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想容指尖那个鬼印愈发扩大起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神魂不稳,仿佛要被捏碎,登时心焚,口中念诀,登时便有一具尸首从口中吐出一支冷箭,嗖的一声,转如灵蛇,极难闪避——所幸黑凤凰躲过,另一支暗箭却闪躲不及了,那冷箭顿时刮出尖锐风声,擦伤了明韫冰的脸颊!
    明韫冰在大风里冷冷地回眸,凤影划过山上的一排石窟,那一瞬间他长发散乱,眉目间有种触目惊心的冷然的美。
    时想容心中计较着什么,忽然瞄准一个空档,手中长剑瞬间合为一把无弦大弓,又自心口拿出一样东西。猛然射出!
    那箭矢尖处冷如寒芒,势如千军万马,又有冰蛇狂舞,上下盘旋,一箭而去,直接钉在明韫冰肩头,数条冰蛇刹那化为一只巨大的冰凤凰,简直就是卯足了劲把那芝麻大点的黑凤凰往山崖上狠狠一拍,震起巨响。
    巨响里玉琮脱手,光华复又照临万鬼之渊。
    闪电劈处,天摇地动,上下惨白。
    冰凤凰霍然消散,一条冰蛇往光华大炽处一咬,又游回到顾平渊法阵下盘旋,口中正含着盛着念力的玉琮做护佑。
    时想容闪身掠去,斩草需除根。这万鬼之渊有一处的石窟形状非常特别,也不知道是人工穿凿的还是自然鬼斧神工,形如凤凰之首,洞口就是大开的鸟喙,方才明韫冰就是被拍到了这里。
    这凤凰石窟明明是召活阵的阵眼,却没有放着尸首,仿佛在等什么。
    石窟不深,里头有枯藤烂树,鬼雾攒动的尽头,明韫冰被里头涌动的枯藤合抱住,贴在一处石桩上,额头一线鲜血,脸上一道擦伤,肩上焦烂开来——方才那是凛铁铸成的箭。
    召活阵的权柄摇摇坠坠,在这两人之间游弋,不明白哪个才是阵主。
    明韫冰掀起眼皮:“这儿空着葬你自己?”
    时想容手中的弓弦又化回双剑,冷冷道:“地方不大怎配款待我主?皇陵还是不必想,此地你就凑合些——再怎样也比死无葬身之地好得多!”
    话音未落,九千多口石窟外的咒文就各自探出爪牙,应阵主之召,一并刺入这阵眼之中,就像九千多只毒虫似的,把明韫冰当了碗祭阵的血!
    时想容道:“既然你要送上门来,就别怪我无情了。”
    凤凰石窟处正缺少阵眼,明韫冰恰好补空了,拿他当祭品炼出来的阴兵想也不用想,必然势不可挡。再者,时想容想趁混沌时剥走第二刑,天道一向恨他,拿明韫冰作祭,说不定就还给他了!思及此时想容掣剑如风,刹那交叉插进他心口,顿时鲜血喷涌!
    两张若妖若仙的脸凑在一起,眼中是旗鼓相当的森然。
    明韫冰眼底微动,竟然泛出一点冷嘲的笑意,不怀好意地称赞道:“手艺不错。”
    这夸的其实不是她,但无论如何都令时想容恨怒。她面无表情地说道:“离思湖底没一次钉死尊主,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明韫冰回道,“学艺虽不精,调嘴弄舌却登峰造极。你说到底是你性本劣,还是他失手太过?”
    时想容冷笑:“我只是被他赋灵,又不是他生的,少疯魔了。再者,我就算是劣,也劣不过你这模子的万分之一!”
    明韫冰赞同道:“这话有理。”
    他明明败北,却毫无落败之色。时想容早知明韫冰无恶不作狡诈万分,顿时警惕起来,握着的那剑刹那融化,成了几枚尖锐的小钉子,寒气直冒——冽钉,正要直扎入明韫冰眉心,她的手却像被什么东西网住,钉尖堪堪擦过明韫冰的眉骨,擦开一道血痕。
    那是方才打在她身上抢阵的鬼印——此地召活阴兵,时想容活气不足,必然要靠念力,无数中毒的尸首在成为阴兵那一霎那可以混淆阴阳,抽剥天刑!
    那天刑就是时想容身上的附骨之疽,恨上心头,几乎想将明韫冰杀之而后快。
    外头冷雨飒飒,顾平渊的惨叫停了,她回眸一看,红颜咒已被缚在阵法中央,顾平渊的身子强撑着,死死地顶着天幕中互相撕咬的阴阳序。
    ——不能再拖了!
    时想容手掌一震,石窟上密密麻麻的阵法爬了过来,刹那阴阳序乱,混沌开了!
    石窟内所有欲死不死的尸首都哀嚎起来——召活就像毒手一样将它们的残魂拽出,强行挖空每一缕魂元的下两道,要将他们从人活生生剥成鬼!
    玉琮感受到这无边苦楚,登时散发出巨大的光芒,把渊底照得如同白昼,想要竭力地缓解疼痛。然而却如杯水车薪。
    阵眼处,时想容浑身簌簌——混沌之中,她身上的劳劳刑也被催动了,脸上光滑的皮肤下就像有虫卵在爬,蠢蠢欲动。
    她正冷时,看见明韫冰忽然眼睛一弯,露出了一个相当恶毒的笑。
    然后他假惺惺地说:“你没听说过,炼阴兵是伤天害理的事吗?”
    雨在狂飘,漆黑的符文趁势爬上了明韫冰的手背,从他衣袖里钻进去,附在那缺少血色的皮肤上。
    时想容死死地皱眉:“方圆百里最伤天害理的不就是你?”
    一声惊雷,鬼雾忽然压下,顾平渊一声凄厉惨叫,一缕魂灵被活生生地挖空两道。时想容皱眉——那念力可以缓解疼痛,再怎样不至于这么疼,方才隐约浮在心头的疑虑也翻了出来——
    明韫冰到底来干什么的?他真是被那几个匪徒引过来的吗?要不是他自己来,时想容其实跟他从未晤面过,难道他就想来看看自己做的怎么样?——他有这么闲得慌吗?有那功夫还不如去勾引惨遭他欺骗的梁陈,虽然那不像是纯粹的真人,但不比对着张自己的脸乱斗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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