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灵筠只懒懒地抬了下眼皮,余光从谢敏敏身上一扫而过,似有轻蔑。
    接着没理那母女二人的惺惺作态,拉着温静娴往外走,“爹娘都在府里,你现在就同本宫回去,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你的‘人生大事’。”
    “雁雁,你一会儿自?己回去啊,我这儿有点急事……哎呦……不能陪你了……”
    温静娴的声音渐渐拉远,王氏见状提步跟了出去:“云妃,我来送你和?温姑娘出去。”
    梁雁也跟着起身送到?了半路,直至见那几人出了门去,才折返回来。
    谢敏敏被晾在原地,一只手死死捏着衣角,眼角泛红,心头有万千情?绪涌过。
    方才温灵筠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不起眼的物件。甚至不能说是审视,她根本都未曾正眼瞧她。
    谢敏敏咬着牙,只是这么回想,想起温灵筠的漠视和?温静娴的挑衅,她都觉得气血上涌,恨不得扑上去撕碎她们两人。
    她们凭什么这样对她?!
    眼见快要开席了,现下突然离开也不太好?,梁雁便又回了厅堂,准备继续坐回去。
    可那谢敏敏还一动不动地横站在路中间。
    她皱了皱眉,抬起脚准备从她身侧绕过去,还未迈出一步,谢敏敏猛地抬起头推了她一把,她后背装在门扇上,发出道不小?的声响。
    于是前头的人纷纷望过来。
    “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轻视我?”
    谢敏敏之前积攒的情?绪亟待爆发,温家那两姐妹她惹不起,可眼前这个土包子?,她还是能整治一二的。
    梁雁有些莫名,“谢小?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若是你家不欢迎我来做客,我现在离开便是。”
    她正好?也不乐意一个人在这儿呆着。
    说着便作势要转身离开,刚往外迈出去一脚,腕上一紧,谢敏敏又扑了上来将她一把扯过来,“你当我们家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形势不太对劲。
    刘莹雪端了桌案前的一盏果酒,小?口饮着,她转过头往内厅看?,谢允正在从里头走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脚步匆匆。
    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杯盏,想起她爹曾说,谢家那个老三相貌人品都算出众,曾有意撮合他们二人。
    她那时?一心想着宋随,并未将谢允放在心上。不过因着刘裕显多次同提过谢允此人,于是后来参加些什么聚会宴饮时?,她也偷偷观察过这个人。
    此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且因着是武将的缘故,身上比一些世?家弟子?还要多几分稳重阳刚之气,若是没有宋随,她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谢允。
    谢允三两步走上前来,恰好?跨过她的桌案,动作间衣摆打在案角,发出一道轻响。
    刘莹雪前几日才被宋随警告了一番不许再招惹他,这几日虽稍稍歇了找他的心思,却也并未完全死心。
    如?今看?见有人为难梁雁,她倒是乐见其成?,也不愿谢允此时?上前去替她解围。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一回在宫里的宴席上碰见谢允,那时?她远远瞧了他一眼,而后谢敏敏拉着她与她说话,刘莹雪便同她一起离开了。
    只是两人走出去好?远,她无意中又回过头,看?见谢允还瞧着她们两人的方向,那时?自?己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来,谢允莫不是早就对她……
    “谢公子?”,刘莹雪挽袖挪开眼前的酒盏,秀丽的脸上挂上淡淡笑意。
    她喊住谢允,待谢允站定停住后,才继续说道:“今日宴席里的果酒味道香醇,不知贵府是在哪里置办的,我平日也爱品一些果酒,想让家里也备一些。”
    谢允目不斜视,眼睛依旧望着前边争执的两人,匆匆回了句:“赵小?姐,今日的酒席都是我母亲置办的,你若是想知道一会可以问?她。
    “还有,这酒初尝香甜,实?则后劲极大,勿要贪杯。”
    接着继续提步往前赶,整个过程,似是看?也没看?她。
    刘莹雪得体的笑意僵在脸上,周围的人虽都瞧着谢敏敏与梁雁的热闹,但离她离得近的几个姑娘还是听见了谢允的这声‘赵小?姐’。
    这里哪有什么赵小?姐,他竟是连刘莹雪也不认识。原来这上京的第一才女的名头,也不是多响亮嘛。
    那几个姑娘掩着帕子?,并未笑出声。
    可这小?小?的动作却是一一都落在了刘莹雪眼里。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下来,顺手又执起桌前的酒杯,若无其事一般地继续饮着,似乎并未将这般小?事放在心上。
    只是另一只藏在袖间的手却暗暗收紧,修剪齐整的指甲嵌在掌心,划下深深的印记,无人察觉。
    再观门口那一边,那两人还僵持着,谢敏敏在温灵筠那里受了气,于是不依不饶地拉着梁雁,没有半分要退让的意思。
    而今日是谢家主办的宴席,主人家的女儿在这里胡闹,那些宾客虽觉得不妥,但也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噤声不语,默默看?着热闹。
    谢允匆匆行至门口时?,谢敏敏正伸手拉着梁雁往外推搡,梁雁皱着眉,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抵着谢敏敏,“谢小?姐,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允上前两步,正要伸手将谢敏敏拉下来,却听得‘砰’的一声碎瓷响,一壶装满陈酒的青玉色酒壶从半空坠下,砸在几人脚边。
    酒壶落地,霎时?间四分五裂,里头的酒水哗啦啦洒了一地谢敏敏的裙角都被溅湿了大片。
    谢敏敏被这突然而至的意外吓得后退了两步,随即也放开了梁雁,谢允立刻抓着她的手腕往后拉。
    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裙子?湿了大片,谢敏敏怒从心起,大声道:“这酒壶是谁砸的?!”
    梁雁靠在门扇上,亦是惊魂未定。
    只是这酒壶好?像是从上面?往下抛的,想到?这里,她抬头往上看?向酒壶丢来的方向。
    屋内的厅堂修得高大,上头朱红色的房梁柱上飘下来一片衣角,蓝灰色的。
    再仔细看?,搭在那梁木外的一只脚上,穿着的是一只墨色缎面?的锦靴,这鞋子?……有些眼熟。
    未等她细想,那人从上头翻身跃下来,一道衣袍划过半空的破风声后,谢天佑稳稳地站定。
    “吵死了。”
    他双手抱着胸,肩膀往前一顶,撞开谢敏敏和?谢允,从谢敏敏和?梁雁之间跨步往外走。
    从梁雁身边离开时?,他动作顿了顿,眼皮子?一掀,上上下下看?了她两眼,极嫌弃的模样。
    梁雁稍稍站定,也盯了回去,她低头看?着谢天佑脚上那双熟悉的靴子?,亦是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接着便听见那人冷哼了一声,一只脚踏出门去,而后又用肩膀顶了她一道。
    那人的身子?如?铁板一般,猝不及防撞上来,梁雁吃痛地捂住。
    屋子?里的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望望头顶,又望望门外,这上京城的小?霸王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样的日子?,众人都顾着规矩,生怕失了礼数,他却好?像生怕别人不知晓他的荒唐一般,半分不顾及旁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谢敏敏最不能忍受自?己跌了面?子?,于是追上去,“天佑表哥,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谢允无奈跟上去又将人拉住:“姐,别闹了,娘都来了。”
    谢光誉今日一直在外头办件事情?,今日的宴席要晚一些才能回来,于是这待客的差事都落到?了王氏一人身上。
    她前脚才将温家那两姐妹送走,后脚又来了个年轻人,瞧着面?生,她估摸着是哪家的公子?,便顺道领了人进来。
    王氏领着宋随往里头走的时?候,没料到?回碰上这么个情?况。
    他们家这个小?冤家,才一会的功夫没看?着就给人惹出事来,她匆匆对宋随说了句叫他进来随意坐,又上前去同梁雁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而后赶忙拉着谢敏敏往屋里走了。
    这么闹了一遭,梁雁哪里还有心情?继续在这儿呆着,她揉了揉方才被撞疼的肩膀,想着这会打道回府了才好?。
    只是她还没来的及离开,听见外头传来一声:“长公主到?-”
    又是走不成?了。
    *
    谢敏敏入宫的日子?,是一早就定下的,在年后初七。
    谢家为了谢敏敏入宫一事,早就做了许多准备,如?今遇上谢彦的事,本该低调着行事,可他们仍旧大张旗鼓地开办起宴席来,其中必有蹊跷。
    开席前不久,时?雨拿了谢家今日宴请的名单递给宋随,宋随半倚在椅背上,接过名单细细看?了起来。
    他从下往上翻看?,目光从那一列熟悉的名字上往前掠,眼风落到?‘温静娴’时?,似是微微顿了一顿。
    接着又不动声色地往上看?,直到?落到?名单首位时?,他放下纸张,抬眼看?向时?雨,“谢竟煊和?姜婳燕也去了?”
    时?雨回他:“属下方才从谢府回来时?,听闻长公主与谢驸马已经在路上了,今夜应是要去的。”
    宋随将那轻飘飘的名单丢在桌上,这谢光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将那二人请来,莫不是还想着借今日的机会替谢彦求情?不成??
    他站起身,取了衣桁上的大氅,朝时?雨道:“谢家今夜这宴席想来应当热闹,你随我去一趟。”
    莫春羽觉得不太妥当,追上去:“大人,按老爷夫人信上说的,他们今夜就该到?了,到?时?候您人不在府里不太好?吧?”
    此时?天色昏暗,已快要入夜。想来那一边的开席的时?刻也就在这一时?半会儿了,耽误不得。
    宋随脚步不停,凉凉道:“你留在府里等着便是,时?雨同我去。”
    莫春羽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离开,停在原地颇为郁闷地嘟囔:“怎么操心也是错了。”
    宋随和?时?雨到?谢家时?,恰好?看?见王氏送温静娴和?温灵筠出来。
    王氏在门口看?着那两人上了马车,这才准备回去继续待客。
    宋随与时?雨这时?候递了帖子?,入了大门往里走,那王氏并不认得宋随,转头见了两人,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便领着两人往厅堂那边去了。
    三人脚步刚刚踏进院子?,便听见一道极响亮的碎瓷声,而后就是谢天佑从梁上跳下,往外走的那一幕。
    王氏匆匆进去维持场面?,拉了谢敏敏按在座位上,一边又安抚着众人:“打搅了诸位的雅兴,实?在是抱歉,我一会叫人再上一些佳肴来,大家吃好?喝好?,千万别拘礼!”
    而对那受害人却只是简单敷衍了两句便没再管她。
    宋随站在廊下,将里头的场景尽收眼底,却迟迟不动身,只闲闲地站在那往门边看?着。
    梁雁这人受了委屈可是不憋着的,至少在他那儿受了委屈,是不会憋着的。
    他忽然有些想知道,如?今在外头,既不是自?己的地盘,又没人给她撑腰,她又待如?何?做?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长公主到?-”
    时?雨拉了拉宋随的衣袖,他回过神来,顺着声音往身后看?。
    “老远就听见里头吵吵嚷嚷的,这是出了什么热闹事?”
    姜婳燕挽着谢竟煊的胳膊,两人亲密无间,一人穿一件宝蓝色妆花织锦长裙,金钗挽云鬓,芙蓉额轻抬,眉波流转之间,一双凤眼松泛着,透着股慵懒意味儿。
    另一人则着一件靛蓝色绣银边锦袍,腰束玉带脚踏白靴,其人清逸儒雅,一双桃花眼蓄着浅浅笑意,目光深邃,柔柔落在身边女子?的身上。
    两人相携着款步而来,衣裳颜色相互映照着,细细看?还能发觉裙角和?袍身都印着浅浅的梅花花纹,任谁看?了都要说是一对璧人。
    谢光誉手里拿了一副卷轴,卷在袖子?里,只露出一个角。
    他跟在两人身后,远远朝王氏使了个眼色,她见姜婳燕和?谢竟煊终于来了,于是一边吩咐下人准备开席,一边迎出门来,“长公主来了,快请里头上座。”
    一行人忽地往内走,梁雁见状只好?默默退了回去,又继续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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