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知那个装疯卖傻一副官迷心窍的白痴蠢货是常振邦时,吴佩孚的场子几乎都悔青了,他立即调动身边的军兵分别朝着保定和沧州方向追去,按理说常振邦骑着一匹老马是走不多远了,可是待吴佩孚的军队冲出去之后,常振邦的人影早就不见了,吴佩孚当即喝令众官兵务必在常振邦抵达天津之前,将其拿下,并颁布下了赏格,谁拿下了常振邦,官升三级,赏一万大洋!
    一听这么大的赏赐,官兵们的积极性都如洪水暴发般冲了出来,精神抖擞四处搜索,犹如出山猛虎下山饿狼一般,绝不放过沿途任何一个可疑男女,同时吴佩孚派送电报要求沧州等地官兵配合搜索,直隶被曹锟和吴佩孚经营许久,地方的人事早就被搞得服服帖帖,一封紧急电报出去,沧州城内当即以土匪袭城为借口关闭城门,并排除城防团和警卫队沿途搜索。当真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此时的常振邦却美滋滋地躲在沧州城内的英国领事馆二楼的阳台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外面因为自己搞的沸沸扬扬的场景,那滋味当真是美得很!沧州英国领事希思黎坐在常振邦对面,笑着说道:“常阁下,咖啡有些不太正宗,不知道您还喝的惯吗?”
    常振邦淡淡一笑道:“大英帝国的造物都是极好的!”
    希思黎笑道:“阁下是大英帝国在远东地区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为最好的朋友效劳,是绅士们地义务,请你无论如何不要放在心上。”
    常振邦点点头,道:“希思黎阁下所言极是,表现了一个绅士高贵的品行,振邦希望作为个体的存在能进一步加深与希思黎阁下的私人情谊!”
    希思黎笑道:“帝国作为一架无与伦比的精密仪器,利益至上的同时也需要一些润滑油,希思黎作为帝国三等领事自然很希望能够和常阁下进一步加深彼此之间私人的友谊!”
    常振邦道:“阁下说的真好!在下有一不情之请,我想在此逗留一段时间,等到风声小了,不知道可不可以?”
    希思黎笑道:“愿意为您效劳!不过大人若是长久在此,不会耽误广东那边的事情吗?”
    常振邦道:“一个良好的军政体系是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若是离开了一个人之后就不能运转了,那这个体系就显得可笑而又可悲了。”
    希思黎道:“阁下比起其他死板的中国官员更有活力。便是这种活力将阁下和其他的官员区分开来,希思黎希望阁下能够保持这股活力,因为这股活力会让阁下攀登上中国最高的权利地位!”
    常振邦对此只是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咖啡慢慢地喝了起来,喝完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大洋放到了桌子上,道:“再次感谢阁下的司机能够及时地将我送到沧州城内,这一点是常某的心意,希望阁下能够代为转交!”
    希思黎笑道:“你太客气了,司机佩德已经告诉我你用一头将死的老马骗过了那个精明的吴佩孚,然后中途换车阁下当真有先见之明啊!”
    常振邦摇了摇头,道:“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中国现在正在快速的改变之中,很多观念,生活方式的转变已经大大超过了正常的接受能力,前几年还是新派人物说不定已经不再适应这个社会的发展,现在已经被指责是保守派系了。冯大总统先前也是留学之人,在满清的最后时代也算的上是先进人物了,如今也不过是民国七年,可就在这短短的七年之内,中国涌进了多少新的东西?新的制度?新的思潮?欧洲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接受的行政理念和生活态度,在民国的这七年之中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已经超过了中国人的认知理念,很多人已经不再适应这个社会了,面对新的变化,他们会茫然,会恐惧,会退缩到以前,越是年老的人越是会这样,冯大总统也不例外,为了觐见冯大总统的时候不至于让他不舒服,振邦便让您的司机先行停靠下来,然后下车步行去觐见大总统!说来就算没有吴佩孚,振邦也会中途换车的。”
    “原来如此!”希思黎笑着点点头,道:“如今吴佩孚将军以逮捕江洋大盗的方式,电令沧州周边各县军警触动,四处通缉您。情形实在不妙,不过您放心只要您在使馆内,就没有任何中国官员敢动你一根毫毛!”
    这一点常振邦还是深有体会的,五十年来中国和洋人们多次在战场上交手失利,已经从里到外被洋人收拾地服服帖帖,便像唐朝时代的东瀛,一次次战败之后一次次反思,终于认识到了彼此之间的差距,从不肖一顾变为倾心献媚,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也是中国从最完美的封建制度中走向新时代的必要过程。
    畏惧洋人不招惹洋人自然也成了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的处事标准,看似卑微却比那些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天朝上国姿态出现的二百五对这个国家更有裨益,曾文正公说过与洋人打交道本着公平公正的态度去做就可以了,欺软怕硬是人类通性,因为实力不如他被他欺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惜国人们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公平公正,看到自己厉害了,就到处耍威风,掰腕子,结果甲午一战一败涂地丧师辱国,彻底击溃了天朝上国的妄念,才使得国人有史以来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实力,只不过对洋人的态度更加卑微和恭顺。
    送走了彬彬有礼不失绅士风度的希思黎,常振邦缓缓地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看到了希思黎这个偏远地区的领事之后,他才更清醒的认识到中英两国之间的差距,这大国风度不是手腕强硬就可以做到的,若唤作国人怕是早就作威作福去了,唯恐吃不够,才不会注意自己的吃相如何。
    “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事要做,我所能做的便是让这个国家站起来,扳手腕,展风采这种事情就交给后来人吧!若苍天庇护,自有英才佳儿,若苍天不佑,也是时也命也!”常振邦淡淡一笑,笑容中闪过一丝疲惫和无奈,随着咖啡一起喝了下去。
    “大人,您找我?”
    司机佩德兴冲冲地赶到常振邦面前,十分恭敬地说道。
    常振邦笑道:“收到钱了?”
    “你实在是太客气了,小的愿意为您效劳!”佩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了头,他没想到常振邦上来便打赏了他一百大洋。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常振邦道:“这是你应得的,如今送我去一个地方如何?”
    佩德说道:“阁下请你吩咐!小的时刻准备着为你服务。”
    常振邦道:“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人检查你的车辆?”
    佩德骄傲地说道:“我是大英帝国的臣民,中国人不敢动我!”
    常振邦点点头道:“这就好!佩德你马上送我去天津租界!”
    “啊!”佩德大吃一惊道:“阁下,这太远了,领事大人知道后会革职我的。”
    常振邦道:“你送我去天津,我送你五千大洋,然后在广州总领事馆中为你某个差事。你看如何?”
    佩德知道他的身份,想了想,道:“小的愿意为大人服务,差事这种事情就不用麻烦大人了……”
    不待他说完,常振邦便打断了他的对话道:“那我再送你五千大洋吧!外面的那些人为抓我开出了一万大洋的赏格,你送我去天津,不但是救助弱小的英雄的行为,而且还得到了应得的报酬,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佩德大喜道:“小的这就准备汽油,面包,请大人稍等片刻。”
    常振邦压低声音凑过去道:“记得,不要惊动了希思黎大人!”
    佩德点点头,哼着小曲儿下去准备了,半个小时之后,一切准备好了之后,常振邦又让佩德取来几套旧衣服换上,稍稍打扮之后,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了很多领事馆工作人员的眼线,从后门上车出了领事馆。
    沧州的大街上因为戒严显得十分冷清,偶尔有人影闪过也是横行霸道的军警人员,别看这些人在自己人面前是属螃蟹的,可是见了外国人冲过来之后便又成了属狗的,点头哈腰连问都不问,拦都不拦就放行了,这个爽快劲儿别提多痛快了,然而那些城门守兵却不那么好打发了,佩德将车减速行驶到城门口时,常振邦缓缓地摇下半个车窗,只露出半个帽子,对着城门官劈头盖脸地便是一顿中西结合的臭骂,城门官一见是洋人如此大发雷霆,顿时慌了,连忙移开路障,大开城门,谄媚地将常振邦等人放了出去。
    车子出了沧州城门之后,立即加速,行驶了大约一刻钟之后,本该继续风驰电掣开往天津之时,常振邦却突然叫停了,在佩德大惑不解的同时,硬是和佩德换了换位置,道:“佩德你累了,好生歇着,我开会车吧!”
    对于这样的要求,佩德感到莫名其妙,却也求之不得从后面拿起一个面包啃了几口,便昏昏然睡着了。没多久,便听到后面传来一阵万马狂奔之声,常振邦没事儿人一般地继续开车,直到对方骑马围了上来并开枪示警,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懂不懂规矩!不知道这是英国领事馆的车吗?”常振邦推开车门破口大骂道。
    一个兵上去将他拉扯到一边,紧跟着几个官兵冲过来将里面睡得正酣的佩德拉扯了出来,佩德睡得正好这一下顿时恼了,一边挣扎着,一边洋骂,追过来的军官,走过来伸手扯了扯他的头发,又跳开眼皮看了看,道:“还真是个洋人!”说完挥挥手,将常振邦,佩德两人松开,带着人马打道回府去了。
    常振邦搀扶起佩德上了车之后,继续朝着天津城奔去,行至到路边小乡镇,常振邦停在一家颜料店前,买了些漆料,喊过佩德过来,两人一起用漆料将头上须发染了,尽管佩德觉得有些没必要,不过却也有些有趣,看在一万大洋的份上,佩德也由他去了。
    两个人装扮之后,买来几个驴肉烧饼胡乱地填饱了肚子,继续开车赶往天津,这还没走多远,后面又有一路骑兵追来,不由分说将常振邦,佩德推拉过来,这一次佩德开车,常振邦坐车,严查的对象竟然又是佩德,这佩德是纯种的洋人,怎么检查都错不了,所以查了又查,最后得出此人真是个洋鬼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再看常振邦一副闭目养神老神在在的样子,看上去和佩德肤色毛发都差不多,比之佩德自有一番为人上者的风范,一看就是个大人物,想来也惹不起,所以对常振邦还算客气,搜查之后,说了几句软话之后,挥挥手带着手下人马一走了之了。
    佩德道:“阁下,这些人当真没有礼貌!”
    常振邦笑道:“财色动人心,一万大洋多少人眼红啊。好在咱们走到这了,离天津不远了,他们再能折腾也折腾不了多少了,待会兄弟请你吃火锅去!”
    “火锅?”佩德眼睛一亮,道:“吃狗肉火锅吧!”
    常振邦笑着说道:“成,到了天津城咱们就好好吃它一吃,乐他一乐,一切费用我全包了!也好犒劳犒劳老弟的辛苦!”
    佩德一听这话顿时眉飞眼笑,一扫脸上忧愁,道:“这感情好,感情好!咱们赶紧走吧!”说这边将常振邦连推带拉送进了车里,一踩油门直奔天津狂飙而去。不多久便过了静海县,这静海县乃是北上天津最后一座掌握在曹锟吴佩孚手中的县城,自然军警森严,不论男女无论中外都受到了极为严厉的搜查,这种搜查时极为细致的,取巧怕是不行了。
    佩德说道:“阁下,前面似乎不好通过啊!”
    常振邦笑道:“若是不好过,咱们就不走这条路。放我下去,我另寻他路也就是了。”说着从袖子中摸出一万大洋的银票递给了佩德,道:“辛苦了,这是说好的犒劳,不多,别嫌弃。”佩德伸手接过来一看,顿时眉飞眼笑,其实来中国这么长时间,他除了在吃喝上颇有研究之外,便是对中国银票充满了兴趣。这张银票是中国银行发型的,去了京津立马能兑现,验证无误之后,笑道:“多谢阁下。既然天津咱们去不了,阁下要去哪里,我送阁下一程!”常振邦笑道:“我虽然去不了天津,但你还是要去的,不但要去而且必须去!”佩德道:“阁下的意思是让我继续去天津?”常振邦道:“只要你到天津,还有三千大洋等着您呢!不知道你去不去啊!”佩德一听这话,顿时笑道:“去,当然去了,阁下用我当幌子,没了阁下你在,我堂堂大英帝国的臣民我怕什么!”
    佩德是个聪明人,他肚子里明白,但是嘴上不说,显得有些傻,有些蠢,但这种人才是正真的聪明人,也只有这种人才活的长久,活的自在,活得越来越好。
    常振邦送走了佩德之后,转身去了临近的一个小村子,趁着夜色偷偷摸摸进了一户农家,偷来一把菜刀,就这夜光,将头上染成黄毛的头发一点点蹭去,又找来一身破旧衣衫,收好银票,枪支弹药之后,光着脚一点点的朝着东边走去。
    一夜风霜,常振邦显得憔悴了许多,外人不细看的还真以为是那家破庙走出来的年轻和尚,善男信女们可怜之下倒也有不少施舍财物口粮的,常振邦见此,索性便真办成和尚的样子一边念着不知道哪门子的经文,一边沿街串巷走动着,还真让他看到贴着自己头像的通缉令,粗看之下倒也有六七分像只不过自己何时成了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不过这些军警的上面人自然之道此人的真是面目。不过正是因为知道了常振邦的身份,堂堂粤赣闽三省镇守使多大的人物,怎么可能打扮成叫花子这般人物,自然没有人太过在意,便是有人找来,也不过是借机敲诈而已。
    或许正因为这样,才让常振邦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常振燕在这里所设下的情报点,不过他也不敢暴露身份,只是以讨逆军办事军官的身份要求这些人想办法将常振邦送出直隶省份,最好找来一艘小舢板将他送到广州。
    这常振燕的情报机关办事效率极为强悍,验明身份之后,不到半天功夫儿,便用马车将常振邦送到沿海一处偏僻的小渔村,用重金寻来一艘小舢板,吩咐妥当之后,便将常振邦请上舢板送了出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陆地,常振邦笑道:“直隶啊,下次我常振邦可就不会走的如此匆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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