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忽然被撒了一把白色齑粉。
    众人下意识掩鼻低头,待再齑粉散去,这术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于是大家也都散了。
    唯有江柍方才与之搭话之人,最后向沈子枭作揖说了句:“公子真乃妙人也,在下佩服。”
    沈子枭回以淡淡一笑。
    眼看那人走了,江柍才问沈子枭:“你身居庙堂,为何对江湖之术如此熟悉?”
    沈子枭掠她一眼,似是不愿多说:“在梁国,那公主甚爱戏法。”
    江柍一听与他在梁国为质子有关,便也识趣儿不提。
    想起她的吃食,转身欲唤高树,冷不丁看到一个首饰铺子,便被吸引住了,忙跑过去。
    摊主一见沈子枭和江柍衣着打扮,就知二人来自富庶人家,不由满脸堆笑,说道:“夫人快来瞧一瞧吧,小的这里皆是最新款式!”
    江柍只觉琳琅满目,好不精致,竟挑选不出,便扭头问沈子枭:“你来帮我选一选。”
    沈子枭只浅扫了一眼,说道:“都不衬你,我送你更好的。”
    这话江柍听了自是欢欣的,可那摊主却不干了:“大人,此言差矣!小的这里的簪子皆是上好的货色,因那店铺租金太高,才不得已摆摊售卖。”
    摊主虽有不满之意,言语间却还堆着笑,捡起一个银掐丝烧蓝手镯:“不信您看这手镯,乃是太子妃娘娘所戴之物啊!”
    江柍不觉眼皮微跳,扭头与沈子枭对视一眼,又问摊主:“你见过太子妃?”
    “哎哟,您这话说的。”摊主笑道,“太子妃娘娘鸾车进入毓街时,可谓万人空巷,小的不才,于三更天便在街上排队,故而占了个好位置,又蒙天恩,在那帷帘之中看到了太子妃娘娘一只掀帘的手,小的拿项上人头担保,娘娘手腕上戴的就是这个镯子!”
    江柍在这摊主说话时便已将这手镯细细看过,其实她早已不记得那日戴了什么镯子,只记得自己确实是有一对银掐丝烧蓝手镯的,和此人售卖的样式有七分像,但所用材质却远比这半个摊子的首饰加起来都要贵重许多。
    她淡淡道:“果真精致无比。”
    摊主便笑:“今儿宣德门下对太子妃娘娘遥遥一见,这会子又见夫人,竟觉夫人与太子妃娘娘的体形相当!谁不知当今太子妃娘娘恰如月宫仙子一般,夫人不如买下这镯子,来日沐太子妃娘娘光泽,必定越来越美!”
    这倒是个会做生意的。
    只是江柍已有真镯子,何必又浪费钱买只假的。
    正欲回绝,一阵风吹来,听闻货架上竟有铃铛沙沙作响,江柍看过去,只见一串银脚铃,玲珑可爱。
    她心想,这摊主生意做得卖力,不如随便买一个吧,便放下镯子,拿起脚铃来,说道:“把这个包起来吧。”
    摊主又劝了几句,见江柍果真对那手镯没有兴趣,才把脚铃给她包了起来。
    江柍对这只新买的脚铃爱不释手,一路上不时拿出来,或举高用手指一点一点去拨动铃铛,或放在耳边摇晃着,听它沙沙作响,她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沈子枭见状,便道:“你既已有脚上戴的东西,那我便送你一手上戴的,当做元宵节礼物可好?”
    江柍期待地眨了眨眼,忙问:“何物?”
    沈子枭却不答,只问:“你准备礼物给我了没?”
    江柍一怔,露出绞尽脑汁想法子搪塞过去的神情。
    沈子枭冷哼一声:“好没良心。”
    他转身自顾自往前走,也不理她,她忙跑去追他,谁知有个没眼色的,打横从她和沈子枭中间冒出来,冷不丁把手上的一只卤猪蹄并一壶酒悉数洒在她身上。
    她“啊”了一声,吓得跳了起来。
    那人乍然伸手,竟想趁她不备,摘掉她的面纱。
    好在轻红和高树武功极高,还没等那人伸手,便一左一右把人制住了。
    雾灯早已警惕地护住江柍,问道:“没事吧?”
    江柍提了提裙子,见这满身污糟,无不可惜的说道:“只是废了一身衣裙。”
    她抬眸看向撞她之人,不由一眯眼:“好啊,原来是熟人!”
    瞧瞧这一身胡服,再瞧这双小圆脸,大眼睛,以及让人见之不忘的褐色眼珠。
    不是那术士又会是谁?!
    术士挣扎叫喊道:“喂!你们放开我!”
    郑众冷声质问道:“你是谁!为何对我家夫人暗下毒手!”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术士眼珠像褐色琥珀滚珠,滴溜滴溜地转,“街上人多不小心撞了一下,怎么就成暗下毒手了,我谋害她了?”
    郑众“嘿”了一声,叉腰道:“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你是有意的,还想摘我家夫人的蒙面纱,你……”
    “郑众。”沈子枭忽然淡淡打断了郑众的话,“无需多言,去旁边的铺子上买些臭豆腐来。”
    江柍心烛一晃,几乎是立即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
    术士却似懂非懂,只惊恐看着沈子枭:“喂,你不要乱来啊!我我我,你快放开我!”
    沈子枭浅浅一笑:“放心,我不会伤你。”
    话落,一股浓臭辛辣的味道悠然飘近,转头一看,郑众已买了臭豆腐过来。
    “回爷的话,不敢让您久等,奴才直接用五两银子把那整个铺子现成的臭豆腐都包圆了!”郑众脸上满是等着看笑话的期待之色。
    沈子枭也不负他的期望,“嗯”了一声,说道:“一并还给这位大仙吧。”
    他特意强调“大仙”二字,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郑众喜滋滋便听了令,二话不说便把臭豆腐往那术士身上倒了过去。
    “啊!!!!!”术士尖叫着。
    顿时从头到脚都沾满了臭豆腐的味道。
    江柍把刚买的铃铛拿到术士眼前晃了晃,也如银铃般哈哈大笑:“哎呀,你怕是修的臭豆腐道,师承臭豆腐。”
    沈子枭摇头失笑。
    术士听江柍嘲笑她,气得是咬牙跺脚:“别让我遇见你们,否则不杀你们也定要把你们扒层皮!”
    沈子枭闻言,吩咐道:“好了,松开她,我们走。”
    高树和轻红把术士像丢垃圾似的,往街旁一甩,任她几乎摔倒,却走得头也不回。
    那术士便在身后跳脚叫骂。
    沈子枭蓦地想起什么,问道:“你怎知她是女子?”
    江柍说:“她自燃手指时我就发现了,那是一双女子的葇荑,且她耳垂上有耳洞,可喉上却无喉结,故不难判断。”
    “夫人慧眼。”
    “那你是如何得知?”
    沈子枭稀松平常说道:“一眼便看出,无须分辨。”
    江柍愣了愣,便努嘴说:“你厉害,世间属你厉害。”
    沈子枭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再阴阳怪气,你那元宵之礼,休怪我不给你。”
    江柍抗议地瞪向他,却见长街两旁的灯光衬得他愈发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不由看痴了,忙低下头,心想君子可忍一时之气。
    说笑玩闹一路,终于到了丰乐楼门前。
    只见此楼修得三层相高,五楼相向,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奢华气派堪比宫中琼楼。
    比起叹息,江柍更觉疑惑,问道:“这里如此富丽堂皇,比之皇宫毫不逊色,陛下竟也允准?”
    沈子枭尚未言语,郑众却笑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安居乐业,既非凌驾于皇权之上,又有何不可?”
    江柍听罢,心中更觉得激荡难平。
    民为贵这种话,向来唯有当权者可言,普通人怎能轻易提及?可郑众这么说,沈子枭却并动怒,而是一脸如常。
    江柍默默良久。
    在昭国,天下至宝均归皇城,世间臣民所用,规格皆在皇家之下,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逾矩之处。
    江柍从前从未想过,这有何不妥。
    她深感震颤,连走进丰乐楼里也不知晓。
    直到穿过主廊,走到两廊所设的一间小閤子里,方才回过神来。
    而进了閤子间,忽听——
    “好哥哥,你来得也太慢了些,我酒都吃上三壶啦!”
    江柍这才发现,叶思渊与谢绪风竟也在此。
    她先是扫了叶思渊一眼,见他果真脸颊红通通的,旁人喝醉总会混沌昏沉,可是叶思渊却被酒气熏染的双眸更加明亮了,灿若晨星。
    她不由抿唇一笑,又看向谢绪风,见他倒没醉,不由疑惑:“国公爷喝了没有?”
    话一出,叶思渊就咕哝起来:“哎呀,别提了,这人嫌酒不香,不肯喝,我倒觉得挺香的啊!”
    沈子枭在上首落座,嗤道:“他不愿喝,故意耍你顽呢。”
    谢绪风一笑,不置可否。
    叶思渊“啊”了一声,把眼一瞪:“好你个可恶的谢逍!”
    谢绪风可不愿叶思渊撒泼,便指指楼下,说道:“你等了一夜的花魁娘子来了,还不快瞧。”
    叶思渊眼睛一亮,忙凑到窗前去看,脑袋都伸出窗子外了,又想起江柍还在场,扭头嗔道:“谁等了,烦人……”
    话虽如此,却还是转过了头去看。
    江柍对叶思渊的小孩子脾性见怪不怪,加之,她也想瞧一瞧大晏的花魁是何模样,也走到窗前。
    作者有话说:
    两种江湖杂术都查自百度。
    第32章 酸甜
    ◎“你好生霸道。”“你要试试么。”◎
    只见院子中央搭了一个戏台, 台子周围皆设假树,树枝上则挂满了各色玻璃珠子,廊庑壁灯遥遥一照, 玻璃珠点点泛光, 将台上氛围渲染得好似琉璃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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