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斐然嗅着这一丝若有似无的潮香,喉结本能地滚了滚。
    未起波澜的脸上,只有掩在睫毛暗影下的视线略略下移。
    “里面没穿?”他看上去十分镇静地问。
    商明宝却呜的一声,捂住脸直接哭了,身上的热度控制不住,从每一个毛孔里透出来。
    好丢脸,怎么会这么丢脸?
    他的t恤够大,也够长,遮住了她所有的春光。可是一想到她是完全真空地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床上、出现在他此时此刻的眼前,她就觉得呼吸不畅。
    他就觉得呼吸不畅。
    商明宝哭得太惨,向斐然一时顾不上别的,背对着将门页合上,两步便到了她跟前。
    “别哭。”安慰人也似命令——如果忽略他尾音的艰涩低沉的话。
    商明宝哭得十分真心实意。
    明明亲起人来凶得要命,向斐然这会儿却什么都不敢了,只敢将人虚搂到怀里,连安抚她脊心的动作都很点到为止。
    商明宝捂着脸的两只手被他按下,露出哭得潮红的、眼泪滚烫晶莹的脸。
    睫毛都打绺了,肩膀一抖一抖的,额头和鬓角都冒出了汗。
    向斐然真没办法了,右手拂开她汗湿的长发,掌心贴着她的脸,低声问:“……要不要先穿上?你这样,我也不敢动。”
    商明宝又是凄惨地呜咽一声,轻轻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太轻,太轻了,像蕾丝拂过肌肤。
    向斐然扣住她腕骨,眯着眼,气息滚烫地问:“这一巴掌扇的是什么?”
    商明宝答不出,眼泪被月色照得透明发光一般。在他的眼神中,她的抽噎蓦地停了下来——因为忘了。她忘了自己在哭,在觉得丢脸和难堪,而只是如惊惶的鹿一般与他对视着。
    她修长的身体是被他挨紧的花,向着月光的方向簇倒。
    这一巴掌终究是没有白扇。
    向斐然吻她凶极了,她支撑不了,赤着的一双脚步步后跌,撞翻书摞,最终带着她的身体倒在了八角窗冰冷的、外侧凝了霜的玻璃上。
    商明宝重重地抖了一下,冷热交替,她觉得好糟糕,哪里有了热潮,修长大腿并得紧紧的,不敢让肌肤有丝毫磨蹭。
    半暗的室内,喘息声很重。
    他的吻太凶了,舌尖扫过她的齿尖和上颚,含着她的舌,吮弄得她舌根几乎发麻。她的津液很甜,充沛地被裹出,与他刚刚喝过啤酒的啤酒花香味浓郁地交织在一起。
    商明宝只能扶着他的双臂才能站稳,指腹压着他暴起的青筋,将t恤下真空的腰可怜地蹭向他的掌中。
    但向斐然什么都没做,他的手和前两次没有任何不同——除了左手里多攥了一条她半干不潮的私密物之外。
    他甚至没有将她的衣摆撩高一寸,意乱情迷中,爱抚地重重擦过她大腿肌肤,两个人都如失重般抖了一下。
    他修长有力的手用力得根骨鲜明,即将要深入时,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刹了车。
    商明宝还是那副睫毛打绺的模样,一双被吮得水润润的唇瓣抿噘着。太招人,于是又被若有似无地亲了亲。
    向斐然抹着她柔软湿润的眼底,这回想好安慰人的词了,认真地说:“没什么好丢脸的,比我聪明。我怕你没得换,下去给你买了一次性的。”
    商明宝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嗯?你去给我买了?”
    “嗯。”
    商明宝嘴角更瘪,觉得这一遭属实是无妄之灾倒霉透了:“那你不告诉我……”
    向斐然轻轻地叹一声:“怕你尴尬,所以直接放浴室了。”
    商明宝用手背擦擦眼泪,“你不许跟别人说。特别是不能跟方随宁说。”
    向斐然觉得她杞人忧天了:“……我不可能跟任何人说,好吗。”
    “你发誓。”
    “我发誓。”
    商明宝止住了抽噎,声音轻轻地命令他去给她拿过来。
    向斐然依言去了,水龙头拧到冷水那边,开最大,泼了自己数把,又随手扯下那条眼熟的毛巾,将脸和手擦干。
    擦至手臂时,动作停了下来。
    我草。
    他心里字句清晰地闪过了这两个字。这是他刚刚给商明宝洗完澡擦身体的毛巾。
    向斐然闭了闭眼,攥着浴巾的手如此用力,浮出青筋。
    再度回到卧室时,他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打湿的发梢出卖他内心的不平静。
    商明宝关上门,换上一次性内裤。向斐然给她买的是货架上最贵的一款,纯棉料质,贴身而紧实,肤感柔软舒适,和日常穿的没什么区别。
    她穿好后,向斐然进来,取走自己的换洗衣物和电脑包,保持两米距离和她说了晚安。
    “你明天几点去学校?”
    “十点前到。”
    向斐然点点头:“我和西蒙出门比较早,到时候你直接把门带上就好,他会给你留早饭,不想吃也可以不吃,牛奶和橙汁在冰箱,餐边柜里有麦片,咖啡机直接按一下开关就行。”
    商明宝安静听着,还没反应过来,向斐然便说:“很晚了,别玩手机,早点休息。”
    “斐然哥哥。”商明宝叫住他关门的动作。
    “怎么?”
    “你……你真的睡沙发吗?”
    向斐然看着她,一字一句:“商明宝,别发傻,我完全不值得你信任。”
    他关上门,转身离开的动静很轻。
    过了会儿,商明宝在他花洒的沙沙声中闭上眼睛。
    向斐然今晚上洗了两次冷水澡。
    一次,是准备上床前的这一次。在近乎自虐的冷水中,他迫使自己年轻的、长年禁欲的身体冷却下来。
    带着一身冰冷水汽出来时,满室悄寂,供他审视内心。
    date的游戏,他从不玩,借着date的名义心照不宣地玩暧昧游戏、游走遍所有尺度,更不是他的行事作风。他坐上柔软的毫无支撑力的沙发,十指插入发间,垂着脸,安静自省。
    似乎是势在必得了一点,才允许自己提前预支了这些亲密行为。
    但,如果商明宝根本不肯呢?如果她只是跟他date试试。
    自省到了这一步便进行不下去了。向斐然猛然发现,他没有预留一丁点商明宝不跟他正式开展交往的余地。
    第二次冷水澡,是在凌晨三点多。
    实在燥热,热得眉心紧蹙,想打开电脑写封邮件投诉公寓管理方将暖气开得太足。
    他其实可以释放自己的,只是懒得,且觉得喜欢的对象就在床上,而自己却要幻想着她自渎这种事,实在没品。
    他也没想过,这么晚了,洗完澡出来还会碰见商明宝。
    商明宝本来就有点提心吊胆的,听到他开门的动静,猛地转身,脚趾踢到椅子。她倒抽气,呜呜声憋在鼻腔。
    向斐然:“……”
    他懒洋洋靠上门框:“我不找你,你倒来找我了?”
    商明宝痛得在餐椅上就近坐下:“谁找你了,我来上洗手间。”
    向斐然往旁边一让,似信非信,冷然一声:“去吧。”
    商明宝往洗手间走去。她不是真想起夜,而是根本没睡着,光顾着听客厅的动静。
    知道他开了威士忌的瓶子,给自己倒了酒、夹了冰块;知道他推开了阳台门,过了十分钟才进来;知道他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冲澡。
    她想问问,睡我隔壁就这么难熬吗?
    装模作样地洗了手出来后,看到向斐然坐在刚刚她坐过的那张餐椅上,手里正点烟。
    屋里没开灯,蓝色火苗簇立,点燃他眉眼。
    “商明宝。”向斐然习惯性地点了点烟管,叫她的全名。
    商明宝站住,知道他有下文,心脏扑通跳起来。
    向斐然注视她片刻,嗓音温柔,但逼着她:“要么当哥哥,要么当男朋友,没有不上不下的中间地带,你知道的,自己选。”
    商明宝指尖湿漉漉地滴着水。
    “不婚主义,是真的吗?”她突兀地问。
    向斐然怔了一怔,温和地问:“方随宁告诉你的?”
    他已经听她提起过她们的偶遇。
    商明宝摇头:“不是。”
    是谁告诉的也不重要了,这是他身边人尽皆知的一件事,他也没想瞒她,她迟早会知道。
    “是真的。”向斐然不假思索地承认下来,不迟疑,不用限定词,不粉饰。
    “一辈子……都不打算结婚吗?”
    向斐然没想过和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谈论这么深远的婚恋观,只是点了点头,干脆地说:“是这样。”
    听到他亲口承认,商明宝忽然觉得眼眶酸涩。
    她明明就该觉得高兴、庆幸、轻松,可是她还是鼻尖酸涩。
    “那你为什么还要追我?”她笑了一下,有些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是说,不婚主义只找不婚主义吗,这样才不会有麻烦。”
    是不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找她玩玩呢?所以才说,“两分的喜欢刚刚好”。
    太黑了,令向斐然没有看出她身体上细微的发抖。
    “babe。”他第一次认真地叫她的英文名,眉眼中也是令商明宝陌生的冷静:“你的出身和家世,我是不是不婚主义对你来说没有区别,我们本来就不可能。”
    商明宝呵出一口气,像是笑,又是不敢置信:“什么?”
    向斐然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你爷爷的葬礼,我在新闻上看到了。”
    他何其聪明,简直是瞬间就推测出了为什么这次回来后,她对他比之前更热烈、更松弛,更认真主动地回应他的吻,更不抵抗他的一切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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