楚,对方也是一省督军又是常振邦的心腹重臣,说的话这般透彻,倒也没拿他当外人,看来常振邦对于自己还是很重视的,想到这里,张敬尧不免微微放心一点心来,不过老四终究是东南之人所杀,这笔账还是要好好算算的,若不是常振邦的指示,既然他无情,就休怪老子无义了,若不是常振邦的指示,必定是他身边的奸人所为,自己干脆来个清君侧好了也算是报答常振邦的收留之恩,想到这里,他的揪心才渐渐缓了下来。
    就在此时电讯处的负责人竟然满头大汗心急火燎的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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