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洋山位于湘赣两省界山之一,属罗霄山中段。为湘江支流洣水和赣江支流遂川江的分水岭。主峰南风面为罗霄山脉最高峰。万洋山北端为井冈山,四边有小块山间盆地如茨坪,大井,小井等,使得王大胆子并不像别的土匪那般只能下山抢劫,上山打猎一窝子老爷们憋在山窝窝里穷快活,赶上不景气的时候,只能下山感谢偷偷摸摸的勾当。
    可是王大胆子此处却可以耕战结合,自给自足的。兴致来了下山干他一票,兴致没了,山间种地,生活充满了节奏感,更另四周山匪巨盗羡慕不已的却是进山的五大哨口如黄洋界等险峻隘道是易守难攻,只要派人守住了,便可以与外界断绝,自成一家天地,也便让他有了招兵买马,号令赣南黑道的资格。
    别看王大胆子兵强马壮在罗霄山中称王称霸,可是他的老巢山寨修建的却粗糙无比,不过是用巨石木头竹子胡乱搭建而成,打仗倒是没问题,住人的话一看就让人不舒服了,便是他所谓的聚义厅寨主堂也不过是稍大一点的茅草竹屋,而且还是特别粗糙没怎么加工过的哪一种,其实这也不是他舍不得花钱,毕竟敢这种没钱的买卖,官兵接三岔五便会过来围剿一番。修的太好也躲不了兵火,倒不如修成这样,实在不行的时候,一把火烧了也不心疼。如今王大胆子越狱而归,王洋山下三十里外中是锣鼓喧天,黄土垫道,颇有些帝王回都的味道,其实这样说也不错,五道关隘之内,他便是这里的说一不二的土霸王。
    寨主堂是茅草竹子所建,但也是一个规模不小几进几出的大院落,九个三米多高的简陋箭塔环绕四周,中间一层石墙一分为二,前面规模占了近四成,乃是王大胆子聚义办公的地方,后面占六成的地方算是他的私宅,里面充斥着各省年轻女子不下二三十人,这些人白天为王大胆子一家当下人,晚上陪王家男子和一干匪首喝酒行乐,宛如一座小小的山寨紫禁城。
    外人眼里的土皇帝要多风光便多风光,但是王大胆子却是知道土皇帝再风光也不必上真皇帝好,便如他家里的那些女孩,虽然都不超过二十五,但早早地被破了身,轻易找不来新货色,每天面对着这些玩意儿心情也好不到那里去,还不如外面的县太爷,能够天天做新郎,日日换新娘呢。
    可是招安之后做一个受气的芝麻绿豆官儿他未免有些不愿意,正巧此时武汉民乱,天下二分,等他准备好扯旗造反,准备大干一场之时却发现袁世凯登基当了大总统,于是这受招安的事儿再次提上了他的日程,可是他又不甘心落个宋江下场,所以对袁世凯的招安并不感冒反而疑心重重,倒是对李烈钧革命劝说颇有好感,毕竟随孙猴子这些人闹事的都是会党哥老,王大胆子合计了半天之后,终于决心下山投奔了革命,不过这里好歹是王大胆子的辛辛苦苦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基业,轻易舍不得毁弃,再说了干革命,打天下,当皇帝又不是一定一的事儿,以至于他下山投奔革命之时,多了个心眼儿,将大儿子和半数弟兄留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没想到李烈钧嘴上说的好听,可是事儿不是那个事儿,人家北洋军真不白给,半个月不到便将李烈钧轰出了江西,自己也成了阶下之囚,若不是儿子孝顺,兄弟义气,他早就人头落地了,可是人虽然没事,但是这些年送上送下的倒是花费了不少,再加上牢狱之中没少受气,以至于王大胆子对北洋军殊无好感,一提起北洋这些人就恨得牙根疼,正愁没处儿撒气,张友能便送上了门,这下好了。五千大洋在王大胆子眼里还真不算什么,只要人不缺一块少一块的就没什么大问题,等今天王大胆子让人将张友能带进聚义厅的时候,整个人都傻眼了,若不是以前见过,还真看不住眼前这被揍得胖了好几圈的汉子是当初那个被自己从南昌城绑票过来的家伙。
    王大胆子认出了张副官之后,心中无比舒畅地说道:“张副官,弟兄们给你的伙食还好吧,看你又白胖了不少啊,哈哈。”
    张友能恶狠狠地看了王大胆子一眼,道:“兄弟们对老子真是太好了,没事一顿打,有事打三顿。等老子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报答诸位兄弟!”
    王大胆子嘿嘿一笑,道:“说的好,只要你能活着回去,老夫等你报答。”
    张友能理直气壮地说道:“江西护军使常振邦乃是我的亲表哥,九江代理镇守使是我亲哥哥,我若出事了,他们必将踏破你这罗霄山,将你们这些人杀他个干干净净。”
    王大胆子一听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嘲弄地看了张友能道:“不管谁是你的哥哥表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少老夫一个大子,老子也不会放你下山。”
    张友能道:“不过是五千大洋而已,护军使衙门中不差这点钱!哼!”
    王大胆子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整个人都笑岔了气,这让张友能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点诡异的气氛,不过对于表哥的好运气他还是信得过的,从匹马定九江到南昌平乱,这么多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儿都能被他赶上,五千大洋算什么?不过是井里的一滴水,除非表哥完全不在乎他的生死!
    可能吗?
    不可能吗?
    想想从文县出来到转战九江,再到平定南昌,这一路上表哥对自己不错,一路升官,文武不缺,只是在浔阳道上自己因为丢失公文被贬为班副,但平定南昌之后,自己不是复职成功了吗?要知道表哥在南昌拼死拼活平定乱党的时候,自己可是躲在九江城门楼子中吹风呢,别说功劳,便是苦劳疲劳也没有一点,不照样从一个大头兵又回到了护军使副官的位置上。相比之下,倒是自己的亲哥哥张友华丝毫不顾及一奶同胞的情谊,不但不升自己的官职,反而一再贬低自己,只至将自己贬为看守城兵才善罢甘休。
    缺了盖子的茶杯咣当一声砸在张友能的脸上,一道鲜红的血缓缓地从他脸上流了下来,清晰的痛疼将张友能从思虑中醒悟过来,他伸手擦去脸上的血迹,瞪着王大胆子道:“你笑什么?”
    王大胆子嘿嘿一笑道:“我笑你是个傻缺,那常振邦不过是侥幸占了南昌城,他不是北洋嫡系又是个外来户,如何能守得住南昌?实话告诉你,三日前赣南联军在李赫,吴鸿昌率领下已经抵达新建县,说话间便能杀到南昌城下,你觉得常振邦能守得住吗?”
    张友能道:“南昌守不住又怎么样,大不了退守九江,我表哥依旧是镇守使兼道尹!这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算我表哥当真死在战乱之中,九江镇守使可是我亲哥哥,你怕什么?”
    王大胆子笑道:“说的也是啊,不过你包吃包和这么多日子,五千大洋怕是不够吧,这样你不妨写个条子,让人送下山,也好早点让你的那些哥哥表哥过来接你!”
    说完一个壮汉不由分说便将王大胆子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不由分说便从他身上扯下一块布条丢在桌子上铺开,托这些天天天被打的福儿,他身上的衣服可以说称得上破衣烂衫了,这一扯,更是让他皮肉外露,引得周围土匪们一阵狂笑,张友能顿时恼羞成怒,挥手一拳打去,却被壮汉伸手轻而易举地抓住,随即一扭,便将他按在了桌子上,周围的土匪们更是哈哈大笑,壮汉毫不客气地将张友能的另外一只手放到嘴边,一口咬破,十指连心,张友能痛地哇哇大叫,血却在他的叫喊声中顺着手指一点点的落下。这时壮汉才哈哈大笑着将张友能推了出去。
    张友能身不由己地带着桌子咣当一声倒在地上,还没起来,耳边便传来王大胆子的声音道:“小子,赶紧写,若是耽误了老夫及时行乐,你的日子可就惨了。”如今形势比人强,张友能只得叹了口气,伏在地上,望着用流血不停的手,一股子怨念劈天盖地的传来,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常振邦和自己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为什么他就这么好运,娇妻爱子高爵厚禄不费力地就有了,为什么自己偏偏就要站在城墙上吹风,被土匪抓了绑票,看上的女人在别人的身下唱歌,这一切真的公平吗?要知道两三年前常振邦还是一个不如自己的疯少爷呢?若说常振邦运气比自己更好也就罢了,毕竟人家生来就是少爷,可是张友华又算什么?怎么就不知不觉的成了镇守使了?按照道理接过这个职位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一直一来自己不就是作为常振邦的贴心人,稳稳地压他一头吗?若不是视察浔阳道的时候除了岔子,现在做到九江镇守使这个位置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等等……
    该不会因为这个的缘故,张友华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自己吧!
    完全有这个可能!
    他是自己的哥哥,和自己一样,是常振邦最为亲近的表兄弟吧,也就是说除了自己他便是常振邦最亲近的人了,按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政务哲学,常振邦高升护军使,优先提拔接替镇守使这个职位的肯定是自己两兄弟无疑,华中天官职不用说也会水涨船高,不过九江城是常振邦的根本之地,这样的地方肯定要自己人中的自己人做镇守使,如此算来只能从做旅长的哥哥和当看门狗的自己身上选了,结果自不用说也是哥哥当选了。
    如此想来张友华还真够卑鄙的!
    ……
    “你在想什么?还不快写!”王大胆子再次轻蔑地问道。
    刚才折磨张友能的壮汉嘲弄地说道:“这下子估计是吓得下不下去了吧!”
    “三爷说得对,这小子八成吓尿了吧!”
    面对在做土匪的嘲笑,张友能猛地抬起头,犹如一只恶狼,眸子中闪烁着吞噬人心的恶意,这种恶意即便是习惯了杀人的王大胆子也不觉感到了一股寒意。起码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还是杀了眼前的这个家伙活了,养虎为患总不是不好的。
    张友能道:“老家伙,你觉得老子写多少大洋合适呢?”
    王大胆子一转刚才的戏弄,满脸阴冷地说道:“五万大洋吧!”
    下面的土匪们一听这个数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纷纷惊讶地望向王大胆子,便是刚才被称作三爷的汉子也忍不住说道:“大当家的,是不是多了。”
    王大胆子冷冷地说道:“老三,你懂什么,他常振邦若是站稳了南昌,掌控了江西,这点钱算什么?若是他常振邦死在乱军之中,别说五千大洋,便是五个大洋也没人为这家伙出,既然是豁出去赌一把,干脆就赌一笔大的!”
    众土匪不由得为王大胆子的豪气所折服,那些年轻的土匪却不由得暗自胆战心惊,期盼着这五万大洋送不来,毕竟送不来,撕票好了,要死就死张友能一个,要是这五万大洋送过来了,按照大当家的规矩,可是要杀五个兄弟当守财奴了。
    张友能听罢,伸出手指王嘴里一咬,挤出血来,伏在地上,写上了五万大洋的字样之后,便将地上的布条捡了起来,递给了三爷,道:“拿回去好生送到,等大爷出去了,还会来找你们!不过你们不用害怕,只要你听老子的,老子让你们明年这个时候都穿上官衣,好了,老子累了,送老子回去!”
    刚才推他进聚义厅的时候,这小子还是畏畏缩缩像小鸡崽子一般怕事,没想到这一转身便横了起来,难道这小子被螃蟹精附身了不成。
    就在土匪喽啰惊讶之时,三爷有些不忿了,他一把抓住张友能的领子,道:“你小子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撒野……”话还没说完便哎呀一声惨叫起来,却是张友能被他抓住领子之后,回头张口便朝着他手腕上狠狠咬去,被砍他打架不成,这咬人的功夫却是不弱,一下子便稳准狠地咬了上去,鲜血顺着他的牙齿流下,一股子腥臭的味道在他嘴里蔓延。看着三爷龇牙咧嘴的样子,张友能心中稍稍有些愉悦,当即飞踢一脚直踢三爷下阴,三爷不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瘫了下去,双手捂着下面不住地打滚儿,鲜血横飞,不知道的还以为真不真一脚将他踢爆了呢。
    王大胆子想说什么,猛地发现张友能竟然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往腰上放枪的地方抹去。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喽啰,匆匆行礼过后,从怀中掏出一封拜帖双手举过头,单腿跪在王大胆子身前喊道:“大当家的,山下有人送来拜帖!”
    王大胆子冷哼了一声甩甩手,让土匪喽啰将张友能带下去之后,才伸手接过拜帖拆开就着聚义厅内一点明快,缓缓地望去,他识字不多,但这拜帖也不拽文,还是让他看懂了,乃是附近一个叫肖珊茂的家伙,知道自己在赣南绿林中的威望,想要拜见一下自己。对于陌生人他总是处于本能地不信任,但正是这种不信任让他多次死里逃生,活到了现在,这一次不信任的危机感再次强烈的袭来,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这肖珊茂是谁?老子半点不认得,看来是个山药蛋子,也不打听打听我王大胆子是谁,竟敢给老子送拜帖,真是活腻歪了!来啊,给老子抓起来,天黑的时候,老子也挖心下酒。”
    说罢,小喽啰便要传令,却被厅内一个老土匪一把拉住,道:“慢!”然后转身来到王大胆子面前,道:“大哥,这肖珊茂可是咱们的老相识了,大哥不会忘了吧!”
    王大胆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莫名的危机感却越来越强烈了,但说话的那个老土匪也不是外人,乃是他不出五服的本家兄弟,多次托妻献子的交情,手上更是血债累累,不怕他卖了自己,所以这信任也就比旁人多了一份,既然他说话了,王大胆子还是压制着内心的不悦,说道:“兄弟,此人哥哥当真不认得啊!”
    老土匪道:“哥哥莫非忘了诸广山上的小山猫?”
    “此人我当然记得,他和我家老大还是八拜之交吧!这肖珊茂莫非便是这小山猫?”
    老土匪道:“哥哥圣明,此人前些年寻得一高人,便将小山猫改为了肖珊茂,自此鸟枪换炮成了人物。”
    “哼,那就请他一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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