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明宝安静了一会儿:“不是不生气吗?怎么又是喝酒又是躲我?”
    “我说不生气,不代表不吃醋。”
    趁他看不见,商明宝翘了唇角,明知故问:“多醋?”
    向斐然也没什么形容词或修辞,简练地说:“很。”
    要他这样情绪稳定的人表现出占有欲,可能比劝说他放弃植物学更难。他太善于默默地一个人消解所有情绪,即使醋意汹涌,大约也能坦然地让它流过全身,继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得不承认,他吃醋一事别有性感。
    商明宝脸热,脸热道:“我跟他没什么,两家人正常吃饭而已……”
    “你这么过来找我,不怕爸爸妈妈发现?”
    他太聪明,商明宝知道瞒不过他,老实交代:“……你刚刚丢的那枚戒指的主人送我过来的……”
    向斐然面无表情了两秒,不再跟她客气,抬手开灯。
    商明宝自下而上地跟他对视,小心地吞咽了一下。
    在明亮的灯下,他伺侯了她不止一两次。
    因为玩得她太糟糕,她那条礼服斑驳不已,被丢进洗衣机速洗,又扔进烘干机柔风烘干。
    烘干机运转时,她就坐在他腿上,任他手指灵活。
    她是在晚上十一点前到家的。
    向斐然打车送她回去,但他醉得深,上了车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刚刚作恶多端的两手此刻规规矩矩地收在黑色衣兜里,垂着头,下巴一点一点的,额发随着计程车的起停转弯而轻晃。车窗外,车尾灯的红光映过他眉眼,留下浅淡阴影。
    他莫名坚持不让自己睡过去,会突然清醒两秒,咳嗽一声或者抹一把脸。但身体里那股餍足慵懒的本能实在很难违抗,要不了一分钟就开始打盹,像上课犯困的学生。
    车子在上东区的别墅门前停下来时,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双手环抱着商明宝,下巴则搭在她肩膀上,呼吸间都是她的发香。
    计价表上的数字高得离谱。
    向斐然清醒了一会儿,嗓音还没从低哑中恢复过来:“司机绕路了?”
    “没,”商明宝小声回他,“在这里停了二十分钟。”
    向斐然明白过来,深吸一口气,又晃了晃脑袋:“怎么不叫醒我?”
    商明宝老实交代:“叫了,你说再睡会。”
    在计程车司机从后视镜投过来的目光中,她脸色有了些不易察觉的红:“一边亲我耳朵一边说的。”
    向斐然:“……”
    失忆了。
    商明宝看了眼时间,作势要从他怀里起身:“我该走了,你到家了告诉我。”
    向斐然手臂力度微沉,摁住她。跟她对视几秒后,垂下眼睫凑到她唇边,与她安静地接了个吻。
    他不方便送她下车,一边吻一边为她拉开车门。咔嗒一声后,冷空气从窄窄车一缝中渗入,令两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于是昏昏沉沉的吻便成了彼此清醒的吻。
    过了数秒,他才自觉地松开了手:“晚安。”
    商明宝下了车,又回头冲他挥挥手,抄着近道跑回自己家那一栋。
    温有宜的目光一瞥过来,商明宝就吓得立正站好:“妈咪!”
    她眨眨眼:“你……你还没睡吗?”
    她在公寓里洗过了澡,但没敢洗头,做了造型的发梢沾水变直,那条未经熨烫有着细褶的礼裙被严严实实地捂在大衣底下——总而言之,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经得起细究,就连眼眸里的迷离也是带着未尽的波澜的。
    温有宜坐在客厅沙发里,翻着书:“还早。”
    她明显是在等她,否则按她的习惯,应该是在三楼起居室里看书才对。
    商明宝装傻:“伍柏延没跟你说吗?”又装模作样看看表:“才十一点多,又不算晚……”
    温有宜淡定地翻过一页书,勾唇笑笑:“妈咪说什么了吗?你怎么这么紧张?”
    商明宝:“……”
    温有宜合上书,也不问她跟伍柏延去了哪里玩,只目光将她自上而下地缓慢扫过一眼,问:“玩得开心吗?”
    商明宝点点头,被那盏繁复华丽的水晶灯照耀着,只觉得像是暴露在什么严刑逼供的探照灯下,浑身都开始冒汗。她看过伍柏延的口供了,知道他没有出卖她。
    温有宜却没再细问什么,只是轻声道:“去洗洗,早点休息。”
    商明宝如蒙大赦,立刻开溜。
    温有宜看着她背影笑了笑,叹息了一下,摇了摇头,也起身从客厅离开。
    商檠业刚结束了跟国内的视讯会议,正端了杯水走出书房,两人在走廊遇上,商檠业意有所指地问:“回来了?”
    “回来了。”
    商檠业的眉心从回家后就一直没舒展过,沉吟着说:“babe和伍家那个都还小,再看看。”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折衷的答复,且当中有一半是因为对商明宝的宠纵。跟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他既担心女儿眼光不好被骗,又自信自己女儿不至于眼光这么不好。
    伍柏延是很好看透的,浮是浮了些,但根不算歪,欠一些历世的沉稳,商檠业未对他下定论。不过,如果明宝确实喜欢他的话,他就需要对伍家做一个彻底的调查和梳理,并提前开始布局。
    商檠业想得深入,一局棋还没走就已经想了九十九。温有宜像是受不了他似的摇了摇头,把书本拍到他怀里:“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不喜欢alan!”
    第46章
    商明宝喜欢谁, 温有宜暂且捕捉不到,但商明宝不喜欢谁,却是写明在谜面上的答案。
    爱人使人明亮, 使人呼吸轻盈……温有宜既然能看出伍柏延对她的喜欢, 当然也能看出她对他的不喜欢。
    “babe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要是喜欢的人就在现场,她还能这样?”温有宜沉吟一会儿,若有所失道:“不过,她晚上倒确实是去见心上人了。”
    就凭她回来时脸色发红目光乱躲自乱阵脚故作镇静, 温有宜就知道她没干好事,但她浑身都浸透在某种柔软的快乐中, 那种快乐是坚实饱满的, 并非声色犬马所能带来, 因此温有宜判断,她应该确实是去约会了, 而伍家那个,在帮她打掩护?
    难道,是他的朋友?
    温有宜想得投入, 全然没关注到身旁丈夫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陷入了更大的未知危机中。
    什么?晚上跑去见心上人了?她心上人真在纽约?纽约怎么会有好男人!
    计程车穿过城市, 最终在西九十六街公寓楼前停下时,向斐然已经又睡了一觉。
    计价表上的路费高得令人瞩目, 他付了车资, 要下车前,这个墨西哥裔的司机终于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他, 笑容很意味深长:“hey bro,真羡慕你有个住在上东区的女朋友。”
    向斐然:“……”
    被当成小白脸了。
    他一边把空空如也的钱夹揣进衣兜, 一边淡然地说:“确实。”
    一离开商明宝身边,他身体里绷着的那根弦便断了,酒劲上头,迅速席卷了他所剩不多的理智。冲澡时,脑中依稀闪过了今晚的几个激烈片段。
    不太确定。是不是梦?
    躺回床上,互道了晚安后,向斐然才彻底放下心来,扔掉手机陷入深眠。
    翌日一觉睡到了中午,在头痛欲裂中醒来。昨晚上窗帘也没顾得上拉,此刻正午的阳光直射而下,将向斐然慢慢地晒回魂。
    等下……他昨晚上做了什么?
    向斐然缓缓将一条手臂搭上额头,眉心越蹙越紧。
    她是不是又被他弄哭了?然后,他怎么哄的?
    ……
    “用下面哭。”
    向斐然剧烈咳嗽一声,噌地一下从床上翻身坐起,一边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一边手抵着唇又咳嗽了好几下。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是他会说的话。
    ……
    他确定他叫了她宝贝,不止一声。
    ……
    他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下?
    向斐然两手撑到书桌边沿,垂着脸,反复深呼吸。虽然也想矢口否认不可能,但身体好像已经记住了她那种柔软细腻的感觉,由不得他抵赖。
    那是比他亲自上阵刺激百倍的舒服。
    还有呢?
    向斐然回忆得口干舌燥,顺手拧开一瓶纯净水。喝了两口后,他缓缓地记了起来。
    他昨晚上喝了她不止一次。
    咔嚓一声,塑料瓶被他下意识捏扁,被挤出的矿泉水淋了他一手背。
    “……”
    向斐然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了两眼。
    好极了,这也是不陌生的感觉。
    到此为止吧。他决定不再想,转而用一些基础机械的家务来转移注意力。
    打包脏衣服到了楼下洗衣房,投币,点击开启。
    烘干机和洗衣机的嗡嗡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大脑空白的白噪音。
    回忆在烘干机前的画面中戛然而止。她那时已经没有力气站住了,身上什么也没穿,坐在他怀里快没了声。
    他的手指很深入,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方随宁来电时,他表哥已经在洗衣房里自闭了半个小时,双手环胸大马金刀地坐着,满是不耐的脸上双眼紧闭两道眉压得很低,好像在进行什么苦修。……别的住户来洗衣服,觉得他精神不太稳定。
    “喂。”
    “呃……”因为他从来没接电话这么快过,方随宁都被吓得忘词了,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啊对了……马上元旦了,你有没有安排?我们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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