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苕揪着许天溪的衣领,将其拉到自己的面前,放开嗓子大叫:“你以为我不想救我的族人吗?你以为我贪生怕死吗?你以为……”
    红苕愈说愈伤心,两行清泪直下,滑落到自己的手上,声音梗咽,最后的话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许天溪被她啜泣惊醒,刚才对她的误解一扫而空,勾着头,不知道如何安慰:“对不起,我……”
    红苕拉着他的衣领,便坚毅地往前走,临危不乱,冷静如斯,真不像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能拥有的魄力。
    红苕道:“玉面人是高于蛮人之上的猎人,以吸食人的脑汁为乐,而且实力高强,几乎没人能斗得过他们,简直是蛮人的天敌。所有的孩子,从小就被长辈们灌输着一个观念,‘看到玉面人,你就跑或者等死’。”
    许天溪对她口中的“玉面人”毫无概念,根本不明白,这对于她们来说,是什么样的精神恐怖。
    许天溪回头,看着越来越遥远的部落,不停地担心灵珑的安危会如何。
    红苕一口气揪着许天溪跑了好几里,终于失去了奔跑的力气,松开许天溪,四肢趴在地上喘气。
    而许天溪早已精疲力竭,四肢酸痛,这会儿想折返回去,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此处是一个凹形的地带,倒是一个理想的避难所。
    红苕战战兢兢地躺在地上,每每回想起刚才所见的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
    直到太阳西斜,两人也恢复了力气,才提起勇气往回走。
    站在白羽部族的外围,首先是一股腥风扑面,直让人发呕。
    许天溪跟着红苕,一步一步地走进白羽部族的领土,每一寸的土体都是尸体和鲜血。
    许天溪环视周围横七八竖的尸体,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恐万状,表情扭曲,眼珠突出,像是生前经历了什么前所未有的痛苦一样,在用表情昭示着凶手的残忍。
    连那白色的帐篷,也已经被一道道鲜血玷污,上面还趴着一些尸体。
    白羽族上下,不论男女老少,无一生还。
    残阳似血,一片余晖洒在大地,映射出刺眼的光晕。
    许天溪自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证过这样血腥、残酷的场面,捂住嘴巴,强忍着自己不吐出来。
    而旁边的红苕,则是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双膝跪在了地上,恐惧而心痛缠上心扉,让两行清泪滴落地上。
    为什么今天自己总是哭,自己从未有过的彷徨,讨厌现在这样的自己。
    红苕自幼生活在蛮人部落,见过了生生死死,吃与被吃,但这一幕降临到整族命运的头上时,还是被成片的尸体震惊住了。
    “嘎嘎嘎……”
    天空中掠过一群黑色的乌鸦,停落在帐篷包顶上,似乎在伺机寻觅点食物吃,不断地发出悲冷的啼叫声。
    许天溪俯着身子,将胃里的东西吐个干净,这才舒服了许多。
    突然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许天溪赶紧越过地上的尸体,跑进主帐篷内,寻找灵珑的身影。
    可七零八落的帐篷内,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这就奇怪了,自己最后见到灵珑的时候,她就坐在这里,许天溪连灵珑坐在那个方向都记得清清楚楚,可现实是没有她的踪影。
    许天溪冲出帐篷,在整个白羽族落找了一圈又一圈,翻开肮脏恐怖的尸体,也没有看到灵珑的身影。
    灵珑不在这里,又会去哪儿呢?
    一股莫名的不安,袭上许天溪的心头,像是大雁落群后的惊惶。
    “阿大——”
    从悲痛中醒过来的红苕,四处找自己爷爷的尸体,但翻来覆去却没有找见。
    这极其不合理,全族人的尸体都躺在地上,为什么唯独没有爷爷的,难道说他被吃得渣都不剩,还是说……
    “呵呵……呵呵……”
    许天溪忽然被周围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所吸引,循着它走过去,看见红苕抽搐地站在原地傻笑,继而开始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她已经伤痛过度,神经失常了吗?”许天溪悲悯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这样想着。
    许天溪走上前去,想去拍拍她的肩膀,却又觉得不妥,最后犹豫地收了回来,安慰道:“你没事吧……其实……你的心情我也懂……姐姐不见了,我也很……很……”
    忽然间,许天溪找不多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复杂心情。
    红苕徒然转过身,抓住许天溪的胳膊,苍白的脸色中透露着一种狂喜,与现在这种场合极不协调,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许天溪只是认为红苕悲极生狂,不懂她的言辞。
    红苕泪光盈盈的眼神中,闪烁着生机,叫道:“没有找到阿大的尸体,没有找到……这说明什么?”
    “对呀,这说明什么?”许天溪也同样疑惑。
    红苕一巴掌打了许天溪的后脑勺一下,骂道:“笨蛋!这说明他没死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天溪的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亮窗,一片希望之光照进心田,自言自语地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没有尸体,就反面说明还活着呀。”
    许天溪忽然觉得红苕反应灵敏,对她野蛮的印象有些改观。
    “可是……”红苕的脸色忽而黯淡下来,来回踱步,自问,“阿大没死,他又去哪儿了呢?怎么才能找到阿大?”
    对于这些问题,红苕心中并无思绪,刹那之间又变得迷茫。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呀。我们可以去找!”许天溪用右拳捶着左掌,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过许天溪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灵珑是何等人物,岂会因这点事故而损伤分毫?
    只是这一点,许天溪并没有想到而已,才会在这儿干着急。
    红苕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许天溪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溶解笼罩在心头的阴霾。
    虽然不知前途何方,但终究还是有一点希望余存,这也就足够了,算是灭族之后的聊以自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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