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鹊在洗漱完毕后,按照平时的习惯下意识地伸手打开了抽屉。
    当抽屉打开时,李鹊才想起这不是他的房间。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打开的抽屉,惊讶地发现抽屉里竟然放着一瓶香水。
    李鹊一眼看过去,立刻辨认出眼前的瓶子不同寻常。其独特的外形,切割玻璃的花纹,以及那古老而精致的瓶盖,让他一下子认定这不是随便买到的香水,而是一瓶古董香水。
    他的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
    施弥明这样的人,怎么会去买古董香水?
    这一定是别人送的。
    这个人会是谁呢?
    谁会送香水这么私人的礼物?
    李鹊心中警铃大作。
    他立即想起“预知梦”的预警:会有一个“主角受”出现,获得霸道总裁施弥明的垂青……
    难道……
    难道“主角受”已经出现了?
    这香水是“主角受”送的?
    李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嘴唇紧紧闭上,在沉默中感受着廉价牙膏在口里残留的气味。
    那种平凡到近乎无味的牙膏味,此刻又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苦涩。
    李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中的倒影略显迷糊。酒气弥漫,让他头疼不已。他尝试睁大眼睛,试图在镜中辨认出自己的模样。迷糊中,好像看见了一些令人模糊的线索——面目模糊的“主角受”得到施弥明的赞许,李鹊心有不甘,嫉妒发狂,屡屡加害“主角受”,以至于“主角受”不得不奋起反抗,打脸李鹊这个恶毒男配……
    李鹊茫然地看着这些情节,眼中困惑。
    酒的余味在口中回荡,思维变得有些混沌,梦境和现实开始交织在一起。
    那些画面如同一幕幕雾气弥漫的景象,使他分辨不清哪一刻是真实的,哪一刻是虚幻的。
    头疼的感觉逐渐蔓延,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思绪清晰起来。
    随着他逐渐回过神来,“预知梦”带来的画面如同雾气一般消散,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
    李鹊陷入一片茫然之中,努力追溯那些模糊的记忆,但它们如同牙膏的泡沫,一触即破,留下的只是一抹无法捉摸的印象。
    他琢磨道:“我?我……我心有不甘?嫉妒发狂?”
    这八个字像是八个耳光扇在李鹊的脸上。
    李鹊忍不住咬牙:我就是一个恶毒男配吗?
    但心中那股酸涩感仿佛在提醒他:你确实。
    傲慢,虚荣,拜金,浅薄,脾气坏,架子大,骄奢淫逸,飞扬跋扈,得理不饶人,无理闹三分……
    “好像确实没说错。”李鹊难得地意识到自己车载斗量的缺点,一下子沉默住了。
    然而,正正因为他这个特性,他很快就实现了自洽:“所以我读书读不好、人品也不行,并不是我自己的错,是作者给我的设定呀!那我做错事,又怎么能怪我呢?这是作者的问题呀。太过分了,这什么作者,水平也太低了。”
    李鹊凭着反派心态快速治愈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又不禁开始思索以后的道路:按照“预知梦”的提示,我要是大闹特闹,只会显得很没有品,惹人烦厌,逼得施弥明不得不抛弃我,不仅如此,我这个反派还会把气运之子“主角受”给得罪死,以后被他打脸,下场堪忧。
    这么说来,聪明的做法,就应该是:假装没看到香水,擦掉一切继续睡?本着“大婆心态”,不哭不闹,大度贤惠,让施弥明和“主角受”心怀愧疚,自己也能有个好好的收场……
    李鹊:——笑死,根本做不到!
    李鹊拎起那瓶古董香水,大步流星走出卧室,从楼梯一支箭似的冲向饭厅。
    瞧他这个架势,直接把拎香水瓶去饭厅拎出了拎啤酒瓶去劈友的气势。
    施弥明原本坐在餐桌旁悠悠吃着早餐,见李鹊气势汹汹而来,颇觉讶异。
    李鹊把香水瓶放到饭桌上,问道:“这是什么?”
    施弥明怔愣一下,说:“这似乎是一瓶香水?”
    “一瓶香水?”李鹊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这是绝版古董香水,年代久远,名为amber essence,以东方调为主调,看这瓶身雕刻着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花纹,我猜应该是19世纪末的限量版,这玩意儿价格比黄金还贵。”
    施弥明一时没说话,似乎是没想到这瓶香水居然有如此丰富的背景:“原来是这样啊,这我还真不知道。”
    “我看你也肯定不知道。”李鹊也不绕弯子,直接问,“是别人送的吧?谁送的?”
    施弥明看着李鹊大兴问罪之师的样子,不觉失笑:“李公子为什么要打听这个呢?”
    “这还要问?”李鹊把手一摊,“我怀疑你在外面有人,施先生。”
    “因为一瓶香水?”施弥明似乎有些意外。
    李鹊咬了咬牙,心想:当然更因为你不喜欢我。
    不,不,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李鹊喜欢他。
    李鹊的心叮叮当的,像被风吹过的金铃。
    他现在总算想得明明白白了,他为何总因为施弥明一惊一乍、易喜易怒,要么就是他发了神经,要么就是他发了花痴。
    现在看来,他是后者,他对施弥明这个孤寒但俊美的男人犯了花痴。
    他喜欢上了施弥明。
    而施弥明却不太在乎他。
    因此,他才这么失常。
    或许,这些事情很早就有了征兆。
    李鹊太不敏感,没有自己开窍。
    但也可能是李鹊太敏感,不肯正视这个事实。
    他这么高傲的人,竟然陷入单相思,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不得叫大别人的牙?
    李鹊肯定不可以承认。
    拒绝承认的第一步,就是拒绝发现。
    看不见,就当不存在。
    但现在,李鹊发现自己无法当看不见这只屋子里的大象了。
    再放着不管,天花板都要被这巨兽顶穿。
    李鹊可不想过无瓦遮头的日子。
    李鹊瞥施弥明一眼,敲了敲那香水瓶:“施先生,你这么聪明的人,不要跟我诈傻扮懵。送名贵香水意味着什么,你知我知。别跟我装弱智。”
    施弥明放下勺子,双手交叠,一副老实交代的样子:“这是卓家送的。卓峻岐说你可能会喜欢,叫我代交给你。我最近太忙,给忘记了。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李鹊愣住了:“卓……卓峻岐?送我?”
    李鹊原本是怒气冲冲而来,现在却是一阵迷惑:“他为什么要送我香水?”
    “说是在国外的时候就买好的,本来就打算送你,没想到闹成这样,他决计不会再见你了,但这瓶香水还是得给你,作为最后的告别。”施弥明淡淡地说,仿佛在描述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李鹊也扯了扯嘴唇:“倒像是他会做的事情。莽的时候像被激怒的吉娃娃,一旦受挫,立即变缩头乌龟,还当自己堂吉诃德。输了之后就迎风流泪,自我感动,自以为文艺又风雅。”
    施弥明瞧着李鹊这转变的表情,不觉笑了笑,道:“你刚刚说,香水是极其私人的礼物,我要是收受他人所赠,就会有外遇嫌疑。不知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瓶香水?”
    李鹊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回旋镖会扎到自己身上。
    施弥明微笑着凝视李鹊,似乎在等李鹊的结果。
    李鹊满脸不高兴:“你还好意思问我?明明是你自己处理不好!”
    “是我?”施弥明好似很疑惑。
    李鹊点头,语气带着指责:“你不记得你对外的形象是什么?‘爱鹊狂魔’啊。情敌叫你转赠香水给老婆,你居然真的接下来了?神经病,应该把瓶子打碎了泼他脸上,叫他醒醒。”
    施弥明听了这话,忍俊不禁,连连拱手:“李公子讲得太对,这是我处理不当。”
    李鹊想到疑惑处,又问:“你和他关系很好吗?他怎么会让你把东西转交给我?”
    “关系谈不上好不好,”施弥明道,“只是他之前做的事情没分寸,他父母押着他来给我道歉,因此才见到面了。”
    李鹊诧异:“他父母还押着他跟你道歉?”
    “是的。”施弥明道,“名门世家,果然很有礼貌。”
    李鹊却不信:不是说卓家不是名门世家,是他不信卓家很有礼貌。
    李鹊从施弥明这儿得不到正确答案,也不继续追问。
    他午间驱车到李家公司,抓着李鸢吃午饭,问他知不知此事。
    李鸢的确是知道的,便告诉他:“你记得之前x-corn暴跌的事情吗?”
    李鹊愣了愣,说:“知道啊,卓峻岐就是因为这件事差点破产的吧?”
    “你知道为什么x-corn会突然在拍卖会那天暴跌吗?”李鸢又问。
    李鹊有些迷茫:“不知道。”
    李鸢叹了口气,说:“坊间有传言,这是施弥明给他的教训。”
    想到施弥明那总是笑眯眯的样子,李鹊第一时间是不相信的:“不会吧?”
    “我本来也不信的。”李鸢顿了顿,“但后来卓家去查证了,发现竟然是真的,一开始有些生气,想去跟施弥明要说法,没想到自家投资的一个项目立即出问题。他们这才知道厉害,死死地气拎着卓峻岐去请罪。这件事才算过去了。”
    李鹊闻言一惊,努力回忆拍卖会当天的情景,想到施弥明那气定神闲、指挥若定的样子,心下蓦地想通了什么,竟也有几分相信这个传言了。
    李鹊虽然知道施弥明是一个有实力的富豪,但认知也仅仅停留在施弥明有钱,会搞投资,如此而已。他从未想过施弥明有什么样的影响力——或者说,杀伤力。
    李鹊认知里的施弥明总是很好说话的,也没什么千亿富豪的排面,穿着旧衣服,住次卧,早上起来自己吃自己煮的粥,叫管家做叔,叫女佣做姨,叫司机做个哥,叫保洁做姐,时时刻刻未语先笑,从不生气。
    不论是卓峻岐、杰夫还是其他任何人,当面挑衅他,他都不会红脸,还能笑着回应,好似绝不会跟他们计较什么一般。
    显然,卓峻岐当面闹爆施弥明,施弥明都不会反击。如果卓峻岐因为叫骂太凶而呛到嗓子,施弥明可能还会给他倒杯水,叫他歇一会儿再继续骂,不用急,慢慢来。
    但这不妨碍施弥明回头把卓峻岐整破产。
    施弥明很孤寒,花钱斤斤计较,每一分钱都计算得清清楚楚。
    买一件衣衫,穿三年又三年。
    豪车挂新车牌,就当是新车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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