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家的人也不是傻的,不会把自己送上?去给人当刀使,庾惠连上?去都?没上?去,他就站在原地?,客套疏离,“侯监察使客气?了,不敢攀亲。”
    这就算是婉拒。
    但侯监察使可不会在乎,他的目的不过?是挫挫并州官吏,尤其?是齐国公的锐气?,至少此刻看起来已经达到。
    齐国公面上?看不出喜怒,还是依照礼数请对?方先行,但这只是寻常的客套,他毕竟有?国公爵位,按照惯例必须转而推辞,请齐国公先行。
    最后让齐国公走在前头。
    然?而,侯监察使却眉开眼笑的道:“国公太过?客气?,我也却之不恭了。”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不约而同的变了。
    侯监察使却当真开怀大笑的走在前头。
    马车里,赵平娘也看得义愤填膺,“竖子安敢猖狂!”
    崔舒若这时?候终于把茶碗里的茶水喝完了,她眉眼笑意清浅,“阿姐,你想不想看好戏?”
    “嗯?”赵平娘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崔舒若的意思,当即展颜,“那?我只等着见见舒若你的神通了。”
    崔舒若上?回献上?棉花的种?植纺织之法,虽说如今还没有?大规模种?植,可齐国公已然?采纳了她的建议,来日若是真的推广出去,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姓名。故而,仅仅是献上?的那?日,崔舒若就直接得到了五千功德值。
    她都?不敢想到推行至天下,她每日里能得多少功德值。
    总之,崔舒若如今富得很,连偶尔哄系统都?从送两点功德值买两颗小瓜子,变成?送五点功德值买五颗小瓜子了。
    对?于抠门的崔舒若而言,简直是质的飞跃。
    因此在遇到如此猖狂的侯监察使时?,崔舒若毫不吝啬的在心里念道:“侯监察使步子迈得那?么大,肯定会摔个大马趴。”
    她在心里念完,刚刚还大摇大摆走路的侯监察使,突然?就双脚打架,平底摔下去,四脚朝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齐国公盘踞并州多年,自然?是养出了诸多心腹。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突然?所有?人就哄笑起来。
    别?说是齐国公的心腹了,难不成?那?些普通的官吏等了那?么久,心里就一点怨气?都?没有??
    不得不说,侯监察使和太子一样,爱用看似聪明?的损招。他是挫了齐国公的锐气?,可不也得罪了并州大部分的官吏么?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自以为小声地?喊道:“步子迈得这样大,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后面就变成?齐国公的人有?意拱火了,“哟,侯监察使可真是心急,但尊卑有?别?,想来上?天都?看不过?去了。”
    “看来阖该国公爷走在前头,某些人是当不得重任的。”
    方才侯监察使赢的那?点气?势,一哄而散。
    齐国公的脸上?有?了淡淡笑意,目光也落到了崔舒若她们所处的马车上?。
    不知?是否错觉,齐国公轻轻颔首,眼里满含赞赏。
    恐怕他多少猜到是谁做的好事了。
    对?付侯监察使,倘若他亲自动手,不免显得小肚鸡肠,可叫底下的人贸贸然?出言,也不大合适,还得是“天”治。
    能做到这一切的也只有?崔舒若了。
    等到回去的时?候,赵平娘还时?不时?失笑。
    “哈哈哈,舒若,我真是每每回想一次,就想笑一次。甫一来就丢了这么大的人,我倒要看看他接下来在并州要怎么待下去。”
    崔舒若这个‘始作俑者’到时?反应不大,只是微笑已对?。
    并非崔舒若多么镇静,而是她很清楚,倘若这位侯监察使的到来是为了刁难齐国公,那?不管摔多少跤都?没用,除非叫他直接摔死,否则就不会善罢甘休。
    但那?一摔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至少挫挫他的锐气?,也能给苦等的人出口气?,免得叫他没进并州就敢如此猖狂。
    等到回府里以后,果不其?然?,齐国公虽要应付一桩麻烦事,但他仍旧不会忘记崔舒若的功劳,命人给崔舒若送去一千金,只说是阿耶给女儿的体己,出门若是遇着什么想要的,也大可以直接买下。
    这就是齐国公对?崔舒若方才所为一事表达态度,也是为了告诉崔舒若,自己很清楚她做了什么,不会忘记她的功劳。
    其?实上?位者,都?聪明?得很。
    齐国公尤甚,他更擅长的是扮猪吃老虎,表面看起来无辜仁义,其?实能在政治上?搅弄风云的人,心都?黑得很。
    不过?是时?候未到,暂且蛰伏。
    崔舒若心里百般猜测,可也无用,晚间招待侯监察使的筵席,她去不了。
    而且这回上?任,并没有?女眷跟随,女眷这边自然?就没有?举办宴会的必要。不过?窦夫人却也不是毫无用武之地?的,至少齐国公宴请侯监察使的席面,全是窦夫人置办。
    既要不薄待,也不能太奢靡,否则到时?候侯监察使哭穷可怎么好?
    倘若只是贿赂他一人也就罢了,怕就怕是来替太子讨要税收的,那?就得大出血了。
    崔舒若有?预感,晚间的宴席一定会有?好戏,可惜她看不成?。
    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崔舒若特?意早早入睡,无他,蓄足精力,明?日才能听好戏,她要听就听最细致的版本。
    见到宿主都?如此努力了,满怀期待的系统也选择戒掉熬夜吃小零食还有?追剧的行为,虽然?它并不需要睡眠,但为了明?早起来能用最兴奋最精力充沛的状态听八卦,还是选择和崔舒若休息时?间一致的休眠时?间。
    等到第二日崔舒若的意识还在朦朦胧胧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已经惊险系统的尖锐暴鸣声。
    【啊啊啊啊啊,亲亲,你快起来!】
    【一日之计在于晨,赖床对?人类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呜呜呜,我亲爱的亲亲,起来!起来!】
    【你快起来~~】
    到了最后,系统甚至把机械音变成?了洪亮的高音,唱起歌来。
    这种?情形下,即便崔舒若想继续睡也是不可能的,她只好猛地?从榻上?坐起来。尽管崔舒若没有?起床气?,可任谁还没有?清醒的时?候,被这样一通吵心情都?不会太好。
    崔舒若微笑,但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威胁,“统子,你想尝尝运行卡顿到三天加载不出一颗数据小瓜子的感觉吗?”
    虽然?系统有?许许多多钟爱的食物?,但作为天性爱八卦的统,它的挚爱还是数据小瓜子和数据大西瓜,因为这俩和八卦最配。
    被崔舒若扼住命运的喉咙的系统,恹恹收声,委屈得小小声说话。
    【亲亲,你答应统统的,一起来就带我一起去听好戏的。】
    【呜呜呜╥﹏╥...】
    崔舒若真是拿示弱的系统没办法,看它委屈巴巴的样子,只好连下榻都?不着急,随手摇了摇挂在塌边的金铃,早有?准备的婢女鱼贯而入。
    崔舒若被人扶起来,伺候洗漱。
    好在跟进来的还有?鹦哥,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打听到了什么。
    为了让系统不再聒噪,加上?自己也十分好奇,崔舒若索性对?着鹦哥招手,让她到面前来,问她可知?道昨日的宴席如何。
    整个芳芜院的婢女,谁也及不上?鹦哥的消息灵通,不仅得益于她是府里的家生子,还有?她似乎天生就容易打探出消息。一个圆脸爱笑,说话又俏皮的人,走到哪里似乎都?不容易引起旁人防备。
    果不其?然?,听到崔舒若这么问,鹦哥立刻义愤填膺,“郡主,昨日的宴席上?,那?位侯监察使可太过?咄咄逼人,我们国公爷好心设宴请他,可他竟然?敢当众给国公爷难堪,质问国公爷并州既然?有?良田,收成?大好,怎么给朝廷的税收只有?那?么点,究竟是并州真遭灾乐,还是轻视圣人、蔑视朝廷?
    直接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让国公爷下不了太,着实过?分!”
    其?实鹦哥毕竟只是下人,知?道的有?限,昨日宴席草草收场,但齐国公还是单独留下了侯监察使,派人将几?大箱的金银珠宝抬了上?来,摆在侯监察使的面前。
    齐国公的话也很客气?,无非是委婉的说原因花些钱财买个太平,彼此相安。
    哪知?道侯监察使变了脸色,勃然?大怒,质问齐国公是不是要贿赂他,还表明?了自己对?太子的衷心。
    也幸好没有?外人知?道,否则整个齐国公府都?要下不了台。
    晚上?的宴席上?,还有?事后的怒斥,可以说侯监察使是步步皆胜。
    鹦哥说的脸都?红了,既然?是国公府的婢女,自然?要站在国公府的立场上?同仇敌忾。
    可崔舒若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她眉眼间倒是有?些疑惑的神色。
    也不是为了其?他,只是觉得不应该。
    齐国公不应该拿侯监察使没法子,怎么会任由对?方下自己的面子呢?旁人或许觉得是因为侯监察使奉了太子之命,拿着鸡毛当令箭,故而齐国公有?所忌惮。
    但崔舒若觉得不是,若齐国公真的这么惧怕晋室朝廷,就不可能敢只送一点点税收。说到底,在胡人逐渐稳住脚跟,而北地?刺史们根基以稳的情况下,如今的建康朝廷,对?北地?的掣肘已经不大了。
    能容忍所谓的监察使耀武扬威,也不过?是因为顾及名声,还不觉得到了谋反那?一步。
    但大部分的刺史都?是拥兵自重。
    建康总不可能派大军过?来,绕道胡人,只为了和各州刺史打仗吧?
    若真是那?样,只怕不说百姓,世家们也要有?意见了。
    所以崔舒若才觉得奇怪,因为齐国公不可能看不清这一点,可他为何要谦让至此呢?崔舒若觉得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崔舒若心里沉思,面容也不由得板正了几?分,其?他婢女们对?视一眼,以为崔舒若是因齐国公受到的侯监察使的欺辱而生气?,于是动作都?更小心了些。
    然?而还没有?等崔舒若想出个所以然?来,那?位侯监察使又迫不及待地?闹起事情。
    先前他当众点了庾惠,想要攀关系认亲,结果被人家不轻不淡的推拒了,可一个能在这个时?代?抛下面子,处处哄着妻子,只为了讨得岳家高兴,好得到庇护官运亨通的人,怎么能指望他有?脸皮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成?了并州几?个世家支系的座上?宾。
    其?实世上?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之前几?个世家支系和并州的本地?豪绅,可以为了利益联手对?抗齐国公,后来自然?也可以因为利益和侯监察使往来。
    之前不愿做人家手中的刀,是因为什么都?没谈拢,亦不知?底细,可当侯监察使找到了他们以后,焉知?不是正合他们的意?
    只要谈拢了,谁是谁的刀可当真说不好。
    士族豪绅们不愿意齐国公收拢流民的政令继续,侯监察使有?心为难齐国公,他们之间还是能有?利益共通之处的。
    譬如侯监察使带着不忿于此的士族豪绅们,亲自上?门寻齐国公,质问他如此蔑视朝廷的政令,擅自为流民分发荒田,怎么敢不上?奏朝廷?
    他们浩浩荡荡,俨然?是逼宫的模样。
    然?而齐国公既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和侯监察使翻脸,只是打起了太极,说是等些时?日,他一定会寻到众人皆满意的答复。
    一连串下来,崔舒若发觉自己越发弄不清齐国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了。
    这可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意味着崔舒若或许没有?了在政事上?的敏锐度,可谓相当要命。
    可她思来想去,进来发生的事,并无遗漏,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越是这种?时?候便越不能慌,崔舒若目光落在案几?上?摆着的糕点,心里有?了成?算。
    她命人采了些梨,亲自带这婢女们做起了秋梨膏,说是亲自做,其?实主要是监工,偶尔掺杂些自己的意见。总不可能连洗净梨子这样的事都?让崔舒若自己动手吧?
    等到将秋梨膏做好了以后,崔舒若命人给几?位郎君的院子都?送去了一罐,至于赵平娘,她几?乎是每日都?来寻自己,直接见面给也就是了。
    而窦夫人那?,崔舒若是亲自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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