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此话一出,那些兵士们纷纷又闹腾了起来,不过终究还是又走了进来,堵住门口围了个偃月形,一个个脸色横眉冷对做好了散腿就跑准备,总是是一副完全信不过常振邦的样子。外面的救护车好不容易来到望海春的门口,却被这些兵士挡住了大门,任那些大夫护士怎么挤也挤不进来,这些人一看没办法进去,只得将那些伤势稍微严重的兵卒抬上担架,送上车回了医院,至于那些倒在地上的军官们也只得自求多福了。
    见了这种场面,楼上的那些军官顿时不干了,吵吵嚷嚷地要法办了这些当兵的。更有不少军官呵斥起常振邦来。
    常振邦对此只是微微一笑,再次将手中的惊堂木一拍,道:“诸位稍安勿躁,这件事其实也没有大家想的这么不堪!”说着从怀中摸出怀表,看了看,道:“现在八点半,八点四十之前,结束这场纠纷,常某人还是有信心!”
    似乎是验证他的时间观念,大厅处被砸的稀巴烂的西洋钟咣当咣当地砸了起来,预示着八点半的到来。
    “老子就看看这小官儿有什么好说的!”小兵中有人嘲弄地说道。
    常振邦微微一笑,说道:“张友能你给老子出来!”
    从一开始打架就一直躲在人群中的张友能这才分开人群,来到常振邦面前,低头说道:“大人你找我?”
    常振邦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大家说说吧!若是三分钟说不完,你这个月的粮饷就没了!”
    张友能赶紧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他虽然不知道常振邦到底站在那一边,但是廖步吉这小子和常振邦不对付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所以还是基本公正的将廖步吉如何嚣张跋扈,如何挑起纷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件事怎么挑起了,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当官的只要在场几乎就没有不知道,不过每个人的角度不同,看法自然不同,常振邦此招不过是统一视线,让所有人不分官兵身份的站在同一个角度看问题,这样解决起来往往事半功倍!
    张友能说完,补充的人不少,常振邦删繁就简,统统加了进去,最后整理出一个双方都认可的事情发展经过出来。
    “这件事看来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常振邦淡淡地说道。
    霍建华冷冷地说道:“常大人若是想和稀泥的话,怕是兄弟们不答应!”
    军官们道:“常大人若是各打五十大板的话,怕是弟兄们心有不服!”
    双方争锋相对,都不愿此时一了百了,此时毕泽华已经带着赵元任赶了过来,由于事发突然,他们只穿了一身便装,带了几个亲兵过来。
    “干,这些人不好对付啊!”毕泽华从人群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也大感头疼。
    赵元任嘿嘿一笑,道:“东家不用担心,现在不是常振邦要出头吗?咱们只要站着看戏好了?”
    “就这么看着?这小子行吗?”
    “不行不是更好?东家你想啊。这小子若是得罪了那些当兵的,以后谁还听他的?若是得罪了那些军官,军界之中怕是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东家若是收他便是救他一命,若是收他,他便慢慢死了!”
    “对!”毕泽华道:“还是老赵你主意高啊!咱们就这么看着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常振邦兀自坐在那里,还没有拿出一个主意来。
    霍华德冷冷地说道:“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了,常大人你倒是快点说说怎么办呢?”
    常振邦淡淡一笑,道:“事情很简单,只要军法处置就好了!”
    霍华德冷冷地说道:“常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振邦指着躺在地上嗷嗷直叫的廖步吉,对着张友能问道:“廖步吉身为军官,洛阴学习期间,不顾军纪,带娼妓入营,军法之中如何处置?”
    张友能道:“战时枭首示众,平时军棍一百!”
    军纪这种事,只要穿上军装就不管你是兵还是官都要知道,是你可以不做,但你必须知道的东西。所以常振邦骤然提起军纪这种事,众军官,众小兵没有人当真,因为军法这种很严禁的东西在众人眼中早就形同一纸空文,没人会当回事!
    常振邦继续追问道:“军中殴打生事,该如何处置?”
    张友能道:“首犯五十军棍,从犯三十军棍!军中主官再加十军棍!”
    常振邦道:“张晓天职守严格,不徇私情,被廖步吉打成重伤,这种事军法之中如何处置?”
    张友能道:“忠于职守,临危忘命,应该重伤,升官爵一级。”
    常振邦拿起怀表看了看,站了起来,说道:“八点四十已到了,事情已经解决了!请大家按照军法上说的惩罚好了!我相信在座的没有人会反对吧!”
    众官兵们一阵愕然,显然常振邦判决很简单也很有效,最重要的是不偏不倚很中正。
    “行!老子服了!”兵士中站出来一个壮汉,撩开衣服,往地上一趴,道:“请常大人执行军法!”接着又一个趴在地上,大吼道:“请大人执行军法!”兵士们纷纷脱下上衣,趴在地上等待着常振邦执行军法。
    这时候军官中竟然有人站出来,为这些小兵求情道:“常大人,我看这不过是孩儿们胡闹,实在当不得动什么见鬼的军法!”这军官来头不小,身上是师长镇守使的服饰。回过味来的军官们纷纷符合起来。
    钱德发有些搞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了,刚才要严惩这些小兵的不就是这些当官的吗?怎么现在这些人竟然求起情来了,这实在不合常理啊!岂止他不明白,毕泽华也是一脸懵逼,好在他身边的赵元任看明白了。
    赵元任嘿嘿一笑道:“东家你想啊,这军棍若真的打下去,这些军官们的又岂能逃得过去?当兵的挨军棍没什么,但是这些当官的挨不起,更丢不起这人!”
    “这小子有两下子啊!”毕泽华道:“老赵你看这小子能给老子卖命不?能的话安排一下,让他知道老子对自己人可一点都不含糊!不能的话,想个法子弄死他!”
    常振邦看了看这位镇守使,又看了看霍华德,想了想,说道:“两位大人难道不知道以军法处置是解决这纠纷最公正的法子,若是不动军法,就怕是有人说我等寻私,这事啊,怕是没完没了了!”
    镇守使道:“常大人不用害怕,凡事老夫为你做主,这些军官那个敢再因为这件事跟你犯浑,老子第一个跳出来扒了他的皮!不”说着狠狠地瞪了那些军官们一下,那些军官们中的机灵人忙大声应和道:“常大人多虑了,军中同僚兄弟和气生财,只要不动军法,大家不会怪罪大人的!”
    “霍大人以为呢?毕竟这些兄弟都是你的人!”常振邦扭过头问道,同时向霍华德丢了个眼色。
    霍华德马上沉下脸,冷冷地说道:“兄弟们虽然在我手下听差办事,但这事受委屈的毕竟是兄弟们不是我。我想他们最希望的还是大人能够还兄弟们一个公道,至于动不动军法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兄弟们说了算!”
    “请常大人执行军法!小的们愿意领罪!”
    下面那些当兵的立即大声吼道,既然常振邦说的在理,众人也心服口服,那就军棍一起打吧!反正小兵们挨军棍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倒也看看这些军官们打屁股的时候是什么德行!
    镇守使看了一眼这些当兵的,又看了看霍华德,微微一笑,将他拉过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赵元任微微一笑,对着毕泽华道:“老王怕是说不服霍华德,东家还是让我过去帮帮忙吧!”毕泽华点点头,霍华德的脾气他还是知道,不爱钱财,只吃米饭。
    不一会儿,霍华德便走了过来,叹了一口气,道:“枉动军法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只要常老弟能够做出让兄弟们满意的答复,我可以代替兄弟们答应大人不动军法!”
    常振邦微微一笑道:“既然兄弟们也不想动用军法,那咱们就不动军法好了!”
    张友能马上问道:“不动军法,大人又如何判决啊?”
    常振邦道:“不能各打五十大板,那就什么也不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了,至于罪魁祸首廖步吉却是不能放过,不过他现在重伤在身也不宜再做惩罚,不若让他出了这次纠纷的所有费用,也算是小惩大诫了!至于张晓天军中赏赐五十块大洋,优先升为排长,再由廖步吉陪他三百块钱养伤好了!诸位大人吧看我不这么决断如何?”
    廖步吉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就这么完了?自己堂堂团长被人揍了,还要赔钱?哪有这般道理,顿时大怒,想要站起来,狡辩几句,不料那些当兵的看他还不老实,忍不住踢了几脚过去,痛得他再次咣当一下摔在地上惨叫起来。
    王镇守使看他这份狼狈不堪的模样,忍不住扭过头,冷冷地说道:“常大人这种不伤和气的法子着实不错,不过这样做是不是太便宜廖步吉这个犊子了。”
    常振邦苦笑道:“卑职是个团长,他也是个团长,有在座的诸位大人们,卑职才敢让他赔些钱财,罢官去职这些手段,卑职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这好办!”王镇守使幸灾乐祸地朝着楼上吼道:“老张,这狗崽子是你的手下吧!怎么着你也得说几句才好啊!”
    常振邦循着脚步声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黑壮汉,气哼哼地走了出来,他模样和这躺在地上的廖步吉有几分相似,想来他们之间绝非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至于亲密到何种关系是,廖叔叔不知道,只能问廖阿姨了。
    被王镇守使叫做老张的人自然军阶也是不低,也是个师长人物,不过却不是镇守使,想必也是新升上来的人物。这还真让常振邦猜对了,这张师长和王镇守使两人从来就不对付,却是战功不分上下,贿赂不分多少,只不过王镇守使相貌堂堂,被提上了师长,坐上了两洛镇守使的高位,一下子便成了封疆大吏甩开老张这个旅长不知道多远。
    张旅长气哼哼地说道:“廖步吉这小崽子是我的让人,老子自会处理!”
    王镇守使嘿嘿一笑,道:“老张,现在可不是斗气的时候,现在若是不该诸位官兵兄弟们一个交代,怕是不好吧!”
    张旅长看了看楼上军官们一个个都盯着自己,楼下的这些丘八们也一个个瞪着绿豆眼往自己这边瞅来,知道不做些什么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让他罢了廖步吉的官职却是万万不能,想到这里,他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王镇守使大笑道:“咱们张旅长给弟兄们的交代便是一走了之啊,我老王可做不出这种事来,当真佩服的紧啊!”王镇守手下的那帮子军官也跟着嘲笑起来。笑声中张旅长的那张脸变得乌黑铁青,他猛然回头,抽出手中佩剑朝着廖步吉身上刺去。
    廖步吉重伤在身,猛然见到张旅长冲过来,很是高兴,随后只觉得自己肩膀一阵剧痛,张旅长的佩剑便刺了过来,他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王镇守使忙大惊小怪道:“老张你不光人长得黑,下手也这般黑啊,小家伙这下可不好了!”
    张旅长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这个惩罚应该能够给诸位兄弟一个满意的交代了吧!”
    王镇守使嘿嘿一笑,道:“当然,当然!”
    张旅长蹲下身子伸手将廖步吉抱在怀里,猛然站了起来,不顾一起的冲了出去,拦了一辆马车,将里面坐车的小媳妇一把抓了出去,丢在地上,轻轻地放下廖步吉,转身一脚踢飞赶车人,窜上了马车车头,抄起马鞭,将马车赶了出去。马车后只留下赶车人的破口大骂和小媳妇的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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