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犇一听立刻拍着胸脯, 厚实的胸膛发出了“砰砰”声响,他打着包票:“这还用说!老大当然会着自己人了!”
    媒婆的花样结束之后, 赵清宴对着秦易轻轻挑眉, 语气不善地提高声音问围观的百姓:“乡亲们!今日昭勇将军求娶我美丽如花的妹子, 大伙说,我能不能轻松让他带走我的妹子啊?”
    “不能——”震天的呐喊声从围观群众口中传出。
    赵清宴双手一摊,似笑非笑道:“秦将军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放行,实在是大伙儿不同意啊。那大伙说说,怎么才能让秦将军进我们公主府的大门呢?”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考验他——”“让他打拳!”“让他喝酒!”“让他唱情歌!”
    秦易:……
    他看出来了,今天的赵清宴不是他的老大,而是他的大舅子。
    秦易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他站在了迎亲队伍之前,对着赵清宴恭敬行礼:“秦易愿受舅哥考验。”
    赵清宴猛地呛到了,他偏过头握拳挡住了唇,咳了好几声后才压下唇角的笑意。他听别人唤过自己很多称呼,唯独没有人唤过他“舅哥”。这称呼虽然通俗,但是听起来竟然还挺不错。
    转过头后,赵清宴故意扬起了头,拖长声音道:“听说我们秦将军智勇双全忠勇过人,还有海量。那这第一场考验,便考秦将军的酒量吧。来人,上喜酒!”
    话音落下,迎亲团的诸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王犇呲着大牙挤眉弄眼:“老大还是照顾着我们的,知道我们就好这一口,这不,还没等你和郡主拜堂,就让我们提前喝上了酒。”
    杨少秋则不这么认为,他压低声音慢悠悠道:“别大意,我们今天不是老大的兵,而是老秦的接亲兄弟。老大未必会轻松放行。”
    胡炜听闻后更是哼哼笑了两声,随即闷着头不说话了。
    果然被杨少秋说中了,当一群人看到公主府中鱼贯而出捧着酒盏和长凳的婢女时,他们齐齐傻眼了:这喜酒的分量也太吓人了吧?
    只见婢女们速度极快地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外放好了长凳,每一张长凳相隔三尺,从门槛处到花轿前足足摆了二十张长凳。长凳中央上摆上了大海碗,婢女们手脚麻利地往海碗中注入温热的酒水。
    清冽的酒香飘散开来,秦易瞅着冒着热气的酒碗,心头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这一碗酒,足有一斤重了吧?二十张板凳,就是扎实的二十斤酒啊。他的伴郎团们真的能撑住吗?
    崔巍很有自知之明地后退一步:“秦兄,别的能帮忙,这个我真帮不了。”谁都知道他酒量差,喝不了三口就要倒下了。
    林岑和王犇看着冒着热气的酒浆,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战意满满。二人上前一步挡在秦易身前:“这种小事还用我们秦将军出手吗?这第一关,我们来破!”
    秦易有些担心地看了二人一眼:“你们能行吗?”
    壮如牛的林岑竖起拇指,自信道:“别忘了,我可是喝空了你们家甜米酒的人。”他曾经以一人之力干掉了简嘉晾的两罐子甜米酒。
    王犇更是撸起袖子呵呵笑了两声:“这算啥?我在军中可有个外号,兄弟们送的!千杯不醉!”
    胡炜唇角抽抽默默拆台:“他自封的,别听他瞎说。”
    大喜之日,新郎显然不能在还没拜堂之前就喝醉,因而伴郎们替新郎喝酒也是正常的情况。二人舔舔嘴角站在了板凳前,一前一后端起海碗一饮而尽。
    放下海碗后,林岑对着秦易竖起拇指肯定道:“没问题。”这酒浆度数很低,一点都不上头。
    两人鲸豚海饮,引得围观的百姓大声叫好:“好酒量!”“好气概!”
    赵清宴岂会不知自家部将的酒量?喧闹声中,他侧头对着身边的婢女耳语几句。只见婢女们很快换了酒坛出来,这一次倒出来的酒水更烈,光是闻到那股味道,就知道它的后劲有多强。
    见婢女们拿出来的碗小了两圈,林岑豪迈地大手一挥:“看不起谁!上大碗!”王犇也跟着嗷嗷喊了一嗓子:“上大碗!今儿个谁换小碗,谁是怂货!”
    胡炜低声嘟囔了两句:“自己酒量什么样没数吗?”杨少秋英俊的脸上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神情:“这两人肯定扛不住,看样子一会儿得我们上了。老秦,假如稍后我们倒下了,就看你的了。咱输人不输阵知道了吗?”
    秦易竟然也升起了豪迈之情:“知道,谢谢兄弟们!”
    躲在秦易身后的崔巍忍不住扶额:“所以我有时候真的不想和武将打交道,这不是自己找罪吗?”顺坡滚多棒,非得硬扛。
    果然,林岑和王犇喝到十四张凳子的时候喝不动了。胡炜和杨少秋紧接其后快步上前,端起了剩下的碗。
    等二十多张长凳上的酒水喝完,四位将军满身酒气,眼神迷离,说话都开始大着舌头了。
    将军们的海量震惊了百姓,哄笑声中,赵清宴徐徐开口:“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将军的同伴身体力行向我们证实了他们的酒量。这一关,大伙儿说秦将军他们过得好不好?!”
    “好——”
    秦易抬手对着赵清宴拱拱手:“承让。”
    秦易带来的接亲团瞬间少了大半。林岑他们被扶下去喝醒酒汤后,只剩下了秦易和崔巍二人继续面对赵清宴的考验。
    赵清宴自知理亏,他摸了摸鼻梁清清嗓子,“都说喝完酒后诗兴大发,趁着酒意未消,不如试试秦将军的文采如何?秦将军,郡主此时正在梳妆打扮,来一首催妆诗吧!”
    还好还好,他们准备的诗词终于派上了用场。尤其是崔巍准备的那首催妆诗更是赢得了满堂彩。
    第二关顺利通过之后,崔巍展开折扇眉开眼笑,看到没,这就是他殿试落跑第一人的实力!
    欢呼声中,赵清宴扬声道:“听闻秦将军能百步穿杨,一手箭术出神入化,今日就让我们见识见识将军的箭术如何?”
    “好!!”百姓们的呼声更高,说实话,今日他们聚集在此,也就是为了看秦易射箭。
    早在秦易他们来时,街角的位置就已经放置好了箭靶。那箭靶直径只有一尺,箭靶中间的红心直径更是只有三寸。从箭靶到长公主府门口的距离足有百丈,这样的距离,普通百姓连箭靶都看不清,秦易不但要看清,还要正中靶心,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请龙鳞弓!”
    随着赵清宴一声令下,公主府中两个小厮抬着一柄长工出了府。赵清宴扬声道:“这是本朝太.祖打天下时用的龙鳞弓,重六十斤。”
    小厮们抬着龙鳞弓绕场走了一圈,其间有好奇的人想上手试试弓箭,结果别说拉弓了,他连弓箭都没能抬起来。那人涨得面红耳赤连连摆手:“好重,拉不动拉不动。”“好家伙,光是一张弓就六十斤,拉开弓弦岂不是要两担的力?”
    百姓们议论纷纷,好奇又探究的目光落在了秦易身上:“秦将军真的能拉动这张弓吗?”“肯定能拉得动,要不然世子殿下怎么会拿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龙鳞弓是太.祖常用兵器,我们太.祖悍勇,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他最是疼爱自己的几位公主,曾经说过,只有能拉开龙鳞弓的勇士才配娶公主,于是那之后凡是公主或者郡主出嫁,都会请出龙鳞弓试驸马的臂力。不过大景开朝至今,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位驸马拉开了龙鳞弓。”
    “那秦将军要是拉不开弓怎么办?岂不是丢人了?”
    “嘿,太.祖神勇,他用过的弓怎么可能人人都能拉得动?这就是意思一下,你没看到世子殿下身后还有几把长弓?那些都是准备了给秦将军用的。”
    秦易对身边的议论声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龙鳞弓身上。弓箭一入手,他就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分量,这是一柄强弓,他也只在炽翎军中守城时用过类似的弓。
    弓弦是新换的,秦易扯了扯弓弦,感受到了弦上传来的非同一般的拉力。崔巍凑到秦易身边,小声说道:“秦兄,这就是做做样子的,拉不开也没关系。世子身后有你常用的弓,我给你换来。”
    秦易却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了不一样的神采:“我想试试。”
    秦易理解地后退一步:“行,你试吧。”他第一次见到龙鳞弓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他努力了半天,都没能将弓拉满弦。
    百姓们自觉分立两边,箭靶附近的百姓更是被清空。秦易眯眼看向箭靶的方向,抬手撘了锋利的箭矢。只见他引箭上弦慢慢发力,弓身两端慢慢后扯,弓弦逐渐紧绷。
    在众人的注视下,龙鳞弓被拉成了满月的形状,秦易微微上抬箭矢。下一刻只见他搭弦的手指猛地一松,破空之声传来,箭矢化作了流光直奔百丈外的靶心而去。
    “笃。”“啪。”
    两声不一样的声响几乎瞬间传来,站在靶子旁边的百姓惊讶地看去,只见箭靶倒在地上,靶心的位置插着一根红色的羽箭。充楞片刻后,离得最近的百姓们兴奋地欢呼起来:“射中了!!射中靶心了!!”
    “秦将军神勇!”“好厉害啊!”
    欢呼声从几乎淹没了公主府前门,赵清宴惊讶的看了秦易一眼,没想到他真的能拉开龙鳞弓。就算是自己,也不能保证用龙玲功射中百丈外的箭靶。
    见秦易缓缓收弓,赵清宴带头鼓起了掌:“好样的妹夫!”
    *
    听着外面一阵阵的欢呼声,简嘉很想出去看个热闹,可惜她不能随便离开,得等喜婆进门领她时才能出门。好在府中婢女们跑得快,时不时会给简嘉带来最新的消息。
    随着这些消息,简嘉也开始忐忑紧张了起来。
    “郡主郡主,姑爷带的四位将军好厉害,竟然喝了二十斤酒呢!”
    “郡主,姑爷吟诵的催妆诗我给您抄过来了。”
    “郡主!姑爷神勇,他竟然用龙鳞弓射中了百丈外的靶子。我们大景开朝至今,姑爷是第四位用龙鳞弓射中靶心的驸马啊~”
    “啊啊啊,姑爷真的太厉害了!”
    简嘉的面颊逐渐羞红,她抬起秀了百福的团扇遮住了自己发烫的脸。好奇怪,明明婢女们夸奖的是秦易,为什么害羞的是自己?
    秦易进门之后在正厅中等着喜婆领着简嘉进来,目光时不时就往外看去,急切的样子让旁观者忍俊不禁。
    三娘是过来人,怎会不明白秦易的心情。她笑着安慰道:“易儿莫急,嘉儿很快就出来了。”
    正说着话,简嘉缓缓出现在了大门口。
    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手拿团扇挡在娇艳的脸前,云鬓乌黑,凤冠张扬华彩。两个丫鬟伴在简嘉身侧,扶着简嘉嫁衣的两侧。简嘉行得很慢,好似步步生莲,轻微的晃动让发鬓上的彩钗微微摇动,带着无尽的春色与喜意,摇摇曳曳地摇动到了秦易的心头。
    秦易一时愣住了,他直勾勾地看着盛装而来的简嘉,喉结滚了滚,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简嘉一手握着团扇,一手牵着喜婆手中的红绸,轻轻抬眼从团扇上方看了秦易一眼。
    只一眼,她就飞快地挪开了视线低下了头。
    秦易今天格外俊美,一身红衫挺拔英俊,面如冠玉,玉坠腰间。先前试嫁衣的时候,她曾经见过秦易穿红衣的模样。可今天的秦易英俊得简直要犯规,多看一眼,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控制不住地加快了速度。
    秦易愣了许久,恍惚中,手中多了一团温软,低头一看,原来是喜婆将红绸塞到了自己手中。
    秦易的目光顺着红绸看去,红绸的另一头连着的是他的嘉儿。秦易忽然轻笑一声,注视着简嘉的眼眸深邃而专注,像是看着稀世珍宝:“嘉儿,我们成婚了……”
    他们终于成婚了。
    从彼此陌生的假夫妻,如今也要变成货真价实的真夫妻了。
    想到这,秦易眼含笑意,轻轻拽了拽手中的红绸。
    颤动从红绸上传到了简嘉的手里,简嘉猝不及防往前小小被拽动了一步,差点儿摔进了秦易的怀里。
    简嘉从团扇上露出一双眼睛,嗔怒地看了秦易一眼,却跌进了秦易眸中满目的欢喜之中。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秦易如此开心的样子。
    简嘉俏脸发烫,她的双眼也忍不住弯起,躲在团扇后也对着秦易笑了一笑。
    这一对新婚夫妻呆在原地傻笑的模样又是让满堂哄笑,赵清宴忍俊不禁地提醒道:“别傻了,还没拜堂呢。仪式还没走完,妹夫你冷静一些。快给母亲敬茶,敬完茶拜别父母后,你就能带着嘉儿回府了。”
    秦易倏地回神,脸皮一热,快步走到三娘面前,低声唤道:“娘。”
    三娘拿着手帕挡住嘴角笑意,笑吟吟地摆摆手:“来吧,上茶。”
    婢女们拿来了蒲团,给三娘磕了头敬了茶后,二人就能离开长公主府了。
    赵清宴早就在台阶下等着背简嘉送简嘉出门,见简嘉出来,他弯下腰露出了宽厚的脊背:“妹子,来,兄长背你。”
    这话说得赵清宴心中复杂。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能像寻常人家的兄长一样背着自家的妹子上花轿,犹记得第一次在山道旁见到简嘉时,他就觉得简嘉是个不一样的姑娘。
    没想到他和嘉儿还有兄妹的缘分,原来缘分早已天注定。
    从府内到府门的距离不远,赵清宴一路走得极稳当,简嘉都未曾感觉到一丝磕绊。
    等快要到了门前,一直沉默的赵清宴突然笑了两声,低声道:“嘉儿,出嫁之后亦可经常回府看看娘亲,我常年在京畿大营,娘亲需要你多陪陪。”
    简嘉笑了:“兄长放心,我定是要天天回来的。”
    “好,好!”赵清宴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舍,将简嘉背进了轿子里。
    十六抬大轿上早已准备了暖炉,简嘉一坐上去,就感觉到一阵阵热气袭来。
    “起轿——”喧闹的锣鼓声再度响起,简嘉感受着轿子轻微的晃动,隔着纱帘看向走在轿子前方的秦易。这一看,正好和秦易四目相对,秦易一怔,随即便露出了更大的笑容:“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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