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柍猛然拉过阿依慕的手:“快跑!”
    阿依慕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人抓着冲了出去,可又迅速被一堆小乞丐拦了下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瞧这情形,都明白自个儿被骗了, 顿时对江柍和阿依慕指手画脚痛批起来。
    黄衣男子用正义凛然的语气说道:“你们撞了这个孩子还倒打一耙, 真是丧尽天良, 还不快些赔钱, 也好让这孩子吃上几顿饱饭!”
    “且慢。”一道清澈如泉水淙淙的声音,从侧方传出。
    江柍抬头,只见沈子枭与叶思渊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沈子枭来到江柍身边, 扫了眼她裂开一道口子的衣裳, 眼眸黯了黯, 问道:“有没有伤着。”
    江柍刚想说没有,注意到沈子枭紧握的手, 顿时又挤出两滴泪来, 嘤嘤说道:“他吓着我了。”
    沈子枭哪里看不出江柍在装。
    可他偏偏受用, 一颗心都被她捏在手里任意揉搓,看她落泪,他恨不得把这几个人都杀了。
    沈子枭走到那脏兮兮的小乞丐身边,二话不说, 捏住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塞了一块东西。
    那小乞丐本是要吐出来,下个瞬间却尝到了甜意。
    耳朵一动, 眼睛一瞪, 竟呆住了。
    沈子枭用熟练的朔月话说道:“甜吗?”
    小乞丐不知道沈子枭为什么要给他糖,可是对一个时常挨饿,甚至几年都吃不上一块糖的孩子来说, 根本拒绝不了这甜甜的滋味, 他一边戒备地看着沈子枭, 一边把糖赶紧吞进肚子里,生怕别人来抢。
    旁边的几个小乞丐都在吞口水。
    沈子枭似是随意扫过他们的脸,说道:“不必羡慕,这是毒药。”
    几个小乞丐都是一怔,却也仅仅是怔了怔,似乎并不害怕,好像压根不信这话。
    那黄衣男子又出来管闲事了,用手指着沈子枭:“喂,有你这么吓唬孩子的吗……诶,啊别,疼疼疼……”
    他指着沈子枭的那一根手指,已被叶思渊狠狠往后一掰。
    “咔嚓”。
    手指已然断了。
    沈子枭懒得给他眼神,只扫了眼路边羊肉摊上几头待宰的羔羊。
    走过去,把方才给小乞丐吃的糖果喂给其中一头羊,又往羊肉摊上丢了一枚银馃子。
    “啪嗒”一声,随着银馃子落下的声音,那头羊也晕乎乎地倒在了地上。
    沈子枭又扭头看向小乞丐:“想活吗?”
    那孩子的额头上已经涌出大片的汗珠,两条腿哆哆嗦嗦个没完,有淡黄的水渍顺着破烂的裤脚淌了下来。
    竟是吓尿了。
    沈子枭气定神闲:“说实话,就给你解药。”
    小乞丐连连点头,张着嘴“啊”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我假装跌倒,先讹这个男人的,我错了,你快点给我解药,你快点给我!”
    说着说着已是号啕大哭。
    沈子枭定定地看了这孩子一眼,又瞥向围观的众人,道:“现在诸位可以散了吧,分明是这孩子敲诈在先,我妻子不过是看不过去,才想助这位兄弟脱困。”
    叶思渊顺着这话,继续道:“对啊,大冷天的,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散了。
    沈子枭又掏出一块糖,给了那孩子,说道:“吃下去就能活。”
    小乞丐把糖果夺过来囫囵吞下。
    吃完,接着用他那乌黑的大眼睛戒备地看着沈子枭。
    沈子枭以为他是不相信这毒已解,便道:“你现在不相信也得信。”
    小乞丐却摇了摇头,看向那个被叶思渊控制住的黄衣男子,明显是想求他放人。
    沈子枭嗤笑:“你倒是知道报恩,可惜,这个人你救不了。”
    叶思渊朝这几个叫花子做了个凶神恶煞的大鬼脸,瞪着他们道:“还不快走,小心我把你们的手指头也给撅折了!”
    “啊!”几个小乞丐虽听不懂,却下意识转头就跑,好似一群偷吃的老鼠,乌泱泱四散开来。
    江柍出了口恶气,不免得意,朝他们的背影喊道:“一群小骗子,以后可不要再招摇撞骗了!”
    说完,含笑转头。
    猝不及防一晃神。
    阿依慕这眼神……
    满是对沈子枭明晃晃的欣赏和喜爱,还有一点都不掩饰的…欲望。
    江柍禁不住脑子里“嗡”的一响。
    顿时傻眼了。
    那边黄衣男子一看沈子枭不肯放过自己。
    便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态度一变,即刻就开始求饶,连连道:“好汉饶命,我也只是好心,想帮帮那些可怜的孩子。”
    沈子枭仿佛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对叶思渊说:“拖远些杀。”
    “什么!!!”黄衣男子惊诧不已。
    “慢着。”竟是两道女声。
    江柍和阿依慕对视一眼,没想到她们会同时出声制止。
    沈子枭这才转头看了眼阿依慕,却很快又把视线落在江柍身上,说道:“你快回客栈换衣服。”
    江柍却正色道:“我们出来行商,不应多生事端,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此刻不是争一时之气的时候。”
    阿依慕也道:“在下知道兄台疼爱妻子,只是国有国法,此人有罪,可以送官,但不能动用私刑。且他说得没错,他只是想帮帮那些孩子,按理说也是受骗之人,更加罪不当死。”
    沈子枭自然也知道杀一个人会招来多大的麻烦。
    只是,虽然麻烦,却并非难以处理。
    他犹自思忖了片刻。
    才对叶思渊说:“放了他吧。”
    叶思渊一撒手,那人便脚底抹油地落荒而逃了。
    沈子枭看着他的背影,只暗暗想,先留他多活几日,届时定要让他比今日更惨烈百倍地死去。
    ……
    这桩闹剧就这样尘埃落定。
    阿依慕理了理衣裳,用中原人的法子,向沈子枭和江柍作了一揖:“二位今日助我脱险,不知是否肯赏脸,让我请你们喝杯茶水。”
    沈子枭微微颔首,回了一礼,只道:“我等做的是茶叶生意,若说请吃茶,也该我们请你。”
    说罢,他朝楼上看了一眼,又道:“恰好我等在此歇脚,兄台如不嫌弃,不如到雅间小坐片刻。”
    阿依慕顺着沈子枭的视线,往上看了一眼。
    整个人像被雷劈了,又像被洪水淹没了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那道身影,白衣胜雪,清冷高瘦。
    看上一眼,便觉得有雪浸的白梅在眼前绽开。
    梅香清冽,就像他给人的感觉。
    再看他的神情,目下无尘,淡然温柔,好像不属于这个人间,而是来自世外,来自仙境。
    阿依慕就这样望着他,毫不掩饰,眼底如落了星子般璀璨。
    他很快察觉到了,微愣了愣,向她一颔首,便转身进了屋内。
    江柍在旁边半天没看明白。
    这眼神?
    怎么跟看沈子枭的一模一样!
    她头皮一阵阵发麻,有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这……
    她还真是会挑啊。
    江柍的内心就像水壶开了似的,仿佛有个无形的壶盖一下一下往上顶。
    内心翻滚沸腾,表面却看不出来。
    只是如常进了客栈,重新换衣洗漱。
    待她再回到雅间时,还未进门,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阵阵欢笑声。
    她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只恨自己刚才竟然没交代浅碧留意一下,不能让这女人靠近沈子枭!
    想着她便“嘭”一声推开了门。
    众人闻声都朝她看了一眼。
    江柍身着宽袖浅粉斜纹衣,外又穿一件绫罗白袄,下着窣破罗裙红似火的石榴裙,利落又俏丽的打扮。
    发上也无赘饰,只在脑后绾了一个松松的宝髻,什么首饰都没有,耳铛都未戴。
    却更显她风情慵懒。
    众人眼里自是闪过不同程度的惊艳。
    唯独阿依慕。
    好似无波无澜,压根不觉得江柍有多美一样。
    江柍自负美貌,何曾被人无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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