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马观花的浏览了一圈,倒是什么材质的都有,店里的掌柜也算得上热情好客,若有姑娘看中哪一件,立马就会寻小妹伺候着打扮换上,用不了多久就看见姑娘们提着心爱的头面满心欢喜的出了店。
    二人大致逛了一圈,能入眼的东西寥寥无几,只因她们的眼睛都被公主府的东西养的刁钻了,哪里看得上民间这些手艺粗糙的玩意。
    公主头冠上镶的顶珠,把这栋楼里的所有东西买下来都绰绰有余。
    两人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些失落。
    这裴公子样貌好是好,但也太穷了些罢,连件像样的首饰都送不起……
    二人跨出门槛时,刚好和清妩打个照面,身形一转就换了个气质,低下眉安静的跟在公主后面。
    “就你们俩?含月呢?”清妩问。
    知雪左右瞄了瞄,没见着人,“她约莫躲在暗处。”
    含月本就不是近身伺候梳洗的丫头,提防陌生环境和保护公主安全才是她首要的任务,两个丫头已然习以为常,也没想着要去找她。
    清妩淡淡地“嗯”一声,心里却仔细回味琢磨起来。
    好似从宫里让这丫头进殿帮忙送箱子,汁源都在抠抠峮寺二耳弍五9幺四七看见父皇身边近侍的那个小太监时,神情就不对劲了。
    虽说是影卫,可也不是没感情没喜乐的木头,她得找机会好好问问才是。
    “这位小姐发髻盘的高,髻弯里该搭个步摇才是啊。”
    几人的视线被说话的小二吸引过去了,自然而然的就去看她用木盒推过来的几支发饰。
    样式虽好,但用料实在下乘。
    清妩不满意,转念想起其他的,又提起了兴趣,“有没有素簪?”
    小二恍然笑笑,立刻端着木盘去接了几支木簪,“小姐是要给这位公子买——”
    她话刚出口就卡住,保持着将托盘递出去的姿势,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似地卡顿了好几秒。
    也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小二飞快地垂下眼,目不斜视地把托盘推出来给二人看,“这几款都很适合呢。”
    店小二的情绪收放很快,但也没逃过清妩的眼睛。
    “怎么了?”她品出些不寻常的东西来,乘机追问。
    “这不长眼的新来的,嘴巴倒是会讨喜,就是有眼不识泰山。”掌柜的挥手赶走小二,亲自领着去拐角那,“您几位看着就是识货的,咱三楼请?”
    角落里有个似竖起的木箱一样的东西,只能容纳两三个人,掌柜的进去先拉住操作绳,裴慕辞本想让清妩先进,但见她在给凝春她们吩咐事情,于是自己先进去,朝清妩递出手心。
    “主子……”凝春盯着外表简陋的辘轳,欲言又止。
    裴慕辞包住她伸出的柔荑,食指在她手腕处一垫,轻松把她提了进来。
    清妩牵不住他,转而握住他的二指,指腹蹭了蹭他修剪整洁的指甲,赶二婢走,“没事,你们到外面等我。”
    “二位可站稳咯!”升降机内空间极窄,掌柜的一拉引绳,箱身先是往底下一沉。
    清妩的心跟着往下一跌,周围的温度都像是低了几度,她浑身顿时像跌入地窖一般,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好几秒过后,拉绳“嘎吱嘎吱”绷紧,辘轳才开始缓缓攀升。
    “这下面还有一层?”清妩身形一晃,裴慕辞的手臂被拽到她身前,仿佛他从后面搂着她似的。
    “小姐真是好洞察力。”掌柜不由咋舌,心中隐约发怵,“我们赤玉阁大多数的东西得收在避光的地方,于是便在地底又挖了一层当仓库用。”
    他担心清妩不信,又怕多说多措,欲言又止的瞄了她好几眼。
    裴慕辞眸光一转,面色冷冽的扫过去,目光宛若浸骨的秋风卷过落叶,带着萧肃的寒意。
    掌柜将拉绳又在手心绕了圈,掩住微微发抖的五指。
    短短一息时间,他身上就冒了一层虚汗。
    清妩若无其事的把耳廓反过来盖住,指尖轻柔地按了几下。
    不知是不是耳鸣的缘故,她貌似听到了什么声音。
    裴慕辞低头看她,眼神如同涟漪荡了一圈,又恢复了平静无波,“怎么了?”
    “晃的厉害,耳朵有些不舒服。”
    话音刚落,并不严实的木门露出一条缝隙,显出三楼真实的光景。
    一座人高的石像背后,是一间间独立隔开的小单间,从外面来看并没有足以称道的华丽装饰,地面上铺的毯子也是仿古树树干的圈圈纹路。
    清妩路过前面的几间隔间,门口都挂着“满人”的标识,但从外面竟听不到一点谈话的声音。
    掌柜给她解释道:“来三楼的客人非富即贵,总不能叫隐私的东西被旁人听了去。”
    清妩没想到这地方看似简陋,考虑的却十分周全,难怪能在繁华的京城有一席之地。
    说话间,掌柜推开一间门,里面陈设简单,连稍歇的矮塌都是凉竹编制的。
    他轻扣了两下隔间的小门,“来客了。”
    清妩才发现这原来是个一房套一房的暗间,不禁四处打量周围哪里有隐藏的机关。
    “殿下稍等。”裴慕辞推开门,里面有个跪候的年轻女子,红色的厚纱蒙住了下半张脸,可也挡不住眼角泄露的勾人。
    幽暗的烛蜡在斑驳的桌面上跳动,像是误入了刻意营造气氛的鬼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清妩正要细看,裴慕辞已经掩上门,略显清瘦的宽肩薄背,挡住了本就处在暗角的光景。
    裴慕辞轻车熟路地从怀里拿出两张叠起的宣纸。
    “公子画的东西也太精巧了。”小妹从未见过这样的设计,不禁感叹了几句。
    从外观上来看,是一支六寸左右长的凤衔金珠步摇,虽说挂坠样式复杂,可也不是不可破解,最耗费心力的,是在第二张图纸上,那步摇一分为二,中间暗藏一把剑身为柱形的锋利匕首。
    而如何让通身镂空的凤凰,能承得起刺刀出去时的力度呢?
    小妹深深沉醉其中,拿出些工具度量具体的尺寸。
    “能做出来吗?”裴慕辞问。
    “当然是能,只不过得耗些工期,公子要得急?”小妹拿来画框大小的一个东西,用排刷摸上一层特质的油墨,把裴慕辞画在纸上的东西拓印下来。
    “就这几日吧。”他凝思片刻道,“得快些。”
    小妹沿着折痕把宣纸叠好,退还给裴慕辞,“您三日后来取吧。”
    “放那吧,有空我会来。”
    两人说完表面上的正事,小妹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双手放在小腹前,氛围似化冰的冬晚,出奇地安静。
    “公子……”她攥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努力往下扯了扯,后背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寒气。
    裴慕辞微微侧头,并不答话,修长的指尖搭在山水四方杯的盖帽上,轻轻浮开杯口处的茶叶,没什么情绪,“长话短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小妹周身都跟着这句话抖了一下,“大公子让您下旬去行宫一趟。”
    “不去。”裴慕辞皱了下眉,语调中已经掺杂了与往日不同的冷冰。
    “大公子说料到您会这般说,所以差人送了封信来。”小妹颤巍巍地掏出一个卷筒,伏腰递了出去。
    裴慕辞接过,却并不着急拆开,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挑起眉头,眼角处就埋了几分高深莫测的危险气息。
    女子顿时头皮发麻,有种被蛇信子舔舐过皮肤后的窒息感,“妾以性命担保,没有人看过里面的内容。”
    裴慕辞微眯着眼,扯开竹筒的盖子,几个大字跃然纸上。
    “不想要解药了吗?”
    写字的人笔锋豪爽,力透纸背。
    裴慕辞似乎在冷笑,棱角分明的俊脸有一半隐匿在暗处,另一半承着昏幽蜡黄的烛光,像是割裂成两面的玉面修罗。
    “簪子要用最好的料子,别让我失望。”他翻折了两圈袖口,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信纸,漫不经心地放在蜡烛的正上方。
    火焰似吞噬黑暗的魔鬼,瞬间扑上油纸,烧毁了所有的痕迹。
    裴慕辞并没有躲,信纸在他指尖化为灰烬。
    ——
    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小妹恭恭敬敬地将裴慕辞送了出来,清妩迎上去,“干什么了,这么久?”
    “殿下几日后便知道了。”裴慕辞见着她,嘴角慢慢勾起微小的弧度。
    清妩骇然,“你要送我及笄礼物?”
    “嗯。”他鼻尖留着纸灰呛人的烟味,于是轻咳了两声,“寻常的怕你看不上。”
    清妩略微沉吟,很快就抿嘴一笑,低头玩他的腰带。
    小妹有些走神,情不自禁地跟在两人身后。
    “你没付钱?”清妩戳戳他的手臂,疑惑道。
    不然那小妹怎么失魂落魄的追着俩人?
    裴慕辞嘴角含着笑,要从袖口摸钱袋。
    小妹吓得魂飞魄散,脚都跟注了铅块似的提不起来,她听见自己声音都飘飘忽忽的,“您验货时付钱即可,若不满意的还可以调。”
    裴慕辞点头示意,偏头去问清妩,“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了。”她原本还想给裴慕辞买一支时兴的玉簪,可又觉得玉这东西关键在于成色,她把算盘打到了小姑姑送她的那箱东西上。
    姑姑生前最爱打扮,应该会留下不少好料子,到时候在其中挑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再给他做一支。
    “那走了。”裴慕辞拉住清妩的宽袖,直到二人下楼到了马车前,都没有松开。
    远处的天色转暗,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汁逐渐向此处晕染,街边的铺面点亮了门前的笼灯,倒比白天更热闹了些。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们去逛逛?”清妩以商量的口吻,直接做了决定。
    她兴致勃勃的让凝春给她换一身低调点的行头,白衣滚金边,外面罩了层透光的如意散花纱裙,轻纱飞舞,肤白胜雪,倒是与裴慕辞搭成了一个色调。
    “公主几时回府呀,老奴去接您。”程叔乐呵呵的压着缰绳,免得惊着过路的人。
    清妩琢磨片刻,“不回来了,在外面呆一晚。”
    “什么?!”凝春一惊,“这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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