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善针灸制药这些,因为当初背草药、医理等就耗费他所有精神,根本没有心思再学穴位、针法这些。
    而且他大哥擅长针灸推拿跌打这些,他就不涉猎。
    可惜他大哥在那几年被人误伤至死。
    当时有个庸医害死病人,病人家属闹事,搞运动的趁机掀起风浪,结果不辨对象生生把他大哥给打死了。
    因为这事儿搞得闫大夫不那么守规矩,和以前医院搞事儿的那波人也不是很融洽。只不过他医术高明,现在也是医院主任级别,省里市里也有领导来找他看病,别人也不敢怎么他。
    其他人可能想直接征用陆家的药方,不一定给好处,反而会拿奉献、建设之类的大道理压人,而他就愿意发展个医院编外人员。
    他有采购药材以及请专业人士加工药材的权力。
    他也没问药方是什么,只说让陆老爹找时间来县医院一趟,谈谈怎么合作。
    书店经理和闫主任熟悉,知道不少行情,他看方荻花还在那里犹豫,就劝道:“大婶子,你放心吧,你来医院上一天班肯定比村里赚工分多。这路费、饭费、住宿费都给,另外还有劳务费,一天不会少于一块钱的。”
    一天一块钱就等于一个月三十块工资呢,你在乡下赚工分一天满打满算三四毛钱。
    方荻花脑子清楚着呢,她可不好忽悠,就问闫大夫:“能不能给粮票?”
    乡下人种地,可乡下人缺口粮啊,尤其青黄不接的时候地瓜干子都吃完了,那就得饿肚子或者靠野菜补贴。
    闫大夫很痛快,“工资和粮票肯定有,放心吧,方子还是你们的,医院只要药膏。”
    方荻花:“那行。我回去和老头子商量一下,他腿脚不好,不爱出远门的。”
    她也知道不可能跟旧社会做买卖一样提佣钱,能比老头子种地轻松就行。
    林姝瞧着这里好多草药,墙根竟然还有一小片药菊花,也种了几棵向日葵。
    林姝眼前一亮,立刻跟闫大夫说想买点药菊花和葵花种子。
    闫大夫笑道:“不值钱的东西,我给你挖两棵。”
    他给林姝挖了两棵药菊花,让她回去栽上,至于向日葵就直接用药铲挖了三两生瓜子装在纸袋里给她,“回去扇掉秕子,挑颗粒饱满的种。”
    林姝连忙道谢,还不忘给公爹铺垫,说他家里种了不少薄荷草,还经常去野外挖草药自己配药,自己也会扎针刮痧什么的。
    闫大夫听得很感兴趣,“回去跟你公爹说,早点上县里来,我跟他好好聊聊。”
    都是一个县的他咋会不认识陆二爷呢?他住过陆家大车店,陆二爷年轻时候来跟爹请教过针灸手法,他还和人家不打不相识呢,当然丢人的事儿是不会说的。
    两人年轻时候常见面,后来公私合营不许乱跑,两人才没啥交集的。
    跟人家谈好方荻花就想走。
    她想带着林姝去县城供销社看看,她把家里多攒的几尺布票都带来了,想让林姝扯几尺布做件夏天的褂子。
    不出来没感觉,大家在村里都穿得补丁摞补丁的,林姝那样穿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出来一看,好家伙,俊俏小媳妇儿跟个要饭的似的。
    虽说干干净净,可瞅瞅那松垮的褂子,肩头、手肘都是补丁,下摆还拔了缝儿,补都没法补,裤子也是屁股波棱盖都是几层补丁,裤脚已经掉了一圈,成吊脚裤了。
    当然她自己也没好哪里去,可她看不见,觉得自己一老婆子无所谓。
    虽然是原主的布料被人哄走,方荻花也觉得家里亏欠她的,儿子在外面出生入死,老陆家得对他媳妇好点。
    林姝却惦记着去给方荻花看眼睛,就跟闫大夫打听一下。
    闫大夫热情得很,让方荻花坐下,拿小手电翻着眼皮给看了看,“哟,大妹子,你这眼睛有炎症啊,不轻呢。”
    方荻花:“我瞅着比你大,你得喊大姐或者大嫂子。”
    闫大夫从善如流,“大姐,那你们挂个号去眼科瞅瞅,咱医院前几年进了机器,能看。”
    方荻花又嘀咕挂号贵,赤脚大夫那里给看个病才三五分钱,药也几分一毛的,这里挂个号就要一毛!
    咋不抢钱呢!
    她嘴上说好好好,却示意林姝赶紧走。
    书店经理要和闫大夫说紫草膏的事儿,就没和她们一起。
    出了药材院儿方荻花就背着布包大步往前走,脚步呼呼的,跟有人要追着抢她钱一样。
    林姝站在去门诊的路口,看着方荻花高大的背影,无奈地叹气,“娘,这边。”
    方荻花:啧,这儿媳妇怎么突然又变傻了呢?赶紧走啊。
    林姝:“娘,有些病你熬熬就好了,像炎症这种熬不好的,必须得消炎,要不小病拖成大病,回头真就瞎了。”
    方荻花:“瞎说,我从8岁到现在眼睛也没瞎。”
    林姝:“……”你还怪有经验的!
    她道:“那你是不是一犯病眼睛就疼得厉害?看不清东西?”
    方荻花嘴硬:“哪有,你看我身体好着呢,耳不聋眼不花,头发都没白,力气比你不知道大多少呢。”
    林姝:真就主打一个嘴硬,你眼疼眼泪不止的时候多难受不记得了?
    她抱着胳膊嘟着嘴,歪头看向门诊的方向,反正方荻花不去她就不走,她钉这里了。
    有路过的病人家属探头探脑看热闹。
    “瞅瞅,小媳妇儿撒泼儿呢。”
    “所以我跟你说,找媳妇儿不能找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就会撒泼儿使性子,可作呢。”
    方荻花一听,这样说三儿媳,那她不得抹泪儿赌气呢?
    她看林姝是真犟,没辙儿只得退回去,“行行行,去看看,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你以为一毛钱就够,那些黑心的不让你花三五块都不放你走。”
    林姝:“人家大夫是治病的不是骗钱的,你没病人家还不搭理呢,有病不看那不是耽误事儿吗?”
    她拿出前世跟难缠又能挑刺儿甲方谈判的架势来,不一会儿就给方荻花说得脑瓜子嗡嗡的。
    方荻花:“行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妇女主任呢。”
    以前是不说话,现在是忒能叨叨。
    年轻轻就这么犟!
    林姝:……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老太太真是犟!
    她们挂号去了眼科,人不多,不需要排队。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大夫这会儿正闲的无聊,看到有病人过来立刻热情地招待,“大娘,快请进。”
    方荻花一看这架势,更怀疑人家想骗她钱了。
    这城里供销社的售货员、饭店的服务员、医院的护士那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对着乡下人从来都是呼呼喝喝没个好脸色,何曾这么热乎?
    不对劲!
    林姝不给方荻花退出的机会,用力推着她赶紧过去检查。
    几台仪器轮流检查过,男大夫:“大娘,你这毛病有年头了吧,这都成慢性炎症了。”
    方荻花:“……”吓唬我,说我厉害好多要钱是吧!
    林姝:“是的,有好些年了,大夫您给好好看看,争取一次治好。”
    男大夫:“这种慢性炎症一次可治不好,得先消炎排脓,回头看情况做个小手术……”
    “这么费劲,还是别治了。”方荻花嘟囔着想起来,一次治不好还得好几回,还动手术?
    听说手术费可贵呢!
    去年邱婆子她老头子去医院住了两天,花了二十好几,结果回去没一个月就死了!!!
    她可不想花钱还被骗。
    男大夫起身去给开药,教她怎么洗、怎么点眼药膏,过多久来复查,反正得先把炎症消下去,再看情况做手术。
    林姝前世身体不好,很擅长和大夫沟通,这会儿把注意事项等方方面面都跟大夫请教到位。
    男大夫惊讶地看着她,原本以为就是乡下漂亮小媳妇,没想到还挺懂,“你是知青?”
    知青咋还嫁了乡下男人?
    林姝笑了笑,“不是不是,大夫你心肠好,我们乡下人进一趟城不容易,你再给我们开点常用药备着吧。”
    什么治拉肚子的、退烧的、消炎的、止疼的,尤其治喉咙痛的。
    有时候喉咙痛喝点金银花菊花的管用,厉害了就得吃药,否则扁桃体总发炎也麻烦。
    男大夫也很耐心,并不像有些大夫那样不耐烦,对没文化的农民动辄呵斥。
    林姝:“大夫,我公爹会扎针,以前给我奶扎过眼睛,现在他也给我娘扎,您看有用没?”
    男大夫一听很感兴趣,问了问,夸道:“当然有用,你公爹很了不起呀,赤脚大夫?”
    林姝摇头,“不是,就是为了照顾家里人特意学的。”
    男大夫:“那我给你写几个穴位,回去让你爹配合着扎扎,中西医结合,疗效更好。”
    林姝道了谢,拿着一摞单子出去付钱抓药,出门却不见了方荻花,“娘?”
    喊了好几声,就见墙角探出一只大手朝她摆了摆,“这里,别喊。”
    就一副做贼的样子。
    林姝跑过去,“娘,你干啥呢?”
    方荻花板着脸,“咱不拿药,快走吧。”
    大夫看病的挂号费已经给了,不欠他啥,不拿药就不交钱。
    林姝:“娘,咱用仪器检查了,得给检查费的。”
    现在医院都是先检查治病再交钱,所以不少人会逃单不给钱。
    方荻花肉疼得很,“检查费多少?交上,药就不拿了。”
    林姝:“娘,咱不能小钱抠搜算计,大钱上犯糊涂呀?”
    方荻花:“……”
    这儿媳妇真是厉害了,还敢怼她这个婆婆呢!老二家的都不敢!
    林姝:“娘,你看眼睛也就花个三五块的,你要是不看小病拖成大病,回头五十块都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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