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的两侧坐着两个人,一个五大三粗,大马金刀充满了草莽本色,这便是纵横文县十余载的黑风寨大老黑,另一侧坐着一个白面书生莫样的家伙,他身材狭长,着一身白衫,脸色蜡黄犹如重病之人,一条粗重的辫子盘在头上,正中是一颗红缨,这身打扮便是凶名赫赫的临河白无常!
    他与大老黑并称华中双匪,但大老黑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比不上此人。不过是中国人喜欢双字,总要凑上一对,所以才委屈了白无常。
    白无常看上去病弱,但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如黑夜的一阵绿灯,看得人发慌若被蛇咬了口一般。
    小红袖陈蝶不是没见过他,不过见他总是没来由地出一身冷汗,只好强打着精神,满脸微笑,道:“黑风寨小红袖见过大当家,见过白当家!”
    白无常打量了她一眼,如一条蛇盯紧了一只兔子般,道:“二当家许久不见,还是这般漂亮!”
    小红袖笑了笑,竟自站在了大老黑的身后。
    大老黑叹了一口气,道:“老白,最近兄弟犯煞!在一个少爷羔子手中损兵折将,当真是晦气!”
    白无常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黑大当家无须挂怀!那老常家诗书传家,屹立文县二百多年,人才辈出绝非浪得虚名之辈!想当年长头子毛林凤祥二万多人围攻常家大院都不可得,黑当家竟能全身而退倒也值得夸奖。”
    “嘿嘿!”大老黑笑了,老常家的光荣历史道上的人都知道,败在他们手里不算丢人,可是败在谁手中不好,偏偏是个疯少爷,说出去他大老黑岂不是连疯字都不如吗?
    “败了就是败了!”大老黑叹了口气道:“兄弟纵横文县十余年,被人逼得放火烧山,却还是头一次,这口气兄弟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啊!还望白老大看在江湖道义的份儿上拉扯兄弟一把,借二十个兄弟给老哥,等平了常家大院,老哥一定完璧归赵,再给老弟这个数儿~!”说着从怀中套出一个梨木匣子,很是不舍地放到桌子上闭上眼,轻轻地推了过去。
    白无常看也不看,只是冷冷说道:“黑当家的执意攻打常家大院?”
    大老黑点点头,对着小红袖使了个颜色,小红袖叹了口气,走到桌子旁,轻轻地推开梨木匣子,油灯豆大的光芒照在上面,一下子耀眼了许多,那里面是几张金叶子和一小摞儿百元十元的银票。
    “常家大院易守难攻,没有大几百人硬打便是找死!我白无常杀人不眨眼,却也不能让兄弟们白白丢了命!”
    “白老大有所不知!”大老黑道:“现如今老常家老的老,疯的疯,人才凋落,现在正是灭了老常家,扬名立万儿的好机会!还望白老大成全老哥一二!”说着大老黑又从怀中套出一个小包袱,包袱不大,像包了一个苹果的样子,只不过这一次他亲自打开。
    一掀开包袱,露出两个白玉小孩。
    白无常眼睛都绿了,有道是识货的都是行家,山贼大盗没有眼光怎么着走得到头呢?
    “这……”
    大老黑嘿嘿一笑,道:“老弟你就看看眼吧,这玩意儿叫金玉罗汉,用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打磨而成,宫内的能工巧匠用再用最好精金做成二十四套各色衣衫随着不同的节气换洗,价值还在九龙杯之上!也被康熙老佛爷视为龙书案上的心头好!”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倒引起白无常一阵轻蔑地阴笑,他闭着眼睛嘲弄地说道:“算了吧,我的好大哥!你这金玉罗汉怎么看都是咸丰道光年间的物件儿,玉是羊脂白玉中的好货色不假,精金的纯度也很纯,但这玩儿毕竟是个近物,恕兄弟眼拙,还真看不出这对小娃子什么地方能比得过康熙爷的九龙杯!只要黑大哥说得出来,别说二十个兄弟,便是让兄弟亲自带头攻打常家大院都没问题!”
    要是换做过去听到这番话大老黑早就跳起来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不过今天他再听了对方这份讥讽之后竟破天荒地毫不介意,反而语气柔和地说道:“老哥是个粗人,可能让人骗了也说不定!”随即叹了口气,竟然伸从胯、下摸出一枚长方形的盒子,丢了过去,道:“这东西白老弟麻烦你打开一下吧!”
    白无常伸手将盒子抓来,毫不客气地打开,里面的东西竟然被一团丝绸紧紧地包裹着,白无常冷哼一声,扯破丝绸,露出了一个铜质小酒瓶。
    这小酒杯端的精致,精雕细镂九龙绕日,日字之中却是四大大字‘康熙御赐’。
    “这是康熙爷的九龙杯!”大老黑奸诈地笑道:“精美异常,可惜是铜制的,值不得几个钱,怎么想也比不过那金玉童子不过好歹也算是康熙爷的九龙杯吧!”
    白无常脸色铁青,伸手用力一攥,以他的手劲就算是钢铁铸造的酒杯也能捏碎,可是这小小的九龙杯在他手中只是发出蹭蹭的声音,竟不怕破碎,也不变形,顿时引起了他的几分好奇,胸中那股子被人算计的愤怒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伸手将九龙杯丢入怀中,依次将金玉罗汉,梨花匣子收了起来,道:“黑老大好算计!但我白无常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攻打常家大院的事,就全听黑老大吩咐了!”
    黑老大见与自己齐名的白无常也有今天,忍不住得意地说道:“瞧瞧,老弟说的这是什么话,畅快地让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能说什么?就照着老弟的意思办好了!”说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白无常也嘿嘿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如鬼哭狼嚎,一双眼睛迸射出阵阵如刀的寒光。
    常振邦刚踏上三四层台阶,便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苦痛,就是一阵风刮来,也能吹散了他!
    警备队前的值班人员见他这样,想要过去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道:“无妨,今早睡过了,难免身体有些僵硬,多走走就好了。”
    值班人员见他如此也懒得管他,打着哈欠走了,其实心中却很是不满,这些当官的抱着小老婆睡觉都嫌麻烦,那自己这些守夜值班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常振邦刚迈上大厅的台阶,便见赵盼像根弹簧一样噌地一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两眼通红,一脸困顿,想是昨天没睡好。
    “大人……你可回来了!”赵盼犹豫了半天,才憋红了脸,低着头嘟囔道。
    常振邦微微一笑,道:“没事了,昨天回去后又遇到了几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不免又喝了顿酒,宿醉之后如此狼狈着实让你见笑了。”说着身子一晃,差点摔倒,赵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却又被常振邦温热的手拿住,轻轻地推开,靠在强上,淡淡地乃至有些生硬地说道:“无妨,倒是你才喝了那么一点儿酒,便醉成现在这幅模样,以后跟我出去可不许喝酒了!”
    赵盼此时的心情如过山车一般,先是被常振邦推开有些惊讶,继而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过如此而感到一阵心冷,最后那句却又暖暖地暧昧了一些却又有些小讨厌
    常振邦推了一下墙,从他身边匆匆而过,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道:“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
    赵盼心头一喜,满脸唰地一下红了袭来,赶紧低着头,飞快地从他身边走过,转身去了行政科,只留下一阵香风。
    常振邦一愣,有些无措道:“怎么有股子熟悉的西洋香水味道?想不到这小小的文县之中竟也有这般摩登之人。该不会是她吧!”想到她不由得摇了摇头,脸上闪过无奈地苦笑,
    仿佛他又回到几年前,东京的上野,樱花飘荡,当初就是这样一阵淡淡地香气让他从樱花树下的坐席坐了起来,那是怎么样风情的女子,乌黑亮丽的长发,白皙如玉的脖子,淡淡地浅花吴服,婀娜的身子,干净的小脚,整洁的木屐,踩着点点樱花,像一阵阵鼓点敲打在常振邦的心上。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自己还是不能忘怀,明明有比她更好的女子才对!
    既然不可能,那就不要想了啊!
    常振邦你不能再想起那个人了。
    既然不可能,那就不去想!
    再说了,那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个让他喜欢的都不知道生,都不知道死,都不知道理智是何物的东瀛女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或许只有那精致的西洋香水会发出同样的香气淡淡地飘在这里。
    给他带来无尽的苦恼!
    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虚,既然命中他注定没有这些东西,运气也不会眷顾他。那自己就逆天改命,让所有得到的,得不到的都得到!
    可是现在,上天,请你不要让我再想起她吧!
    常振邦一脸悲戚,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三个大汉几乎同时窜到他的面前,将他团团围住,请到了里面。
    “大人,昨晚去哪里风流快活了?赵文员一大早就上门找您来了。”赵五根嘿嘿一笑十分暧昧地说道。
    张友能也跟着一边搀扶着常振邦,一边说道:“老赵,说什么呢!大哥岂是那种喜新厌旧之人。明明是一箭双雕!一箭双雕!”
    张友华憨厚一笑,道:“表哥,你可是有婚约的人,可不能这么乱搞!”说着给他递过来一杯水。
    常振邦苦笑着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之后,才大喘了一口气,感受着水缓缓地从嗓子里滋润下来,那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因为想起那个人所带走的生气缓缓地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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