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佩孚听到常振邦和张作霖联袂觐见徐世昌的时候,脑袋嗡地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地砸过一般,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发现唐百川只盯着自己发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鼻子觉得没什么见不得人之后,才说道:“百川老弟我脸上没什么吧!为何如此看我?”
    唐百川只是淡淡一笑,道:“吴将军多心了,刚才见将军脸色刷白,似乎有些感冒发烧的迹象?”
    吴佩孚松了口气,道:“还好,大概是前些日子战事太过紧张,如今大事一了,心无旁事难免松懈下来,这身体一张一弛之间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其实并不碍事,多谢百川贤弟挂念了。”
    徐世昌看了吴佩孚一眼,道:“民国叛逆段祺瑞如今已认罪伏法,民国天下从此太平,吴将军大可不必凡事都亲力亲为,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放告假养病一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吴佩孚立即警觉起来,十分严谨得说道:“多谢主座关心,属下感激不尽,然而国是未定,皖系余孽不甘雌伏,蠢蠢欲动,此诚危机之秋,佩孚不敢以一人之私忘却天下责任,此次佩孚前来也是为了禀告大总统,皖系有人想要想要劫杀大总统,妄图搅乱国家,还望大总统万事小心,且卑职已经与京师警备司令吴炳湘商议妥当,由他抽调五千精锐警察部队,防守大总统府,还望大总统万事小心!”
    徐世昌看了他一眼,很是不满地说道:“就是说,段家残党还没把我怎么样,你就已经将我软禁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吴佩孚叹了口气,脸上的尊敬所剩无几,只得冷冷地说道:“大总统此言差矣,不论谁当家,您都是大总统!又何必与我等为难呢?”
    徐世昌儒雅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段祺瑞当权他不过是无权的总统而已,国事说话不算数,但在这总统府内还是一言九鼎,之下可好了,如今连总统府中也不自由了,他成了活脱脱的囚徒了,真好似那瀛台殿里的光绪皇帝,只是那光绪皇帝哪里,老佛爷尚有一分亲情在,可在曹直这里,断然没有半点情谊。
    “东南巡阅使常振邦到!”
    “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到!”
    门子高声喊去便如古代臣子觐见皇帝之时太监的唱名洪亮深远。
    唐百川轻轻碰触了一下徐世昌,道:“主座,我家大人和张巡阅使大人到了。”
    徐世昌这才稍稍整理了一下服装,狠狠地瞪了吴佩孚一眼,大步朝天般地走了出去,吴佩孚知道自己刚才话说的有几分生硬,无意间撕破了彼此的面皮,恶了那徐世昌,不过也并非全然无用,起码让徐世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免得在心生不轨,闹出许多不愉快来。想到这里,他也只得苦笑着追了过去。
    等到了刚才吴佩孚所在的会客厅,常振邦和张作霖双双站起来,对着徐世昌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徐世昌见了他们之后,脸色稍稍红润了一下,道:“两位大人不必多礼,此次直皖大战,段祺瑞固然专断跋扈,其身上却也有众多可取之处!其在国务总理任职上,某些事情上还是称职的,尤其是在关于中国参战的抉择上,表现出了杰出的前瞻力,可惜他亲近东瀛,犯了众怒,已经不在适合担任国务总理等职务了,这次世昌让你们过来,便是想群策群力,大家伙一起选出一个合适的内阁出来,弥补段祺瑞内阁离职之后的种种空缺,也使得东南,东北,直隶,西南等地军政合一,偃文修武。”
    吴佩孚在一旁听了,脸色大不一样,眸子中烈火冉冉,恨不得将徐世昌烧成灰烬,这番话说得十分之中到有九分是维护段祺瑞,所有罪过一句亲近东瀛便一了百了,如此说来这场直皖大战倒似是地方的军人集团对抗中央,夺取中央实权的以下克上了。
    常振邦看了吴佩孚一眼,很是得意地说道:“主座此局十分英明,段祺瑞于家于国还是有功的,如今他已经发电全国辞去一切本兼各职,在全体国民面前认错了,咱们自己人就不要再扣屎盆子了,毕竟北洋一脉,多少还要留下情面,对你,对我,对整个北洋都是大有裨益,那些革命党视我们蛇鼠一窝,段祺瑞多黑,我们便有多臭!”
    张作霖也赞许道:“大总统你不愧是读书人,这道理就得这么讲!段总理做错啥了,不就是打败了,下野了如此而已,咱们在座的出了大总统外,都是带兵打仗的,保不齐那天也有走背字的时候,主座这么说我看挺好的!”
    吴佩孚有些不满得说道:“张大人这么说是希望段祺瑞东山再起吗?不要忘了徐树铮可是对你下过三此黑手,差点要了张大人的身家性命!”
    张作霖冷笑一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吧!谁没有走背子的时候?谁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辈子没失过手?老子是看不过徐树铮,可是以那小子的尿性,将天下之人都得罪了个精光,他便算有机会东山再起,怕是也难如登天了,有了徐树铮在,段祺瑞想东山再起也是千难万难,老子又怕他作甚,倒是吴将军,你这番安排,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吴佩孚想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与段祺瑞共事这么多年,知道他为人专断,却不失为有缺陷的大丈夫,彼此甚至还惺惺相惜,只不过越是这等人才,他内心深处便越是欢喜,越是欢喜便总感觉有些恐怖,唯有杀之一途,才可让他内心稍稍安定。
    常振邦接着说道:“张大哥真知灼见啊,段祺瑞割舍不下徐树铮,就决定了他今生无望东山再起了。吴将军不是兄弟说你,既然你知道以他们的脾气秉性无法东山再起了,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呢?咱们军人与那些贩夫走卒不同,所以这做人也不妨大气一些,净搞那些鸡毛蒜皮的小阴谋诡计是成不了大事儿的。”
    吴佩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王承斌有眼无珠得罪了老弟,兄弟已经将他本兼各职全部罢免,老弟就不要再说这事儿了。”
    “张大哥你看这事换成你怎么办啊?”常振邦扭头将球踢给了张作霖。
    张作霖一拍大腿,道:“这等人最是可恨,不过是打了胜仗就敢如此嚣张,目无上官,惹是生非,留着迟早是个祸害,吴老弟这般处置倒也仁至义尽!”
    一旁微笑看戏的唐百川忍不住说道:“最好的是仁至义尽!最怕的却是假仁假义,现在是罢职为民,过不了几天就官复原职了。弄这些小把戏有意思吗?”
    吴佩孚被这些人说的脸上有些发烫,这点小心谁都知道,可是说出来之后却多少有些尴尬了,徐世昌趁机微微一笑,缓缓地说道:“王承斌此人影响极度恶劣,明令剥夺官职军职,永不叙用之外,流放东南终身不得返回中原,这样的安排,振邦你可满意?”
    吴佩孚大惊道:“大总统万万不可,流放的刑法可是在前朝就废弃了。王承斌毕竟是有功之臣!免去官职军职,永不叙用就好了!”
    “王承斌于直皖之战,是有些功劳,但是他滋事东南,挑衅大员,若是挑起了直赣大战,又该如何?还好振邦对待王承斌不像你对待段祺瑞那般咄咄逼人,你若再是不许,不免有些做贼心虚了。”张作霖不满道,徐树铮多次暗算与他,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小命,却也狼狈不堪,至今想起来就恨得牙根疼,如今吴佩孚故技重施,他怎能让他好过!
    徐世昌道:“张大人说的极是!虽然前朝废弃流放之刑,不过却可以移牢东南,以儆效尤!若是吴将军心疼,东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吴佩孚想了想,比起苦寒之地的东北,王承斌去温暖潮湿的东南更好些,毕竟常振邦此人注重表面文章,不会对王承斌怎么样,虽然坐不得官,倒也生活的不差。到时候自己像个办法,让他改名换姓再回来就是了,也好压制一下大胜之后的桀骜不驯之气,于是他只得说道:“主座,让他去东南吧,也好让天下人知道此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
    “既然吴将军所托,那振邦就却之不恭了!”常振邦笑着说道,这笑容如一柄大锤砸的吴佩孚有些头昏恶心。
    徐世昌道:“既然都说好了,此事就告一段落吧,谁也不要提起了,以免伤了北洋和气。”
    “是,主座英明!”常振邦,吴佩孚,张作霖三人齐声说道。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常振邦张作霖表明此次所来不过是觐见大总统而已,至于国是如何安排还得等曹三爷定了日子再说,不过两人保证,无论国是如何,大总统的位置都非徐世昌莫属。
    徐世昌有了保证,心中颇为得意的看了吴佩孚一眼,便问起常张两人的住所安排,常振邦道:“有劳主座挂怀,振邦如今与张大人搭火,一同驻兵丰台,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让小人得了方便。”
    吴佩孚脸色铁青,却也心惊胆战起来,常振邦张作霖一南一北什么时候关系这般亲密,如此关系对于曹直可并非什么好事,得想个办法搅和一下。
    唐百川突然问道:“吴大人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啊!”
    吴佩孚一愣,随即说道:“大战期间脑袋里的那根弦儿一直紧绷着,现在没事了送下来,那面有些不适应,相信很快便好了。”
    唐百川道:“那就好,那就好,百川还是那句话,凡事不要亲力亲为,很伤身体的。”
    “百川老弟的好心,老哥心领了。”吴佩孚道:“兄弟还有些事要办,就此告辞了。”说完对着徐世昌拱了拱手,便走了,心中一个计划渐渐形成,此事若成,从今之后便没有了常赣张奉,有的只是曹直了,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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