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夜的心思游移之际,看到一辆蓝色的法拉利从远处驶入滨海大道,因为车型独特,在车流中特别显眼。
    意识到蓝鸢回来,海夜赶紧拿起那厚重的石膏筒重新固定到腿上,坐回到轮椅上。
    蓝鸢推门而入的功夫,海夜已经恢复了一个病人该有的状态。
    蓝鸢走到他跟前问了一声:“饿坏了吧?我给你做饭。”推着他的轮椅走进厨房里。
    把几瓣蒜和几根葱递到他手里:
    “以后你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海氏集团总裁了,还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不可以再那么矫情,腿好后保姆最好也辞掉。以后家常便饭都必须自己会做,才不会饿着你自己。”
    嘴上说着这些,心里想的却是:在我临死之前,把你安排的妥妥帖帖的,你能自食其力了,我才走的放心哪!
    头一次觉得,她的海夜哥哥,是这样一个让她操心的,长不大的大男孩子。
    而被蓝同学视为小男孩的海某人,却在心理打起了小算盘:貌似装惨扮可怜总是可以利用蓝鸢的同情心完胜对方!有弱点好办事啊!
    于是,在蓝鸢系着围裙切菜的功夫,海夜突然在她身后鬼叫起来:“辣辣!我的眼睛啊!”
    蓝鸢随即放下刀转身在轮椅跟前蹲下身子,把嘴凑到他的眼睛跟前,细心地轻轻吹着。海夜佯装因为眼睛疼辣而左右甩头的功夫,很不凑巧地就吻住了她的唇。
    蓝鸢被触电一秒钟后,腾地站起身子。张嘴想要破口大骂时,却看见海夜还在痛苦地揉眼睛。随即一想:大概真的是不小心才会亲到我的吧!
    然后转过身去,不动声色的继续切菜。
    晚饭之间也一直无言。海夜静静的吃完饭后,看着她忙忙碌碌地收拾锅碗的身影,感到既幸福又心疼,就很想好好地抱一抱她。
    可是小妮子是铁了心只跟自己保持保姆和病人的关系了。
    除了干活一句话都不说,收拾完之后把他扶上床,关了灯,利利索索地跑进了客房里去睡觉。
    蓝鸢今天一天拍戏干家务伺候病人的,真的是筋疲力竭了。刚躺下身就呼呼大睡了。
    海夜擎着厚重的石膏腿走出房门,轻轻地趴在蓝鸢的房门上听了半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心想大概她确实累得够呛。
    随即走到阳台打电话给导演和剧作家朋友,说明天随便找个理由给蓝鸢放一天假。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答应了。
    海夜去房间里拿出备用钥匙,轻轻地打开她房间的门,在她的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床头的壁灯没有关,蓝鸢怕黑,睡觉一般都开着小夜灯。海夜想起十多年前蓝鸢经历蓝霖濒死的那个夜晚,心头重重地痛了一下。
    这个温暖明媚而灵动美好的女孩子,心里的每一道伤都和自己有关。而自己,竟从来没有向她赎罪的机会。
    柔和的蓝色灯光安详地落在蓝鸢的脸上,她的婴儿肥的笑脸在壁灯下呼吸均匀,分外温柔。小嘴巴还不时地发出呓语,她说:我的鸡肠不要放回冰箱里,还要吃。
    海夜闻言轻笑,俯身在她额角的刘海上印下一个吻,起身轻轻带上房门离开。
    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蓝鸢因为口渴想要喝水,走到客厅时看到海夜的房门开着。喝完水后径直走到海夜的房间里,在他的床前轻轻地跪在地上。
    他的房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线条刚毅的侧脸上,很忧伤很迷人。
    十五年前,就是因为这样这样一张总是哀伤和惆怅的眼睛,就是因为这个灵魂深不见底的阴郁的少年,自己一生的命运轨迹发生了改变。
    而自己,却从来不忍心去责备他。
    蓝鸢总是想,我的童年那么幸福,如果能分你一些该有多好。
    神思游移间,她探着身子,想去轻吻他的唇,不料男人却突然伸手将她揽向自己的胸膛,一个炽热而缠绵的吻如期而至。
    越来越热烈,仿佛双方都要被融化。
    长吻结束后,蓝鸢像是要澄清自己刚才的心意似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想给你盖个被子,不知道你还没睡着,你别多想。
    随即红着小脸跑了出去。
    海夜无奈:我们之间的一个吻,需要这么多的借口和理由吗?为什么就是不能直接告诉我,你依旧爱我如初。
    但话又说回来,造成这所有阻隔的根源,难道不是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吗?
    唉……
    房间里传来沉重而冗长的叹息声。
    这些牵绊和阴影,到底需要多久,才会彻底地离我们远去?
    蓝鸢的房间里,接下来是一夜的无眠。她的脑子里漫无边际,全是关于海夜哥哥的回忆,往事一点一点浮出脑海里的水面,如放映般在她眼前重演。
    思绪带她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
    七月的一个阴云密布的黄昏,海夜哥哥一改往日的捉弄和敌对的作风,突然走到她跟前问她:“你想学游泳吗?我教你。”
    经过这么多天的并不愉快的相处,蓝鸢的本能反应是阴谋和危险。
    可是她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一是因为自己想学游泳很久了,作为一个滨海半岛边城长大的女孩,不会游泳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情。
    二是她见不得这个大她5岁的男孩子落寞和孤单的身影。如果有一天自己能真正的和他成为好朋友,他就不会总是一个人看着大海黯然神伤了吧。
    所以,尽管每次都受伤,她依旧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和他相处交往的机会。
    她从小就是特别开朗活泼的女孩子,身边总是有数不清的好朋友,朋友明明可以带给一个人很多很多的快乐。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拒绝朋友拒绝友好拒绝快乐!
    她感觉,海夜哥哥的内心似乎完全没有亲近一个人的能力,他根本就没有学会怎样交一个朋友,这些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吗?
    海叔叔陪他的时间真的好少好少,海夜哥哥的母亲蓝鸢更是从来没有见过。
    蓝鸢无法想象,一个父母都缺席的男孩子,如何一个人独立长到17岁?
    他是因为没有人教他怎么去交朋友,所以才不会交朋友,所以才一直没有朋友的吗?
    如果是这样,没关系!我愿意做你的第一个好朋友。
    12岁那年的蓝鸢带着这样的信心,一次一次地走进少年的预设的阴谋,她不是不害怕,只是她相信没有人会喜欢不快乐。
    所以她相信,海夜哥哥总有一天会喜欢上自己。
    那天在大海里,海夜哥哥教她游泳的时候一直漫不经心的,蓝鸢就想:大概是我自己太笨了吧!他教得都失去耐心了。
    可是在越来越接近深海的时候,她慢慢地感到了害怕和危险的气息。
    少年眼里比以往更加阴翳的眼神使她毛骨悚然。
    一个海浪接近他们的时候,她感到他想要挣脱她的手的力量,她因为害怕去本能地把他抓地更紧。
    可是没想到,很戏剧的,倒下去的却是海夜哥哥。
    额,他居然因为突如其来的腿抽筋而在防鲨网附近失去了重力平衡,重重地跌进了海里。
    蓝鸢觉得特别好笑,他刚才应该是想让她跌进海里吓她一下的吧?
    没想到他自己居然出了糗。哈哈哈……
    可是,蓝鸢自己也不会游泳,远处的游客又离他们在千米之外。蓝鸢意识到了呼救无用和危险后。
    努力在脑子里反复琢磨着海夜哥哥刚才交给自己的每一个要领,挣扎着双腿,拼尽所有的脑细胞去琢磨怎么游泳。
    生死面前,人的潜能果然是巨大的。
    蓝鸢突然就觉得自己在水中可以勉强驾驭得了自己不被沉下去了,然后她迅速拖着海夜去人群的地方寻求救援。
    蓝鸢记得,他们的关系就是从那天之后发生了转折。
    能和海夜哥哥这个小魔头成为朋友,是她童年时期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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