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众人喧嚣的目光一下子投了过去,段祺瑞也凝神问道:“唐老弟,你有什么好主意,不妨直说,这里都是咱们北洋的自家兄弟,用不着藏着掖着。”
    唐百川听罢才缓缓地站起来,微微一笑,道:“诸位督军大人,代表阁下为了扫平西南余孽,踊跃出兵捐款,拳拳爱国之心,百川钦佩至极,如今所担忧的不过是犒赏三军的钱饷不能公平公正的发放下去,影响了前方的展示女,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诸位大人都已经根据自省情况决定出兵数量的多寡了,想必所捐款项也极为符合各自省份的情况,既然如此这军费便有由出兵各省自行负担。等到解决西南问题之后,再由段总理统筹安排,多退少补,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曹锟闻言大喜道:“唐先生果然好提议啊,姓曹的喜欢这个主意,段总理咱们就这么办吧!”
    张怀芝也附议道:“少了粮饷掣肘,弟兄们打仗可就痛快了,段总理这可是个好主意!”
    段总理阴阴看了唐百川一眼,咬着牙笑道:“百川老弟,这个主意好是好,人吃马喂完全抛开中央财政调拨的话,不免给诸位督军增加负担,毕竟诸位老兄弟也不富裕啊!我看……”
    吴佩孚唰地站起来,打断了段祺瑞的说话,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如今平定西南是国家大事,中央各省必须团团围绕这个中心说话办事,在下提议诸位督军不妨节流本年度各省经费军用,若还是不足,佩孚希望诸位督军,代表能够毁家纾难,以整国殇!”
    曹锟当即拍着桌子说道:“佩孚此言深得我心,老子觉得这个招儿行!段总理咱们就这么办吧!”
    段祺瑞勃然大怒,差点想要掀桌子骂娘,但是看到下面这些督军以及督军代表们水汪汪眼睛,强忍着心中一股子怒气,生硬地说道:“诸位都是北洋的老兄弟了,从老佛爷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朝廷出兵倒要各省份出资犒军的道理。所以祺瑞觉得此事不妥,诸位老兄弟还是得从长计议!”
    “总理大人,此言差矣!”唐百川再次站起来说道:“同治年,曾圣人平定长毛之乱,老佛爷皇上便是要求各地督抚就地筹饷,团练取兵,这才迅速平了洪杨之乱,避免了国家全方面的溃烂,如今的局面比之同治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西南溃烂更甚于东南。若不迅速平定,不出十年便又是一场黄巾之乱,届时天下糜烂,国家衰败,必将导致外敌入侵我国全面沦为欧美殖民地,后果不堪设想。为今之计就地筹钱才是避免这一切恶果的到来,还望总理三思,切不可优柔寡断错失良机,让西南坐大危害天下苍生。”
    “啪~!”
    “啪~!”
    ……
    曹锟狠狠地拍打打着桌子,道:“唐老弟说的很有道理,老段你就按照他说的去做吧!”随后看了一眼在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诸省督军和代表说道:“弟兄们,你们觉得各省就地筹银全权负责本省官兵粮饷的提议怎么样,如今总理老段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了,诸位弟兄你们不妨就事论事,给总理大人出出主意!”
    吴佩孚当即站起来道:“段总理,咱们直隶没问题,实在不行,咱们直隶自个就地筹银解决兄弟们的问题好了,这打仗若是掣肘多了,可就距离失败差不多。”
    张怀芝眉开眼笑地说道:“直隶可以,俺山东也不例外,虽说这些年收成不好,但爱国之心还是有的,还希望段总理成全一二!”
    唐百川道:“福建战乱初平,广东也刚刚稳定下来,不过我家大人为了国家早日一同,愿意自筹军饷,出兵西南,还望总理大人恩准!”
    督军们,代表们一看带头的人不少,也纷纷兴高采烈地要求本省就地筹饷不给国家添负担。段祺瑞看着这些人起哄般的情愿,气的鼻子都歪了,要真让这帮子人称心如意的话,那就是纵容割据,中央威权何在?以后还让自己怎么调遣他们,难道成为像周赧王那样受困于诸侯的天子吗?
    绝对不可能!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下来,那样自己便成了国家的罪人了。
    不过看着下面群起激愤,段祺瑞心里不由得发起毛来,这些人被张勋捣鼓了两次徐州会议,已经对中央不怎么感冒了,上次府院之争虽说是帮着自己进京捣鼓黎元洪的,可也让这些督军们看清了中央政府的懦弱无能和大总统的束手无策,所谓的中央已经在他们眼中成了花花架子,还不如自己名字中的段祺瑞三个字好使,可是即使中央政府权威到了如此地步,这样的命令也不能从他段祺瑞的嘴里说出来,否则后人怎么看他!
    唐百川偷偷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神态僵硬的段祺瑞一眼,淡淡一笑道:“段总理,既然诸位督军以及督军代表都愿意为中央分忧,自筹银两的话,大人你就答应吧!”
    段祺瑞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此时事关重大,已经超过了在座的督军代表,护军使代表的权限!”
    唐百川道:“既然如此,大人不妨先恩准了在座的督军,等到诸位代表取得各自督军授权的权限之后在做处理如何?”
    “这是个好主意,唐先生果真高明!佩孚钦佩万分,段总理不妨就按照唐先生的意思去做好了!”吴佩孚说道。
    “总理大人不必担心,来时我家大人已经说过了,这样的权限,我还是有的!”奉天的督军代表说着。
    吉林的督军代表也站起来说道:“吉林督军也愿意为国分忧,还望总理大人恩准。”
    能被作为督军代表,护军使代表派来参加天津会议的人无一不是人精,无一不是贴心人,无一不是能代督军,护军使做主的人,所以这些人纷纷表示已经取得了诸位督军的做主,强烈要求段祺瑞也让他们各自的省份实行就地筹银。
    段祺瑞很是头疼的望着诸位督军以及督军代表们的虎视眈眈,如几天没有吃东西一样盯着自己,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不管自己同意与否,当唐百川抛出这个解决方案之时,结局便已经注定了,就算他一再坚持不肯答应,这些人也会抛开自己,另外选个地方,从新找个老大,讲这件事做了,既然不肯改变,他所能做的也只能将此事对中央权威的上海降到最小。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本总理自然不好太过反驳,不过这就地筹银的事毕竟是个权宜之计,西南之事了断之后,各省财政必须一分不少输送中央!”
    “这个当然!”唐百川笑着说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度,中央有中央的律条。”
    段祺瑞狠狠地瞪了唐百川一眼,继续说道:“此战时条例仅限于平乱期间,掌管整个省份的督军有权请示,至于那些未能掌管本省省份的督军,护军使一律不适用于本条例。巡阅使省份中的残缺省份也并不适用此条例。”
    吴佩孚笑着道:“段总理所言极是,在下有个疑问还望段总理予以解释一二?”
    段祺瑞冷冷地道:“说。”
    吴佩孚道:“粤赣闽巡阅使常振邦常大人,坐拥三省,但湛江,海南岛等地依然在龙济光手中,福州在卢永祥手中,厦门在海军部,请问这广东,福建如何处置?”
    唐百川微微一笑道:“卢永祥,龙济光是北洋故旧,在袁大总统的时候,就效力中央。海军部更是朝廷臂膀,一向忠于朝廷。吴大人这样说话,将非北洋的将士都看成了潜在的叛逆,怕是会寒了天下爱国将士之心!”
    奉天,黑龙江,吉林三省督军代表更像串通好了一样,站了起来,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吴佩孚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奉天(吉林,黑龙江)也是叛逆了?希望段总理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我们奉天(吉林,黑龙江)将推出此次天津会议!”
    山西督军阎锡山的代表也忍不住站起来道:“我家督军大人一向忠君爱国,更是在护国之乱中坚定地拥护中央权威,效忠洪宪皇帝袁大总统,怎么着,我们山西现在也是叛逆了?”
    华中老督军毕泽华和新督军钱德发的代表也纷纷站起来说,很是尴尬地看了对方一眼,却又齐齐说道:“华中历来遵纪守法,就因为不是北洋出身,难道就是叛逆?希望段总理给我家毕(钱)督军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
    段祺瑞狠狠瞪了吴佩孚一眼,站起来,言辞恳切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所谓的叛逆不过是西南的跳梁小丑,你我兄弟都是朝廷栋梁,中央的支柱,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呢?”说完之后回过头来狠狠地呵斥道:“吴佩孚马上给诸位督军,代表大人赔礼道歉,你们这些年轻人心胸狭窄,嘴上又没有把门的,往往祸从口出,不经意间得伤了咱们的兄弟情谊,还不快快道歉。”
    吴佩孚笑着看了段祺瑞一眼,对着眼前的督军以及督军代表们作了一个圆圈揖道:“刚才佩孚有口无心,无意间得罪了诸位督军以及各位督军代表大人,还望诸位大人大人有大量,原谅佩孚。”
    众人在他认错道歉这才纷纷就坐,算是放过了对这个问题的追求,不过在彼此心中却埋下了不信任的种子,毕竟如今北洋当道,各省督军十占七八,非北洋派系的督军往往受到排挤打压,只是唐继尧陆荣廷等人抱团集中拳头又硬,袁世凯雄霸天下之时,尚且敢与和中央叫板,如今北洋两雄争霸,更是明目张胆的在昆明另立什么见鬼的护法政府,与北京分庭抗礼,要说这种行为不一定是作死,毕竟护国之乱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干的,这便是以前的成功经验吧,可是这一次的国情与上一次又不一样,那一次是反对袁世凯当皇帝,以民国的力量对抗帝国的力量,可是这一次昆明和北京双方的理念并没有什么不同,你说北京政府不恢复临时约法,可是昆明的朝廷出了旗号上号召恢复临时约法,但是干得却和北京方面一样。但是人家的层面更高,毕竟五千年的中国,大一统始终是民心所向的,所以每一个人都毫不犹豫地觉得西南一定会被平定。
    可是西南平定之后呢?
    所谓的民国,每个人都有了做总统的权利,做总理的权利,可是上升的渠道又在哪里了?过去是四书五经科举取士,如今靠什么进入官场仕途,又靠什么上升呢?美好的未来灿烂无比,可是眼前的现实却是阴森黑暗,压抑的让人气愤,眼花的让人缭乱,而在这些督军,护军使以及他们的代表中,他们看到的只有战争,只有军功才能让他们不断地实现人生价值,走向人生的辉煌,所以他们不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都希望将战争继续下去,只有不断地战争才能让他们不断膨胀得欲求得到短暂的满足。所以每个人来之前都在思索着西南之乱平定后的何去何从。
    战争既然是不可避免的,那接下来又会轮到那个倒霉蛋了呢?
    在座的很多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东北三省张作霖,山西阎锡山,华中毕泽华,青海甘肃两马家,东南常振邦这些并非北洋派系的督军底盘,尽管每个人都在考虑着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人会点破,自然也落了个一堂和气,可是吴佩孚看似莽撞的一点,却戳破了这层窗户纸,让这个极为敏感的问题落在了众人的面前,让与会者不得不考虑他的可能性。会议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沉重了许多。
    这并不是段祺瑞想要的结果,作为内阁制的总理,身为这个国家的老大,他并不希望国家战火不断,反而希望四海升平,唯有那样才能实现他的理想和诉求,那是百战百胜的战神都无法给他的,所以他并不希望西南之乱后还会有别的叛乱,反而无时无刻地不在弥补着北洋派系的正统派和非正统派裂缝,所以每次召开督军团会议的时候他总会将徐树铮去将山西,吉林,奉天,黑龙江等地的督军代表请来,眼瞅着彼此合作无间,比那些正统派系的倪嗣冲,靳云鹏,傅良佐都要好使,只可惜疏能间亲。吴佩孚看似无意间的一句话,在这些非北洋系的督军们掀起了惊涛骇浪,只怕这些人从此以后在办事可就同床异梦了。想到这里,段祺瑞当真是有可惜又可恨,可惜的是平定西南之后的大好蓝图让吴佩孚这个混蛋的一句话都毁了,可恨的却是自己最为倚重的智囊徐树铮不在身边,否则绝不会让吴佩孚这混球得逞。
    段祺瑞明知道彼此裂缝已经无法回到从前的情况下还是毅然决然地说了说了很多众弟兄精诚团结共破强敌的话语,吴佩孚逼他承认各省督军就地筹钱之后又捅破了那仓窗户纸,这西南之乱怕是漫漫无期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如今兵马,粮草等诸多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剩下的便是……”
    吴佩孚不等他说完,便站起来说道:“启禀总理大人,上次福建之乱,总理阁下排除冯玉祥旅团南下福建,可是却遭到了江苏督军李纯所阻止,以至于臧致平坐大。这一次山东等地兵马南下必然经过江苏,湖北等地,若是这些人在受到某些人的蛊惑,从中作梗,咱们的大军可就有苦头吃了。”
    段祺瑞稍微沉思了片刻,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冷冷地说道:“打断别人的谈话时极为不礼貌的行为,至于如何处置李纯,本总理依然有了解决之道。”随机他转身对与会的督军和代表们淡淡的说道:“关于此事或许是真的,或许是谣言,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咱们不能冤枉一个好兄弟,当然也不会放纵任何一个叛徒!会议结束之后,本总理亲自发电质问李纯这件事的原委!”
    “好主意,老子附议!”
    “总理说得对!就应该这个做,俺附议!”
    “附议!”
    ……
    天津会议中决定以到会的全体名义质问李纯为什么要阻止冯玉祥旅援闽!这所谓的援字,就是进兵的意思。当日十六混成旅旅长冯玉祥奉命援闽,开到浦口时,李纯却让他顿兵不进,同时,主战派还问李纯能否与各省采取一致行动?
    最后,会议决定分三路继续进攻湖南,第一路以曹锟为主帅,由京汉路南下,过湖北攻湖南。第二路以张怀芝为主帅,经津浦路南下,从江西进攻湘东,第三路以常振邦为主帅从钦廉入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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