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漫灌靠的是辟谣和揭露骗局。
    有一个大概也是经常出差的人,常在版上发贴,揭露骗局。
    此时最常见的骗局是:「你中奖了二等奖,奖金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这是我在干农活的时候,在地里挖出来的青铜鼎。”
    这两个没什么技术含量,有技术含量的是红蓝铅笔骗局:“我有一根红铅笔,还有一根蓝铅笔,我用绳子套它们,你猜它最后套住的是红铅笔还是蓝铅笔。”
    绳圈是有技巧的,不管回答的是哪一根笔,一定会套中的是另一个颜色。
    比猜盅里罩着几粒玉米的骗局更考验手法。
    除了纯靠骗和讲手法之外,还有一种「大小片」。
    在火车站长途车站把哈密瓜削成片,插上竹签,黑板上写着「哈密瓜两元一片」。
    等付了钱,咬了一口,卖瓜人就会把挡着黑板的包挪开,下面写着「大片十元」,不想付?周围都是卖哈密瓜的人,他们手中都有切瓜刀。
    大小片哈密瓜的贴子下面有人质疑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问他既然被坑了,为什么不报警。
    这个回贴的人被群嘲:
    小朋友,回家吃奶吧。
    现在上网的人还真年轻啊。
    没关系,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管理员把这些内容都删了,删除理由:内容敏感。
    有人开贴嘲讽管理员:“这也叫敏感,全国都知道啊,怎么,你们论坛比我老婆还敏感?”
    一时间,辱骂的贴子铺天盖地,管理员是个年轻姑娘,她从来没有被骂得那么惨,当下心态崩了,躲到茶水间哭。
    领导都没哄好,主要是领导也没经历过被这么多人激情辱骂,劝慰的话说出口,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安夏找到她,她眼睛红肿着,不住着抽泣。
    安夏第一句话:“你替我难过,我很感动,但是不用哭这么久吧。”
    “啊?他们骂的是我。骂得太难听了。”
    “是吗?可是我看到他们都在骂论坛呀,这论坛谁建的?我呀。规则谁拍板的?我呀。你按规则删贴,不就是我要求的吗?明明就是在骂我,你居然哭了这么久。”
    安夏笑嘻嘻地看着她:“反正你那个管理员的id又不常用,平时用自己的号发不就行了。马甲一换,又是好汉。还记得咱们的广告吗?你就当屏幕后面坐着的是一条狗。”
    现在的网友搞网暴都没什么技术含量,换个马甲就找不着人了,不像以后每个人都在网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黑客软件也相当发达,会真的骚扰到现实生活。
    管理员抽抽噎噎的琢磨了一会儿,好像是这么回事,终于情绪略微稳定下来。
    “再说了,他们骂这么多有什么用,辛辛苦苦打几百个字,你只要轻轻点一个勾,再点一个确定,整栋楼都没了。”
    “你再休息一会儿,过一会儿去删贴。对了,删贴的时候,挖些新的热点新闻出来,不要光删帖,得让这些闲人找点事干。”
    青天白日的,突然上哪儿找热点?
    总不能说外星人要攻占地球了吧?
    管理员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个贴子《遇上这种舍友,我应该怎么办?》
    贴子里描写了一个女生宿舍,其他人都很好,只有一个人卫生习惯不好,又懒又馋又爱指使别人,还贪小便宜。
    还没有等管理员找其他的小号顶贴,就已经被义愤填膺的网友们刷新翻了页。
    安夏默默看着那个贴子,脑中浮出一个熟悉的名字「小月月」。
    在很久之后,这个名字都是天涯的传奇,在《全职高手》里都被当作一个梗出现过。
    与热闹非凡的三大板块相比,「二进制」版块就是一个清流,发贴的人不多,问的问题也都挺高深。
    安夏看不懂的那种。
    所以气氛很和谐,偶尔乱入一个小白,也是以恭敬的态度发贴。
    除了一个id,他太能灌水了,基本上每一页有60%的主题贴都是他发的。
    安夏看到了pny ma的大名,哟,这不是正在上大学的小马哥嘛?
    还有在版里被称为「卫生球」的viqiu。
    安夏给他发了一条聊天:“阿君?你也来啦?”
    “你是?”
    “安夏。”
    阿君一如即往的不擅言辞,来回说了几句,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安夏跟他说了几句客套话,让他要是对论坛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尽管跟她说。
    “好。”
    “那个特别发贴特别多的id,lei你认识吗?”
    “认识,我同事雷布斯。怎么了?”
    “哦,随便问问,挺活跃的。”
    此时论坛上的几个id,都是未来提到名字就能想起脸的人。
    包括某位吃了安夏很多钱和时间的又肝又氪之祖。
    好想隔着网线提前打他一顿。
    文学和旅游都已经如此红火,安夏不忘初心,她还记得紫金电脑的最终梦想,是培养程序员。
    此时网络在大城市里已经是年轻人最时尚最流行的事情,谁要是还没有上网冲过浪,那在跟朋友聊天的时候都会与大家产生代沟。
    伴随着网络一起兴旺发达的,还有计算机病毒。
    反派那种「灭哈哈哈,我要统治地球,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心态,不少人都有,在隐藏身份的网络更可以肆无忌惮。
    大多数人做的病毒都没什么水平,就是东截一段,西截一段,然后拼成了自己的东西。
    就好像「熊猫烧香」的作者,都说他被阿君招安了,其实也只是给他一个观察员的身份,他的业务能力确实不行,他嫌阿君给的钱少,又跑了,后来搞了个网赌,二进宫……
    虽然技术难度不高,但是很烦,就像蚊子就算不咬人,在耳朵旁边嗡嗡嗡的也让人心浮气躁。
    安夏觉得是时候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了,让这堆只会「复制」「粘贴」的傻缺们歇了吧。
    比赛还在招募中,已经有导演兼制片人找上安夏,说他想组个局,拍我国计算机的发展,就以这场比赛为开局。
    拍片什么的不是重点。
    重点是想来要赞助。
    题材不错,安夏问:“剧本有吗?”
    “有。”制片人忙不迭地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a4打印纸。
    制片人不无骄傲地说:“这个剧本我是找了计算机专业的人当顾问的,保证让观众有沉浸式体验。”
    “我先看看。”
    “哎,好!”
    根据安夏多年的看剧心得,大多数这个职业的人,都看不进本行业的职业剧,所谓:
    “本来觉得他好厉害好牛逼什么都懂,直到他说到了我的专业领域。”
    安夏打开剧本,开局第一页,主角团队就在模拟比赛。
    主角团队个个技术高超,a会逆向分析,挖掘系统漏洞,b能利用漏洞,破坏服务器,c能构建运维服务器,进行安全防护,d能封堵漏洞,进行补丁开发。
    比赛一开始,就说这个队伍率先攻击了对方的服务器,并向对方服务器植入了蠕虫病毒。
    “啊?开局就植入蠕虫病毒了啊?”在安夏的记忆中,计算机能中这个病毒,说明服务器地址和安全策略已经完全被破掉了……
    用痛心疾首的国足球迷的那句话说,就是——“比赛已经结束啦!不可能赢的啦!”
    可是再往下翻,主角团队还在艰苦奋斗。
    安夏对网络安全的专业能力不是很强,为了确定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她拿去给网络项目组的同事们看了一眼。
    同事们爆笑:“哈哈哈,哪来的蠢货,上来就直接塞蠕虫的!”
    “要我就从安全协议下手!先踏马的让你们重装系统,还比个屁!”
    “就是,dds攻击,xml渗透,底层漏洞利用,dns污染,正常操作全都没有!”
    “不是,我就想问问,这个比赛是要持续很多天的吗?安全环境建设算赛前还是赛中?”
    “对啊,算力和协议怎么说,肉鸡限制量吗?”
    “咱们的攻防测试都是解除安全策略或获取一定权限就结束的。还比啥啊?”
    “还不如拍直接拔网线呢!”
    “对,他们坐在上面装模作样敲电脑,真相是派了一个队员去后场拉电闸。”
    ……
    网络组的同事们吐槽的那叫一个欢乐,最后他们把剧本还给安夏,跟她说:
    “‘这片子什么时候拍完,记得通知我们是哪个台播,我们宁可看《新闻联播》也不看它。”
    安夏虽然有些详细内容听不懂,不过已经感受到了欢快的空气。
    就如同执业律师看到演员在中国的法庭上大喊「我反对」,金融从业者看到某霸道女总裁说要在海外期货市场全线狙击老公的妈,以及医务人员直接放弃思考。
    90年代不是没有雷剧,只是赞助难拉,雷剧不太容易出生。
    安夏向制片人反馈意见,顺便问他那个顾问是谁?
    是制片人的一个朋友,是个电脑爱好者,自己攒了台电脑的那种水平。
    关于病毒什么的概念,都来自于《计算机世界》。
    安夏说:“在专业方面,差得太多,您看要不要找几个专业的计算机专家来帮您改改?”
    “哎,找过,他们提供的方法都太写实了,实在没有什么可看性。”
    安夏点点头,她认同这一点,她的程序员们敲代码的时候要么是瘫在椅子上,要么就是在抱着头抓脑袋,反正离酷炫帅很远。
    “那你可以不实拍这段啊,也别提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怎么进攻的,就说他们一层一层突破了对方的防御。观众也不知道是什么手段,问就是虚构。蠕虫病毒这个太写实了。”
    制片人一本正经:“我们这个剧,是要反应九十年代年轻人的真实现状,想要真实,就得有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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