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铮颇有几分尴尬地撇开眼:“我烧得一身汗。”
    洛嘉顿了顿,不冷不热嗤了声:“汗就汗了,我又不宠幸你,你怕什么?”
    “……你别这么说话。”贺云铮猛然涨红脸。
    洛嘉顿住,便见这小蠢货抿紧了唇,好一会儿才极低地说道:“像街头巷尾的那些混混调戏小娘子似的。”
    洛嘉难得沉默住了,短短一瞬脑海中冒出了无数想法——
    一是自己竟会与那些卑贱之人相似?
    二是绝无这种可能!
    她重重掐了把贺云铮,凑到他耳边使了些力气啮咬:“你这硬胳膊硬腿的臭男人,连去晋王车前拦架都敢,哪家小娘子如你这般怕是一辈子都讨不到情郎了。”
    贺云铮耳尖顿时火烧火燎,然而她湿润的唇如同在亲吻他一般,又让他忍痛也不愿躲开。
    他呼吸急促地想着,原本那夜是冒着必死的心,想为郡主做最后一件事的,没想到最后竟然还给他苟延残喘了下来。
    老天爷待他还是不薄的……
    “贺侍卫!刘管事让我问问,这面要不要你自己送去……呀!!!”
    丫鬟端着托盘火急火赶,压根没想到半掩的门后竟是这样的风光!
    洛嘉下意识将一床被子掩在了贺云铮身上,连带甚至还将对方往里踹了一脚,才让自己坐回塌边,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微妙的觉得——
    她与那些混混或许也确实有几分相似。
    而贺云铮被蒙在了被子里,半句未说完的话被委屈咽回肚子里:老天爷待他还是太苛刻了!
    小丫鬟受命,战战兢兢将那碗面端进了屋子里。
    洛嘉看了眼,粗细倒还算匀称,应是用鸡汤作得汤底,还卧了个澄黄的鸡蛋和两片白菜叶子,在寒冷的冬天冒着腾腾的热气。
    她眼眸微动,心中冒出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吩咐小丫鬟离去后,洛嘉转身回到塌边,丝毫不曾拖泥带水将人捞出来,本该锋利的眼神却止不住带着耐人寻味的微妙。
    贺云铮被她盯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左右都挣脱不得,终于闪烁着目光,认命地承认:“是……是我找刘管事问的你的生辰,上次出事前其实就想准备给你惊喜来着。”
    他甚至提前与洛嘉约好了后面有事相谈,谁知道意外接连,猝不及防让他如今几乎成了半个废人。
    “所以濯洗也是因为身上沾了面灰,想藏起来给我惊喜?”
    贺云铮沉默许久,僵硬点点头:“因为刘管事说,你从小就不怎过生辰,等郡马爷出意外后,这几年又没心思过了,我想着既然有幸能碰上,还是要有表示的。”
    说完,他有些紧张,却不想表现明显,只迅速吞了口唾液:“刘管事不和我说你为什么不过生辰,只说若我想做就做,但如果你不想吃,就……就放那儿吧。”
    洛嘉看他一眼,眼中的耐人寻味已退却成了静默。
    鼻腔里飘过来鲜香,她忽而觉得,自己与那些荒唐纨绔真的无异。
    她撑着双臂落在贺云铮耳边,轻轻笑看他的眼:“你若是女子,或许我真要将你藏进屋里。”
    熨帖又粘人,还会做这些挠人心痒的小惊喜,虽偶尔会有些脾气,但只需轻轻哄哄就能哄回来。
    她此前种种颠沛流离的经历与之相较,就像从风雪天走进了温室里,像从波涛踏上了陆地。
    洛嘉慢条斯理挑起根贺云铮亲手擀拉的面,浅尝一口。
    ……倒是有些超出她的预计,软弹适宜,配着鲜香的鸡汤,难得叫她生出了些许食欲。
    可郡主到底是郡主,心中再喜欢,表面依旧是不急不慢风轻云淡的。
    贺云铮眼巴巴望着,然而洛嘉背对他坐着,如何都看不清洛嘉的脸,不知道她品尝之后是否满意,急得他忍不住偷偷掀开被子,想下床一看。
    谁知被子才掀开,洛嘉漫不经心开口:“你若再敢下床,我必将你两条腿敲断。”
    贺云铮脚尖刚刚落地,闻言一顿,从善如流缩了回去。
    他坐在床上半晌,讷讷道:“郡主,你像也习了武功一样。”
    洛嘉轻轻勾起唇,垂眸看着碗里飘出的热腾腾的雾气,心想雾气被吹动,只需动动脑子便知这小蠢货的动作是藏着什么心思。
    贺云铮坐回被褥上,想了很久,才反应,郡主好像没有因为自己的擅做决定而生气。
    满屋飘香,让他这个没食欲的伤患都忍不住觉得口鼻通畅,心思满胀!
    这一身的伤痛似乎不值一提,他突然勇气倍增,抬着眸子认真问:
    “郡主,所以你为何这么些年都不过生辰?”
    明明今日还是个很好记的日子,冬至节,她这种贵人,哪怕是想低调度日,也不至于连刘召都不多替她准备。
    不过贺云铮也知道,洛嘉与寻常娘子不一样,她身上总有很多秘密。
    那夜从宫里回来,她恐怕更积压了很多情绪,还一直按捺着故作寻常,所以如果她不回答自己或是再赏一顿责骂,他也会全盘受着。
    与她相处,他早已习惯了这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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