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以后路子凡才知道母亲对路正由的恨意到底缘何而来,路子凡娶她根本不是为了爱情,甚至可以说,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欺骗而已,一场围绕着利益的欺骗。
    单纯年轻的母亲被路正由英俊的面庞和动听的言辞迷昏了头脑,义无反顾地和家庭对抗,在父母叹息的目光中下嫁于他,满心以为自己寻觅到了人世中最真挚的爱情。
    一开始的路正由表现得也非常完美,婚后的生活一度让路子凡的母亲以为自己嫁给了世界上最温柔贴心的男人。
    路正由那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没有积蓄,没有人脉,但他有足够的实力和开阔的眼界,凭借着她娘家人的地位,在两年间成功积累起了足够的财富。同时路正由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性格也展现了优势,他甚至自己开拓了一派人脉。
    成功之后的路正由几乎是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夜不归宿,对路子凡的母亲不闻不问,在家里的时间一个月加起来还不到四十八个小时。
    在几次激烈的争吵过后,路子凡的母亲终于明白,路正由原来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他已经毫无顾忌地原形毕露了,肆无忌惮地展现出了自己的真正面目。
    一个不择手段的投机者。
    路子凡的母亲在痛哭了大半个月之后,终于升起了一个隐秘的念头,她想要调查一下自己丈夫的去向,她想知道路正由在每天夜里到底沉睡在哪个温柔乡里。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调查结果比路子凡母亲的猜测还要可怕许多,路正由在每天结束工作以后,去的都是一家不为人知的高端会所。
    而这家会所之所以如此隐蔽,是因为它提供给性癖不正常的男性别样的享受,寄予他们在外面绝对无法享受到的欢乐——
    它提供未满十四岁的青涩女孩的性服务。
    路子凡的母亲几乎是在拿到调查结果之后就崩溃了,原来她曾经深深迷恋的温柔体贴的丈夫,本质里是一个恶心的恋童癖。路正由对她根本连一点兴趣都没有。
    路子凡的母亲自小生活在家人的庇护下,干净纯真得像伊甸园里的夏娃,可是从得知曾经日夜耳鬓厮磨的丈夫其实是个恋童癖的那天起,她的心里就装进了满满的怨恨。
    可是这时候路子凡已经出生了,他才一岁多,模样精致,看起来像一个精雕细琢的漂亮玩偶,眼珠子清澈透亮,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喜欢。他的母亲完全是因为他才容忍下来的,逼迫自己当做那个令人作呕的丈夫根本不存在,精心地照料这个曾经是她身体一部分的可爱儿子。
    只可惜她没有能够撑多久,路子凡才不到五岁,母亲就因为多年来积攒的悲伤染上了疾病,很快就去世了。
    有时候路子凡会想,如果母亲还在世的话,他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愚昧,无知,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和别人相处。
    路子凡还记得母亲下葬的那一天,与沉闷的气氛截然不同的是,天空碧蓝清澈,万里无云,空气中流通着温柔的轻风,吹拂在路子凡稚嫩的面颊上,令他的眼睛发酸,湿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溢出,迅速而秘密地低落在了地面上,被泥土吸收,很快地消失了。
    这是母亲重病以后路子凡第一次看见路正由,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戴着纯黑色的礼貌,看起来挺拔英俊,脸上的神情满是肃穆,仿佛真的因为妻子的离世而悲伤。
    母亲的棺木入土的时候,路正由走近了路子凡的身边,想要牵起他的手,路子凡后退一步,穿着小皮靴的右脚踏在土地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路正由便没有再勉强,只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摘下了他那顶黑色的礼貌,目不转睛地看着妻子的棺木被泥土一点一点地掩埋。
    那之后经过了九年,陆珉祯毫无预兆地被路正由娶进了门,那时候路子凡已经从母亲留给他的遗物里得知了一切,心里对路正由只有深深的厌恶。路正由原本还觉得诧异,他不觉得路正由会喜欢陆珉祯这种明显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三十多岁的女人,直到他看见十岁出头的瘦削的陆可盈跟着陆珉祯,带着一大箱子的行李一起进了他的家里。
    也正是因为路子凡得知路正由的一切,他对后来陆可盈的遭遇一点儿都不意外,甚至没有任何同情,他心如止水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想的就只是一句“果然如此”而已。
    路子凡梦见了母亲手掌的温度,以及曾经给予他的爱抚,这让路子凡在沉沉的昏睡中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呦,醉得还挺开心。”沈北望一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喝着酒,一边这么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路子凡终于从醉酒带来的沉睡中苏醒了过来,他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一阵阵的轻微地痛着,他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了揉脑袋,耳边是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喧闹声,路子凡这才恍恍惚惚想起来他好像没有走出酒吧的记忆。
    “醒了?”耳旁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
    路子凡转头看去,沈北望正交叉着双腿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右手举着个高脚杯,左手随意地搭在沙发的皮质靠背上,带着点儿意义不明的笑意,就这么盯着路子凡。
    路子凡只觉得一阵不适,他当然认得沈北望的脸,之前一进酒吧就看到了,本来想躲得远一点的,没想到一醒来就对上他的脸。
    “你是谁?”路子凡皱着眉头问道。
    沈北望便毫不在意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沈北望。你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路子凡表情不善,防备地看着沈北望。
    沈北望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无奈地说道:“你问了我的名字,难道不应该也讲一讲自己的名字,以示友好吗?”
    路子凡绷着一张脸,说道:“是你自己要告诉我的,我又没逼你。”不过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说道,“路子凡。”
    “那个lu?”沈北望又随口问道,“陆地的陆?道路的陆?驯鹿的鹿?”
    这人还真是烦,路子凡已经有点受不了了,但是为着沈北望口中所谓的“礼貌”,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第二个。”
    “这样,”沈北望又很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记住自己刚刚说的第二个lu究竟是哪个字。
    就这么气氛尴尬地对坐了一会儿,路子凡终于有些难以忍耐了,站起身,说道:“我走了。”
    “怎么就走了啊?”沈北望用有点流氓的轻浮语气说道,“我可帮了你一把欸,难道连谢谢都不说吗?也太没礼貌了吧?”
    路子凡只觉得无可奈何,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忍耐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呢?谢谢你,沈北望。这样可以了吗?”
    路子凡最后一个字才出口,沈北望上衣兜里的手机就铃声大作,他伸手让路子凡坐下来,一边接起了电话:“喂?宇程啊,大晚上的,什么事儿啊?”
    路子凡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入了夜了。他无意留下,抬腿刚打算走,又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似乎是听到了“宇程”这两个字,心里不由得一动。
    该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高中时候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路子凡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想走了,分明也不能确定电话那头的人到底是谁,可他还是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坐回了沙发上,听着沈北望和电话那头那个叫做“宇程”的人说话。
    路子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对穆宇程有那么一点难以启齿的愧疚吗?或许还想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可是想起高中时候自己做过的事情,路子凡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当时离开得太匆忙,彻底失去了他们的消息,心里多少有点遗憾,觉得仿佛是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情。
    只是接下来沈北望的口中没有再出现那个名字了,他说出来的内容也根本没有值得探究的地方,只是零零碎碎的闲谈,以及大概是交待了一些事情,路子凡耐心地等他讲完,把手机放到了一边,这才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你的朋友是叫做宇程吗?”
    沈北望奇怪地看着路子凡,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朋友?不过没错,是这个名字,难道你也认识?”
    路子凡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接着问道:“是姓穆吗?肃穆的穆?”
    沈北望面上的表情愈发奇怪了。他点了点头,说道,“就是穆宇程,那个穆氏,穆凌风的亲生弟弟。”
    没错了。
    路子凡只觉得心情突然就复杂起来,他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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