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柍闻言,便知此事可以揭过,脸色稍霁问道:“殿下拿的什么膏子来?”
    沈子枭这才又把袖口里的药膏拿出来,打开给她看,一股浓浓的苦味。
    江柍捂鼻躲了一下:“好生难闻。”
    沈子枭用指头抹了一点出来:“这是军中特制的跌打损伤膏,治你的伤最是对症。”
    江柍躲得更远:“如此难闻,我才不要敷。”
    沈子枭掐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躲:“这回可不能听你的,若你不愿,我便是把你绑起来,也要把这膏子替你涂上。”
    江柍闻言便花容失色:“殿下怎可如此无赖。”
    她骂他,他却淡定,一把拉过她的手,把药膏抹了上去,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反抗,否则疼的可是你自己。”
    这话他之前在床上也说过。
    江柍哪里拗得过他,只鼓腮生闷气。
    她这样甚是可爱,令他又想起她纵马驰骋的英姿,想起她舌灿莲花的机敏,以及宠辱不惊的气度。他心头微痒
    她出现在马球场上时,她教训妙仪时,她给晁东湲赐名时……席上那一双双被她惊艳和叹服的眼眸,焉知没有他一双呢?
    他拉过她的手,细心为她敷上药膏,又取来纱布替她缠上。
    他自幼习武,负伤无数,一看便知这伤口会怎样的痛,涂上药膏更会辛辣无比,本已做好她喊疼的准备。
    她却一声不吭,只在他碰她的时候,本能地缩一缩手而已。
    这样反倒让他紧绷起来。
    怕太重惹她疼,怕太轻膏子进不到伤口里。
    最后给她上完药,他才发觉,手酸了。
    却顾不得辛苦,又问:“身上的伤可曾上过药么。”
    江柍忙说:“身上的说什么也不能用你的药膏抹了,我有‘漱玉膏’和‘香露膏’,均是用十几种花配以百药煎,一个可治瘀青,一个能使肤白。”
    沈子枭便问:“放在哪里。”
    江柍眼眸闪躲了一下,说道:“叫星垂来伺候就好了。”
    沈子枭只见她似有羞赧之态,不由轻笑:“你何处我没瞧过。”
    江柍飞红了脸,心想还未天黑,他总不至与她白日宣淫,便不再忸怩,只道:“那你轻点。”
    他一笑,去匣子里拿了香露膏。
    再回眸,她已褪去了衣裳,露出香肩,窗外幽光下,只觉她肌肤胜雪,娇软可人。
    他走过去,为她敷药,手上的薄茧轻触着。
    由上至下,好生认真。
    她渐渐放松了戒备。
    只等收了药膏,她要穿衣时,他陡然按住了她的手。
    她无辜抬眸。
    他眼神变了。
    “不过申时,离天黑且早呢。”她忙说。
    他却道:“放心,我会避开你的伤的。”
    她哪里肯,披衣便要起身。
    他比她动作快上许多,只轻轻一扯,她又衣不蔽体了。
    他环住了她,眼看要吻下来。
    她知躲不过,便说:“找你的晁家小姐去。”
    沈子枭眼眸里的火顿时熄了,微微起身凝视她:“你说什么。”
    他冷下脸来,颇有些吓人。
    江柍却不怵。
    终于找到机会提及此事,她便大方回视道:“今日马球会上这桩桩件件,怕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晁家女对你有意,而殿下亦未必没有情。”
    沈子枭定定看她许久,才说:“我不喜擅自揣度我用意之人。”
    江柍心一沉,瞬间特别气恼。
    却没有发作。
    而是硬挤了几颗泪出来,惶惶说道:“殿下吓到我了。”
    她在昭国已练习无数遍,最知道怎样哭最惹人怜爱。
    可沈子枭仍是阴沉着面孔,静默许久,才说:“也罢,你今日受惊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他的情欲或许轻易可撩拨,但他的情思却没那么容易被牵动。
    江柍深知,若是沈子枭今日离开,二人必生嫌隙,那么多日来的功夫便白费了。
    沈子枭欲走。
    江柍随意披上寝袍,跟上去,喊道:“殿下。”
    他并未回头。
    她又唤一声:“殿下。”
    他还是未理会她,眼看就要走出寝间。
    她顿了脚,喊:“夫君……”
    他终于停了下来。
    她走到他面前,环抱住他的腰。
    仰头眨眨眼,可怜巴巴说道:“夫君别走。”
    真是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他也只是凡夫俗子,坚硬的心顿时软了大半。
    可是多年的习惯,让他面色上依旧不虞:“不是你赶我走的?”
    江柍小心翼翼的模样:“你若如此听话,刚才我又唤你回来,你怎么不理?”
    未曾想到,却是这般牙尖嘴利。
    他不由冷笑:“你……”
    话还未说,便被江柍踮脚吻上来。
    江柍实在已是不耐烦至极
    他若再开口,她还要另想话回他,好不累人。
    她疲于应付,干脆使出杀手锏
    她吻他。
    只是淡淡地吻,却缱绻。
    先是碰碰他的唇,再踮踮脚去碰他的鼻尖,收回脚,却忽而又仰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喉结。
    几下蜻蜓点水,他呼吸已乱。
    于是她又端正站好,一字一句道:“迎熹并非擅自揣度殿下的用意,殿下处事虽有分寸,可宴会众人…尤其是撷华公主,对此事毫不遮掩,态度昭然若揭,我便知你是会纳晁家女的。”
    她望着他,早已敛去艳色,只剩一宫之主的有条不紊:“而此事作为新婚女子来讲,实在难以不在意。我自幼在深宫长大,甚少接触男子,故而不谙情.事,亦不懂该如何拴住一个男子的心,如何叫男子来爱惜我。但正因我久居深宫,见过不知多少七窍玲珑心的人,并非那不懂察言观色不谙世事的蠢物,母后曾告诉我,我嫁的是太子,未来的天子,不可把你当作普通夫君看待,少不得要谨言慎行,可我不愿那般生活,我不愿明明察觉到什么,还藏着掖着算计着,若与自己的枕边人相处都这般累人,那我余生辛苦可见一斑。”
    她说了好长一段话,末了,轻叹道:“所以我并非揣度殿下的用意,而是没有揣度才惹殿下生气。可这话既已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妨与殿下表明心意,我从前所说,日后殿下若有心爱之人我定会以礼相待,今日这话仍然作数,只是我当日之语,不是指现在。殿下说过会护我周全,可‘周全’二字并非好吃好喝供养着我,重要的是尊重二字。若殿下在你我新婚之期便生纳妃之意,或与其他女子暧昧不清,我定是不会周全的。”
    沈子枭始终淡淡凝视着她,并未打断她的话音。
    江柍也拿不准她这般语重心长究竟有没有用,最后又加一句:“自然了,殿下若执意纳晁家女,我也是无能为力的。今日之语,殿下若愿意当我是一片肺腑,我自是感念,若殿下觉得我失礼,言既已出,覆水难收,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说到此处,她声音渐弱,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肆尔二2五久乙丝奇有些沮丧似的,微顿了顿,恢复方才的语气,坦荡说道,“我的话说完了,殿下若要离去,那臣妾恭送殿下。”
    她侧身站到一旁,任他是走是留。
    沈子枭只是默默。
    这番话让他确定了
    他本该生警惕之心,只是直觉却告诉他,她并非奸恶之人。
    犹自思索着。
    少顷,偏脸看向她:“怎么不叫夫君了。”
    江柍无声看向他。
    只见他噙了一抹浅笑:“赤脚便走过来,也不怕着凉?”
    这便是沈子枭的厉害之处,情绪总是切换得不着痕迹,谁也摸不清他心里的真情和假意究竟有几分。
    江柍只能按照真情一分也无处理了。
    她努努嘴道:“还不是你走得急……诶?”
    沈子枭忽然拦腰把她抱起。
    走到床畔,他把她放到锦衾之上,一条腿跪在床沿,低头望着她。
    窗外的月色正朦胧,床幔没有放下来,盈盈月霜就这样覆在她的娇颜,而他的眉眼间也似笼了层烟。
    他声音有一种晦暗不明的味道:“你既已同我这般推心置腹,那我便答应你,起码一年之内,不会有旁的女子进我东宫的门。”
    对沈子枭这样以权力为安睡良药之人来说,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对她极大的怜惜。
    仿若那月亮,不在十五也非要圆上一圆。
    这样的罕见。
    从前根本不可能出现。
    他其实也可以不松口。
    可他退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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