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胆子服软的话刚落,聚义厅内一片哗然,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当家的可是以不怕死不要命出名,所以都称他为王大胆子,以至于连他本来的名字都不知道了,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多少次官兵围剿,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了,就在这万洋山中陡峭的山道上,被王大胆子光着膀子不要命地杀了个溃不成军,多少次眼馋此地的绿林大佬过来黑吃黑,那一次不是被王大胆子身先士卒般地冲过去杀了个干干净净,据说黑白两道被他砍下的头颅能将山谷填满。赫赫凶名一次次地将王大胆子提上了新的高度,以至于方圆百里之内无不闻名变色,让他成为官府最头疼的跳梁,百姓们闻风丧胆的凶徒,使得他的势力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以至于成就了如今的‘赣南王’的威名。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着实令人吃惊,很不人不敢相信的揉起了自己的眼睛,唯恐自己看错了,有些人掏起了自己的耳朵,唯恐自己听错了,然而事实便是事实,常振邦含笑着将王大胆子从凳子上搀扶了下来,这一上一下之间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王大胆子泛白的三角眼,铁青的钉子脸依旧凶神恶煞,令人畏惧,却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的择人而噬了,更像是如一条去了毒牙的老蛇一般垂垂老矣,再无别的作为。
    常振邦将他搀扶到座椅上之后,王大胆子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以后的赣南绿林怕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常振邦笑着说道:“前辈说笑了,我们这些后辈还需要你们这些前辈的指点提携才好啊。”
    王大胆子冷冷一笑道:“老夫唯一能为你做的便是遏制住自己内心杀了你的念头,你走吧!”
    “那晚辈告辞了。”
    常振邦对着王大胆子作揖行礼之后,转身对着肖珊茂和常振燕道:“两位哥哥在上,小弟先走一步。”说完朝着常振燕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让他留下来,和肖珊茂一起完成未完成的此行的目的。
    肖珊茂道:“让燕子哥陪你去吧。一路之上也好有个照应。”
    常振邦道:“多谢大当家的好意,燕子哥是大当家的左膀右臂,还是应该留在哥哥身边才是,至于我?嘿嘿,万洋山中是老爷子的天下,老爷子不杀我,谁敢杀我?”
    王大胆子道:“邓老三,你出去送送这位小兄弟,山中虎豹豺狼众多,不要害了性命!也免得有人说我万洋山中号令不一!”
    “得令!”
    邓老三转身朝着常振邦追了过去。
    待邓老三走出聚义厅,见不到人影之后,王大胆子才说道:“肖贤侄,我叫你一声肖贤侄不为过吧!”
    肖珊茂道:“按年月你是绿林前辈,按辈分你是父执,又是我的盟叔,这一生贤侄当然叫的起。”
    王大胆子道:“贤侄啊,老叔有一眼相告,听不听在你!不过确实发在老夫肺腑之言。”
    肖珊茂道:“老叔请讲,您的话定能让晚辈受益匪浅。”
    王大胆子冷冷地看了一旁的常振燕,道:“小伙子你叫燕子吧!”
    常振燕道:“晚辈常振燕!”
    “是个好名字,和当今江西护军使常振邦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只不过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人家是堂堂的一省之主,你落草为寇也不过是个跟班,当真是时也,命也。”王大胆子叹息道。
    王大胆子话里话外充满了挑拨,就算是演戏,肖珊茂也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老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感慨而已,并没有什么意思!贤侄不要误会。”王大胆子冷冷地说道:“老夫说的是刚才剃头的那位小兄弟绝非池中之物,贤侄若能收服此人,不妨与他结为八拜之交的时候算上我家老大。此人若是不能用,贤侄不如趁早杀之,以绝后患。否则迟早有一天你会死的不明不白!”
    肖珊茂大惊道:“老叔这是什么意思?”
    王大胆子伸手指了下常振燕道:“这世上最险恶的人并非是那些恶棍流氓,恰恰是那些自称良善之人,水浒中的宋江便是此等人物,平日仗义疏财四处买好,以至于晁天王攻打曾家市时,手上尽是无用之兵将,这才兵败受伤,以至于被宋江毒杀,做了那稀里糊涂之鬼。”
    肖珊茂听罢脸色不觉有些阴沉,原以为常振邦不过是被常振燕诏安的亡命之徒,没想到他进聚义堂之后的表现可圈可点,当真有大将之材,又被王大胆子如此看来,此人今后无论是混官场还是混绿林怕都要压自己一头了,如此说来,万不能留下此等祸害了。
    ……
    且说常振邦出了聚义堂,在邓老三的陪同下一路上穿岗过哨过,被砍这邓老三在聚义厅中对常振邦殊无好感,可是出来之后,却是大献殷勤,常振邦也乐得有个人说话,谈笑之中,两个人越说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情,眼瞅着便要到第二道岗哨关隘处了,忽然前方树林中一闪晃动,邓老三面露欣喜之情,压着了声音,指着前方对常振邦道:“看见没有,一头狼崽子从咱们眼前溜过,听这动静就知道这玩意儿不小,你在这里先等着,待哥哥给你弄头狼,回去做个皮桶子,包你暖和到春天。”说着整个人嗖地一声便朝着树林中窜了进去。
    常振邦冷冷一笑,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株粗壮的能够遮住半个人身子的大树前,随机便将外罩脱下挂在了一旁树枝上,自己则趴到一边的树林中,从后腰处拿出手枪,小心谨慎地死死地盯着那树上的衣服看去,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只听到“啪”地一声枪响从密林中射了过来,正中常振邦刚才挂上去的衣服。
    衣服连同树枝被子弹撕扯下来还没落地,迷林那头便传来邓老三哭天喊地的声音道:“老弟,你这是怎么了。”常振邦微微一笑,抬起枪三线合一,将准星对准了喊叫声传来的方向,扣动扳机随手就是一枪,子弹割断了挡在前面灌木,一往无前地冲了过去,直至前方传来一声惨叫为止,常振邦才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立马就站起来,而是再次悄悄潜伏起来,仔细注视着那边的动静。
    片刻止后,就在常振邦确定射中了对方之后,刚要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窜出来一只野兔,常振邦顿时吓了一跳,忙伸手捂住嘴巴,下意识地往后滚了几步,还没带他停下来,枪声便噼里啪啦朝着自己刚才的位置打来,甚至有两个子弹从常振邦眼前飞过,落在了身后的密林之中。常振邦来不及多想,挪动身子朝着后面滚去,直到来到一处僻静的灌木丛中,才定住了身子,再朝着刚才兔子窜出来的位置看去,邓老三和两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不干不净的走了过去。
    “三爷,这小子真鬼!我看还是算了,老爷子毕竟没打算要他的命!给他点教训让他不敢小觑咱们万洋山的弟兄也就是了。”其中一个汉子找了半天没看到常振邦的尸首,回头对邓老三说道。
    “是啊,若真弄死了他,肖珊茂那边也不好交代,传出去也弱了咱们万洋山的明天,我看此事就算了。”另一个汉子一边鹰视四方观察着周边的一举一动,一边对邓老三说道。
    邓老三一脸不忿地说道:“他王大胆子收拾不了此人,并不意味着你三爷收拾不了这个小兔崽子,今天爷们就耗下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两个给三爷卖一把力气,等将来三爷接管了万洋山,少不了你们二个人的好处。”
    “那就谢谢三爷提携了!”两个大汉相互递了一个眼神,随后齐齐说道。
    常振邦趁机将枪口对准了邓老三。
    机会只有一次,若这一次弄不死邓老三,自己想要从这里全身而退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了。想到这里,常振邦将全部精神都灌注在了自己右手上,连呼吸都渐渐地慢了下来,甚至到了屏住的地步,准星缺口处的邓老三时有时无,让他不免有些紧张,毕竟生死便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这次机会,下一次就算击毙了邓老三,自己也不见得能够活着回去,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知不觉扣板机,子弹呼啸而去,常振邦想也不想飞快的朝着密林后面弯腰跑去,身后只听得哎呦一声惨叫,那是邓老三的声音,常振邦不由得一阵欣喜,更是鼓足了劲儿朝着密林那边跑去。身后邓老三处的两个大汉手忙脚乱的一边开枪射击,一边招呼邓老三根本来不及追过来,这让常振邦有了足够的时间逃亡,也让常振邦有些懊恼,毕竟这两个人没有追过来的话,就意味着邓老三还有活着的希望。
    “狗日的~!老子这次弄不死,下一次想死就没这么容易了。”常振邦骂了一句,便如没头苍蝇一般在密林中流窜,这密林太大了,以至于走了将近半个时候之后还是没有走出去,常振邦却累的呼哧呼哧犹如死狗了,等待四周并没有追过来的声音之后,常振邦才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休息起来,一刻钟之后,尽管常振邦感觉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来到一株手腕大的树前,发狠的一脚踹断,随机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往树干上抹去,嫩嫩的树干一遇上土,随机便清晰地显示出年轮的痕迹,这棵树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边年轻,最少也有四五年的岁月了,只不过在这片密林中,养分,水分,阳光这等物资都需要竞争,他的四周都是拔地而起的苍天大树,唯有周边一星半点的藤蔓和灌木让他可以抢到一点点成长的需要,才让此树显得如看上去这般瘦小,本来常振邦是用它的年轮稀疏方向来确定了南北的,可是看到这些树木为了生长竟然这般残忍而理所当然的竞争之后,常振邦心中豁然开朗了一些,为了生存连这些树木花草等物都这样拼命的时候,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抱怨身体劳累,不好好努力的活着呢?
    想明白之后,常振邦继续前行,没一会儿便来到了上山的那条险峻的小道上面,望着下面密密麻麻如蚂蚁般凸起的小石块,组成了一条漂浮在空中的山道,常振邦又不免有些畏惧,上一次前有肖珊茂,后有常振燕,便算踩空了,也有人在一旁照应,但这一次是自己独自前行,要说不怕那是假的,他甚至觉得这诡异的山路比王大胆子发难都要危机重重,毕竟王大胆子再凶恶也是人,是人就有生老病死就有不得不维护的弱点,只要有弱点常振邦自然不怕!
    可是这山路是摆在眼前的死物,任常振邦是一国之君也好,是贩夫走卒也好,想要从此过,只得一步一步走过去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密林中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这脚步声隐隐约约,越来越近,相识有人追来,常振邦来不及多想,脱下裤子和腰带打成一条绳索,一头捆在附近的一株大腿粗的树上,一手拿在手里,身子一点点的落到下面的山道上,常振邦小心谨慎一点点的快速往前移动,这条山路对于他来说难走异常如同鬼见愁,可是对于这些山中土匪却是如履平地一般,待常振邦成功的拐弯过去之后,才发现一条似狗非狗,似狼非狼的东西蹿到了刚才自己发憷的地方,撕扯起自己挂在树上的衣服来。
    “想不到我堂堂护军使竟然是被一头畜生吓得跳了下来,说出去当真丢人啊。呵呵。”说完常振邦继续一步一小心,一小心一步的朝着山下走去,这一趟他走的格外心惊胆战,费的时间也是不少,不过终究让他平平安安落到了地上,想起刚才好几次踏空,险些坠落山崖的情景,常振邦不免有些后怕。
    前方是第一道关卡了,是下山的必经之处,本来应该清清爽爽的走过去,和这些小喽啰谈笑几句,挥泪告别,可惜邓老三突然临时发难,想用他的人头立威,带让他他枪打邓老三,若邓老三不死,指不定对王大胆子说些什么,若是死了,怕也给了王大麻子不分青红皂白干掉自己的机会,无论邓老三是生是死,这道关卡都好不过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常振邦挠破了头还是想不到有什么好的脱身之计,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山道上跑过来一个人,常振邦一见之下,大喜过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和邓老三一起设计陷害自己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由此可见判断出
    上面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下,这可就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想到这里之后,他想也不想伸手对着那个汉子便是一枪,子弹呼啸而过,那汉子猝不及防被击穿了胸部,咣当一声落到了山下,常振邦快步跑了下去,见那汉子竟然还没有死透,依然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常振邦又是一枪,子弹掀翻了头盖骨,对方这才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死透了,常振邦再次走了过去,将他衣服裤子一一扒了下来,毫不嫌弃的穿在了身上之后,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第一道关卡哪里。
    见惯了山寨中懒散的站岗喽啰之后,再看看这一道关卡之中的喽啰不觉对他们刮目相看,这些人虽然没有随时随地找女孩发泄的机会,但是一个个颇有精气神的驻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巡视着来来往往的上山下山的人群。
    “站住,你干什么的!”一个喽啰见常振邦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不由得喊道。
    常振邦上去就是“啪”的一巴掌,打得小喽啰昏头转向,五个红手印一下子就凸起来了,还没等小喽啰醒悟过来,常振邦便瞪了他一眼的道:“混蛋东西,连我都不认识了,让你们的头目过来。”
    小喽啰见此人龇牙咧嘴如此蛮横霸道,便觉得此人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来不及叫苦便一溜烟的跑过将守关的小头目找了过来。
    这小头目倒一见常振邦倒也认识,笑着问了几句上山的情况,常振邦指着身上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说道:“王老当家的威压太重,兄弟我又不计量,肖当家的怕惹怒了老爷子,只得让兄弟先回山寨再说。”
    王大胆子什么脾气,他们这些当小弟的能不知道吗?早就见怪不怪了,小头目说笑着安慰了常振邦几句,让小喽啰打开关卡,将常振邦放了出去。
    常振邦不紧不慢的走出了关卡的范围之后,才撒丫子一路狂奔到了存放马匹的地方,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直奔南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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