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铮含糊解释了下当时心情,郑叔蘅便也不再多问。
    男人嘛,不戳彼此的心酸是礼貌,郑叔蘅最近心正酸着呢,体会得透彻,叹了口气道:“随你吧,说到底是我没处理好,若非我没让相思安心,也不至于发生此事,我先向你赔个不是。”
    贺云铮他不是善于观察微小的人,可今日聊了这么久,他到底也看出了些端倪。
    沉默许久,他迟疑着问:“你与李娘子……?”
    郑叔蘅嘴角轻松恣意的笑微微凝住,过了许久,他摆摆手:“没有我与她了,以后不必再提了。”
    贺云铮心中一凛,难道那日竟就是诀别?
    “二郎君,可要再考虑考虑?”他实在忍不住硬着头皮问了声,虽说他对李相思并无多少好感,可到底这两人也拉拉扯扯数年,如果自己成了最后压死骆驼的稻草,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谁知郑叔蘅却已似乎看得很开了,笑了笑叹:“不用考虑了,你也不用担心,不是我单方面的决意。”
    是他早前没忍住,冲过去与李相思解释今日之事,然而他的解释反成了他维护其他人的证明——
    是李相思要与她划清界限了。
    虽说这不是头一次,但这一次,郑叔蘅却不想再继续哄劝赔礼道歉,继续央着她了。
    无他,因为这次也叫郑叔蘅忽而发现,那个记忆中只是有些骄矜任性的小娘子已经不见了。
    早些时候,李相思连不小心绊倒旁人,都会心疼不忍的,那是他记忆里,不论李相思后来做什么,都能为之辩驳的依据。
    可今日却不是,今日李相思明知她已经惹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口口声声仍旧只在指责他背信弃义,如今取而代之的,只是个高高在上,随时能要人性命的公主之女。
    强求无用,拖她等着自己,只怕等久了,她会变得更不像她,惹出更大的事,会叫她自己都后悔。
    郑叔蘅终于醒悟,或许如她所说,二人间结束才是最好吧!
    贺云铮等了很久,也只看到郑叔蘅平淡笃定的模样,也只能讷讷点点头,低声劝了句对不住了。
    郑叔蘅毫不客气地哼了声:“你真怕对不住我,就老老实实安心养伤别折腾了,要是想给郡主送信报平安,我院中小厮你随意差遣……”
    话未说完,却见贺云铮抿着唇迟疑着摇了摇头。
    贺云铮郑重看向他:“报信之事先谢过二郎君,但上次所说,想向二郎君讨学武艺的事,如今可否提上日程?”
    “你疯了!?”郑叔蘅前情一丢,下意识拍了把桌子!引来院中一众下人惊讶。
    “对,你小子一贯疯得厉害,头一次见你,刚学会骑马就敢攀着马背绕场,”他回过神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这伤要静养!”
    贺云铮声音低沉,但坚定未移:“可现在其实是最好的时机,所有人光明正大知道我被郡主安置在郑府。”
    郑叔蘅哑然:“你……这么急?”
    贺云铮眼中的肯确微微一顿,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
    “急什么啊?命才重要!”郑叔蘅痛心疾首。
    贺云铮顿了顿,沉声道:“我想快点学好武艺,往后再遇上意外的时候更有活命的机会。”
    “你这命已经够硬了,而且如果你已经习得虞焕之的全部教授,慢慢吃透也足够成就一番功业。”
    虞焕之是因为跟了洛嘉,命不好才不能升职建功,不是真没本事……
    不过转念一想,贺云铮的命难道就好了?
    郑叔蘅扼腕不已!
    而贺云铮缓缓旋转着桌上的茶杯,仿佛没有纠结这点,而是喃喃念了一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郑叔蘅一抖,下意识以为这文绉绉的是郑雪澄来了。
    随后贺云铮果然道,这句诗确是郑雪澄告诉他的。
    贺云铮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但郑叔蘅与他有恩,且多次相处下来,他也察觉对方与寻常世家权贵不同,起码自己活到现在,别说权贵子弟,哪怕是小镇上的土财主都不曾对他说过一句道歉。
    所以此时此刻许多话他也十分想同对方袒露:
    “郑侍郎当日一通话让我醍醐灌顶,但直到今天,我还是觉得自己十分不争气,所得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郡主或者是大家的兴起赏识,”
    他顿了顿,眼中生出一股少年人独有的坚定与冲劲儿,
    “所以我很想快些成长得再强大一点,若我不是一个马奴,一个侍卫,而是哪怕是任意一个有功勋在身的武将……那日郡主也不会因为忌惮王爷而不得不惩罚我,我来二郎君府上拜见访友,也不会需要更多的理由和借口。”
    “我想为自己多谋一份前程,哪怕不为建功立业,也想为我身边的人多争一口气,争一条活路。”
    贺云铮囫囵说完心中所想,心头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羞愧得有些发热,但他没有改口也不曾给自己再找台阶,而是向着哑口的郑叔蘅再坚定抱了抱拳,任凭面上发烫,坚定道:
    “请二郎君成全!”
    郑叔蘅哑然半晌,恍惚觉得自己居然好像还不如个小小马奴有进取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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