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发被马弁带到中军大帐之后,营帐之中的马弁和闲杂人等却一起退了出去,将偌大的营帐都留给了常振邦和刘世发两个人。
    常振邦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出了一副精美的茶具。从公道杯到三足蟾蜍的茶宠几乎都是尽善尽美,唯独常振邦的洗茶泡茶的手法太过粗糙,简直亵渎了这么好的茶具。刘世发是江西人,江西属南方,南方人对于功夫茶的喜好让他对于功夫茶的造诣虽不能说得上大师,却也不是个生瓜蛋子,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对常振邦手下的茶具惋惜不已。
    常振邦抬起眼皮看了刘世发一眼,微微一笑道:“老弟快来坐坐,尝尝我的功夫茶!”说着便倒了一碗茶递了过去。
    刘世发双手接过,轻轻地品鉴起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常振邦淡淡地说道:“老弟觉得这茶水还不错吧!”
    刘世发说道:“茶是上等的好茶,水也不错,刘世发能喝到这样的好茶好水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常振邦叹了一口气,道:“茶是上等的好茶,水也不错,可惜这茶水却是糟糕透了!”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刘世发苦笑道,心里却不免惊讶于常振邦的自知之明,其实这正是他的意思,常振邦这手的功夫茶糟糕透顶,几乎达到了三个糟蹋的境界,第一糟蹋了水,第二糟蹋了茶,第三糟蹋了茶具。只不过附庸风雅之徒太多,没有几个会自认不幸的
    常振邦微微一笑,道:“我是北方人,喜欢大口喝茶,这功夫茶还是我第一次弄,不但样子不好看,这味道想必也是不好,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说着将眼前的茶具轻轻地往刘世发那边推了推,并伸手示意。
    刘世发忙将手中的茶杯小心翼翼的放下,刚拿起小茶壶,又轻轻地放了下去,抬起眼偷偷看了常振邦一眼,见他并不介意,这才再次拿起小茶壶,毫不犹豫地小茶壶中的茶水倒了出去,又捡起一根茶勺子,探入茶壶之中,轻轻地将茶壶内壁上的残留的茶叶取出,再次往茶壶中倒入清水,放在茶炉上,待水开之后,将热水到处,再次倒入凉水,如此三次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施展出他功夫茶的本事来说。
    半个多小时之后,终于一碗清茶带着袅袅不绝的香气缓缓地端放到常振邦的面前,道:“请大人品鉴!”
    常振邦一饮而尽,茶碗只有两三根手指并在一起那么大,便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也能喝光,只是这种喝法着实糟蹋了这得来不易的茶水,辜负了刘世发的一番心意。
    常振邦喝完,忍不住称赞道:“吴头楚尾天,粤户闽庭地,尽在这一壶清红之中,老弟当真是妙手。”
    “大人真喝得出来?”刘世发很是惊讶于常振邦的品鉴,他的这种泡茶手法并不高深,不过却是江西的独特手法,等闲之人还真是品不出来,尤其是像常振邦那般牛饮,根本就不可能品鉴出来。
    常振邦淡淡一笑道:“中华茶艺振邦懂得不多,不过有幸在东瀛赏玩过几次茶会,这品之法却也知道一二。”说道这里,他的心不由得一痛。该死的,为什么所有的美好总有那个人出现,什么时候才能忘却这个人!
    “大人当真有福气,竟能品鉴东瀛的茶道。”刘世发感慨道:“这茶本发源于中华,却成道于东瀛不得不说是我中华的遗憾。”
    常振邦道:“这是东瀛人的性格使然,东瀛土地狭小不足以供养百姓,百姓只能修的一技之长以求生。所以茶花等物,在中华不值一提,却总能在东瀛精益求精自成一道。可惜我中华地大物博,士农工商七十二行总有一行可以生存!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或许吧!”刘世发感慨道:“任何一个国家总会留有不如他国的遗憾,但在我中华起码能够吃米饭生蔬,不用像东瀛人那样吃生鱼!”
    “这套茶具就送你吧!反正留在我这里也是明珠暗投!”常振邦微微一笑道。
    刘世发道:“惭愧了,卑职寸功未立,怎敢受大人如此厚赏?”
    常振邦道:“随我而来的这些人都是华中人,茶道对于我们来说便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你若不能收下,那当真是让这东西糟蹋了。”
    刘世发见他不像作假,便收了下来,道:“大人叫来卑职,不单单是为了品茶吧?”
    常振邦笑着说道:“自然是为了九江城中那六个营的兄弟们了?若是我军休息过后,快速行军,打他个措手不及,料想群龙无首的九江城必定大乱,到时候可以一鼓而下!若是有残兵,我将那些人送到你营下如何?”
    “不要!”刘世发赶紧推辞道。
    常振邦卓有趣味的盯着他看道:“若是林宝在这里的话,他已经欢欢喜喜地谢过我了。”
    刘世发苦笑道:“可惜我没有林宝将军那般的识时务!”
    常振邦道:“不要赌气了,我知道你对林宝诈开新港的举动很是不满,不过这件事你不要怪他,是我常振邦指示他做的!只可惜他太急于开炮了,以至于折损了你的不少弟兄!”
    刘世发道:“我没有怪罪大人,也没有恨林宝,我只是对自己的愚笨感到不满!若不是我,那些兄弟们就不会白白送了性命。”
    常振邦不以为然道:“若不是你刘世发,这些兄弟不可能活下来,这是你的功劳,千万不要太过责怪自己。”
    刘世发道:“九江城内六个营的兄弟都是我哥哥的属下,我希望大人取城之时能够放他们一条生路!”
    常振邦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这些人群龙无首,若不尽早拿下。怕是危害地方,你也知道自古败兵溃散,后果最为严重!不用霹雳手段,无法震慑这些人。除非……”
    “除非什么?还望大人名讲,若是能保留这些兄弟性命,刘世发扑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还望将军明示!”
    这刘世发一听还有机会,马上匍匐在常振邦面前,哀求道。
    常振邦道:“如此一来,为今之计只能招抚了。我要进九江招抚刘军,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刘世发想了想,道:“大人如此恩德,卑职愿意跟随大人!”
    当下常振邦又叫来几个贴身马弁,一行五个人,随身带上三天的干粮,数千的银元,六七匹马趁着众人准备的时候出了新港,绕道湖口,走过龙开河,抵九江城门。
    刘世钧只身逃窜,九江城内六个营的营官却是毫不知情,以至于九江城内还算安定。
    九江城门之上的刘军见到常振邦,刘世发等人之后,立即开枪示警,道:“你们是什么人?”
    常振邦道:“我乃九江镇守使常振邦!”
    刘世发策马来到常振邦身前,以身相护,道:“镇守使到速行举枪礼!”
    九江镇守使在北洋来说是李纯,在赣匪李烈钧来说是刘世钧,什么时候来了个这叫常振邦的家伙?看他年纪轻轻不会也是被孙先生火箭提拔上来的吧,想到这里兵士们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赣匪军的将领之中革新之辈不少,但熟悉军务之人却是不多,好不容易刘世钧算一个吧,现在又来一个小年轻,这仗当真没法打了。
    今日守门值班的营官虽然认不得常振邦是何许人也,不过却认得刘世发,如今消息阻塞不知他已经归顺了常振邦,便不疑有他,忙一边令守兵双手举枪行礼,常振邦答礼之后。策马驶入城中。
    原来的九江府衙便是现在刘世钧的司令部,刘世发来过多次,一路之上有他高喊举枪行礼,各兵遵令行礼,自是畅通无阻,待常振邦进入九江府衙,便让传令兵将各营官章都叫齐之后,众人才知道刘世钧卷款潜逃,不由得大恨,常振邦又让传令兵将各营兵士尽数找来,围在九江衙门之前,常振邦道:“本官今日来此,特为收留刘世钧所弃官兵。听说刘世钧已两个月不发饷,还带款潜逃,如此不恤官兵,如此贪婪卑鄙。当真可杀!不过本官认为兵有南北朝廷革新之分,钱却不分南北,兄弟们如愿意就抚,则另行改编,否则可发银钱,让兄弟们各自回家,限十分钟答复。”说着抽出佩刀将放在桌子上的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元随之落下,又从怀中套出怀表,咣当一声丢在桌子上,然后将此时各营官议论纷纷最终推选一人出来道:“愿为大人报效。”各兵也一起齐大声喊道:“请大从收编。”常振邦欣慰的说道:“各官兵深明大义,足可成为国家正规军,明日先发一个月的饷银,其余欠饷随后补齐!”
    说是改编,常振邦却不动各营一兵一卒,只是将赣匪军的旗号换成了华中军的旗号,待文县那些官兵抵达九江城下之时,常振邦早已经稳定军心,便用那些从沙河和新港搜刮来的银元补发了粮饷,同时电报朝廷,李纯宣告九江光复。
    不一日,朝廷电报传来,任命常振邦暂代九江镇守使,同时为了安慰李纯,任命他为江西护军使。惹来华中诸位一阵羡慕也引来不少北洋部署的仇恨,不过常振邦却甘之如饴,秘密筹划着下一步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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