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永年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后,缓缓睁开,在看到自己面前的苏玉锦和云夫人时,嘴唇抖动了许久,但没有说出口任何话,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永年!」云夫人惊呼了一声,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苏玉锦忙将其他的银针尽数都拔了下来,快速搭了搭云永年的脉搏,道,「云夫人放心,云掌柜并无大碍,只是刚刚醒来,气血不稳,觉得十分疲惫而已。」
    「我开上一个方子,让云掌柜照方喝上几幅,便能渐渐恢复。」
    苏玉锦顿了一顿,看了看紧闭双眼的云永年,拉着云夫人往外走了走,更是压低了声音,「只是云掌柜心中郁结,夫人还是要问询一二,看看能否帮其疏解心结。」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
    这样的状况,若是不能调理心情,只怕一碗一碗的汤药喝下去,并无半分作用可言。
    「我明白了,多谢平安县君。」
    云夫人直冲苏玉锦道谢,待苏玉锦写了方子后,急忙让丫鬟将东西拿了过来,「有劳县君跑这一趟,知道县君家底丰厚,手里的东西更是样样不缺,这是先前偶然得来的一串玛瑙,品相颇佳,还望县君莫要嫌弃。」
    「云夫人厚意,却之不恭,我便收下来了。」
    这玛瑙串是要当做诊金,苏玉锦身为大夫,理应收下。
    见苏玉锦收下了这些东西,云夫人也是心头一轻,亲自送苏玉锦出了大门,「平安县君慢走。」
    待苏玉锦走远了,云夫人这才急匆匆地赶回到云永年的床前。
    已有底下人拿了苏玉锦的方子去附近的周记药材行去抓药,而此时的云永年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幔帐的顶棚,俨然一副失神的模样。
    见云永年此时睁了眼,且呼吸平稳,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妥,云夫人略略安心。
    但一想到方才苏玉锦交代的那件事时,不免又颇为担忧,「永年……」
    见云永年并不回应,云夫人这一颗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儿,急急询问,「你可是遇到了什么极为难办的事儿?」
    「倘若当真遇到了难事,不拘是什么,说给娘听一听可好?娘虽年岁大了,又没什么本事,可到底比你多活了许多年,兴许也能帮你想一想办法?」
    「永年,你张口说一说可好?」
    云夫人絮叨了许久,仍旧没有得到云永年的半分响应,一阵悲痛涌上心头,眼泪更是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几颗泪珠落在了云永年的手上。
    丝丝凉意,让云永年呆滞的眼神有了些许动静。
    偏了偏脑袋,云永年看着云夫人伤心不已的模样,发干起皮的嘴唇动了又动,这才出了声,「娘帮不了我的。」
    「娘,我想静一静。」
    沙哑的声音落地,云永年强撑着身子,艰难地要翻身。
    云夫人急忙帮他将身子翻了过去。
    背对着她的云永年,即便身上穿着中衣,但仍旧能够看到他消瘦的身形,有些突出的肩胛骨。
    云夫人捂住了嘴,眼泪从指缝中滑落。
    她这个做娘的竟是这般不合格。
    一不知道自家儿子究竟为何如此颓然绝望,二竟是没有注意到他何时变得如此消瘦。
    云夫人此时想嚎啕大哭,但一想到云永年说自己想静一静,便强忍着泪水,出了屋子。
    廊下,下人正将抓来的药放在药罐中熬煮,浓浓的药香气息夹杂着炭火的气味阵阵袭来,让云夫人心中越发不舒服。
    「夫人。」有丫鬟过来,捧着手中的锦盒,「周家打发人送了两株灵芝来。」
    「哦。」云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想来是周夫人派人送来的。」
    周家与云家交情不错,生意上也互相帮衬,眼下云永年病成这幅模样,周家送东西来也是寻常事。
    不过……
    云夫人看着那锦盒,「周夫人怎么知道永年病了?」
    「婢子不知。」丫鬟垂首回答,「想来是咱们家的人去周记拿药,那边掌柜的知道的,告诉了周夫人去?」
    「倒也是。」云夫人点头。
    铺中大掌柜皆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想的周全,做得体面。
    「平安县君开的药方中没有灵芝,大约暂时用不上,先收起来吧。」
    云夫人吩咐道,「再去熬点软糯的肉糜粥来,看待会儿永年能不能吃上一些。」
    「是。」
    丫鬟得了吩咐前去做事,云夫人看着紧闭的屋门,再次叹了口气。
    ——
    苏玉锦和艾草回到府邸时,已是日头西沉。
    踏进院子门,便瞧见吕氏正坐在院子里头,手中拿着针线忙碌。
    苏玉锦凑近了瞧,瞧见吕氏手中拿着的是一个鞋面,而她正拿着针在鞋面上头扎花。
    聚精会神的。
    夕阳余晖,此时的吕氏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下,整个人都似蒙上了一层薄纱一般,越发显得时光雅淡,岁月静好。
    苏玉锦看着这幅情景,不由得弯了弯唇角,更是玩心大发,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跟前,伸手虚蒙住了吕氏的双眼,更是刻意捏了嗓子,「猜猜我是谁?」
    猜猜我是谁?
    吕氏的耳边似飘过了清脆的童音和银铃一般的笑声,让她不由得身子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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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9章 威胁
    泪水几乎从眼眶中飙了出来,吕氏下意识地回答,「是初……」
    片刻后回过神,吕氏强忍了眼中的泪,只赶紧轻咳了一声,当做是嗓子难受发错了声音,后又急忙改口,「是谁呢?这可不好猜,得让伯母好好猜一猜才行。」
    「嗯……听这个声音,大约是玉锦?」
    「猜对了!」苏玉锦松了手,笑嘻嘻地半蹲在了吕氏的跟前,饶有兴趣地看她扎花,「伯娘这是扎的什么花样,看着好看的很。」
    「扎的是玉兰花。」吕氏笑道,「你既觉得好看,那便是最好的。」
    最好的?
    苏玉锦扬眉,「伯娘是要给我做鞋?」
    「嗯。」吕氏点头,「我看你似乎也不大爱穿外头买的鞋,脚上的鞋都是艾草给你做的,方才便问柳妈妈寻了鞋样子出来,想着做上几双,到时候你也好替换着穿。」
    苏玉锦的确不喜欢穿外面做的鞋。
    因为原主自小在万花楼上练习跳舞的缘故,脚趾的关节处落了病根儿,稍有摩擦便觉得难受,因而对鞋子要求颇高。
    就连艾草,也是做了好多双后,才做出苏玉锦穿着舒服的鞋子。
    此事外人并不知晓,伯娘虽然这些天与她时常在一处,但能观察的如此细致入微,可见对她当真是疼爱。
    苏玉锦觉得心中暖意十足,抽了抽鼻子,「谢谢伯娘。」
    「傻孩子,跟伯娘客气什么?」吕氏摸了摸苏玉锦的脸颊,「伯娘疼你,还不是应该的?」
    这十多年里头,她都没有机会好好疼玉锦,这会子做得这些着实谈不上。
    她往后,要将从前没有给过的疼惜,统统都给补上才行。
    「你刚从外头回来,快进屋去歇一歇。」吕氏笑道,「这会子天儿也有些变冷,我也得回屋子里头做活。」
    「好,那咱们一起进去。」苏玉锦帮吕氏收拾东西,搀着她一并进了屋子。
    院门口处,苏云若抿了抿唇。
    方才苏玉锦和母亲的举动谈话,皆是落在了她的眼中。
    两个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原是没什么。
    可是,刚刚苏玉锦刚到院子里头同母亲开玩笑时,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初?
    母亲是要说,是初初?
    是因为锦姐姐也是走失多年后寻了回来,所以母亲将锦姐姐一直当成了初初姐姐?
    还是说,锦姐姐,原本就是初初姐姐……
    初初姐姐自幼走失,锦姐姐也是幼时与家人走散。
    这原本相识两家的女孩儿,皆是要遭遇这般的不幸?
    苏云若咬紧了下唇。
    ——
    整个皇宫笼罩在了一片肃穆之中,就连这日晨起的早朝,也是气氛低沉。
    崇阳殿的大殿静得针落可闻,百官皆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个。
    秦毅澍此时看着案台上厚厚的奏折,再扫了一眼底下站着的乌压压的人头,眉头紧蹙,脸色阴沉。
    半晌后,才开口问询,「可有本上奏?」
    有人身形动了一动,想要拱手上前,但不等动作,便被旁边的同僚兼好友给拉住。
    对方更是疯狂地向其使眼色。
    疯魔了不成,敢在这个时候叨扰皇上?
    那人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微微点头,继续端正站着,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这一幕落在了秦毅澍眼中。
    若是搁在平常,他最是厌烦犹豫不决之人,但今日却也无心计较,只抬了手道,「春闱之事到了哪一步?」
    「回皇上。」此次担任主考官的,乃是礼部甄尚书,朗声回答,「正在糊名易书,大约还有三日,便可进行批阅试卷。」
    「春闱每三年一次,乃是朝廷选拔可用之人的关键,务必要仔细公正,不得有任何纰漏。」秦毅澍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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