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铮默然片刻,望着洛嘉兴致恹恹,突然后知后觉,眼中一闪而过诧异。
    眼见洛嘉凤目瞥开,似乎打算起身回屋,贺云铮突然动作。
    他长手长脚,两步便跨到人眼前。
    洛嘉抬眸,眼神不算温和,却见着少年俊朗诚挚的面容悄然凑过来:
    “郡主,我还没说完。”
    洛嘉不动声色看他。
    “你都没有心的,我明明告诉过你我喜欢谁。”
    贺云铮凝着洛嘉的双眼,心如擂鼓,脸红到了耳尖尖。
    *
    等刘召来到曦照阁的时候,洛嘉眼中似乎还带着抹骄矜的笑。
    刘召自以为郡主是因着京中局势利好,便于她发展人脉而高兴,便也跟着欣慰,同她简单汇报,这次的秋闱,她暗中扶持的学子有不少中举。
    才是第一年,只要动作足够缜密,再往以后,能为她所用的人便会越来越多。
    即便她是个没有实权的郡主,多一张替她说话撑腰的嘴,她在京中的步子也能走得更稳固。
    洛嘉自然欣喜,这是大喜事!
    刘召便继续汇报下面的事。
    他们确实找到了那批和松泉山庄以及宫里都有交集的江南客商,然而这批人怕是做得都是掉头的买卖,谨慎异常,想与对方搭上关系十分不易。
    故而他们只能佯装买家,一步一步讨取对方信任。
    洛嘉嘴角的笑意这才淡下来。
    “需要多久?”洛嘉指尖焦灼地敲击座椅扶手。
    刘召谨慎推测:“最稳妥的还该最少半年,期间由我们的人与对方做几单无伤大雅的小交易……”
    “太久了,”洛嘉摇头,“边关传信说最迟年关兄长就会回来,他一旦回来,京中局势必然变化,我们继续动作也会受制。”
    “而且太后如今昏了头,为了增加手中筹码,已然不计代价,连着李相思的婚事都被提上台面好几次,若我不早些将当年之事抖出来,谁知道她的手什么时候就会伸回到我头上?”
    原本李相思最好的去处是郑家,可与郑家几次交锋讨不到好,太后在这种紧要关头失了耐心,索性要拿李相思许于其他世家,这事儿闹得近来风风雨雨。
    洛嘉不觉得自己头上的污名还能替自己撑多久。
    洛嘉收回思绪,看着刘召:“三个月,刘叔,最迟三个月,我要能与对方的领头人搭上话,或者能接触到对方的话事人。”
    刘召眉头紧蹙,虽仍觉得时间紧迫,但洛嘉所言确实更加严重,不得不叹了口气:“老奴定当尽力!”
    洛嘉神色平静地点点头。
    她必须得争分夺秒,因为一旦秦恒回来,她诸多行为必然受到限制。
    秦恒……洛嘉抿了抿唇,尽力不去多想这位压在她头顶上的兄长。
    京城的秋季一向过得让人不易察觉,许是难得从闷热的炎夏解脱,众人都盼着凉爽宜人的天,总觉得这样的好日子眨一眨眼,就很轻易便会溜进严寒。
    贺云铮自那日和洛嘉说开后,立刻先去了杨娘子那儿,请她一道回到了租赁的小院做个见证,自己再诚恳与瑛瑛说开。
    他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但事已至此,且由洛嘉点拨过,他必须亲自出面把话说开,让瑛瑛知道,哪怕他们并非亲兄妹,他待她也会一如既往如同妹妹,原先二人计划的未来也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瑛瑛理所当然地怔愣,随后却下意识摇头推拒,道既然并非亲人,便不必再烦扰贺云铮。
    杨娘子在一旁急得拍大腿,这丫头平日不显,怎遇到大事,也和她这犟种兄长一样愁人呢!
    “亲不亲人,不是只由血缘判断的。”
    贺云铮果断出声。
    他虽不再会亲昵地揉揉瑛瑛的脑袋,带杨娘子前来也是担心瑛瑛再见他会心生害怕,有避嫌的想法在,但他身姿笔挺,看过来的眼神依旧清澈温和,与从前那位兄长压根无异:
    “你几乎是我看着带大的,阿娘辛苦的时候是我带着你,虽然我经常不带你出门玩,但你还是会帮着阿娘一道给我准备晚食,浆洗衣裳。”
    “阿娘走了,家里就剩咱们兄妹俩,那阵子在村里,咱们节衣缩食的,但凡有什么吃食都两个人一道省着吃,你怕我架子大会挨饿,还会多给我留点儿,阿兄都记着的。”
    “不管是不是一个爹娘生的,不管能不能找到阿娘,也不管那个秀才存了什么坏心眼,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咱们是从小长大的兄妹,这一点儿永远不会变。”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贺云铮都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絮叨不止的老头子,再看瑛瑛,竟早已死死咬着嘴唇泪流不止了。
    杨娘子笑着过来打圆场:“哎哟,这也是件好事,咱们瑛瑛哭什么呢,凭白多了这么个可靠的兄长,真是做梦都要笑醒的!今日正好婶子也在,给你打包票,以后若是你阿兄说的没做到,我替你告上府衙去!”
    瑛瑛哭着哭着没忍住给她逗笑了出来。
    其实那日在贺家,她最担心不是她或许要有个荒唐的父亲了,而是阿兄竟然知道了他们不是亲兄妹,会不会真的独自留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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