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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游之这人野心十分大,户市商会不过踏板而已,他被我步步紧逼,示弱之余又在背地里搭上了冀南郡新上任的郡首。”
    南堂三郡的长官无一不是永乐帝心腹,如今冀南郡这位顾大人可以说满门是都是永乐帝的心腹。顾大人是天京吏部尚书顾公梅之子,名唤顾州,今年不过弱冠,去年科考之时连中三元,据说永乐帝爱重其人品文采,特封了这人做冀南郡的郡首。顾州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又担此重任,不知惹红了多少人的眼睛。
    “顾州?”楚云暖不曾见过顾州,却也听过他不少传言,她心知谢游之是赵毓泓的人,而顾州如此帮他,那不也就是说明顾州同样是赵毓泓的人。
    唐梦瑶似有心事,眉宇间有些若有若无的忧愁,“顾州有一同胞妹妹,叫做顾兰,南堂时她与谢游之一见倾心,谢游之借着顾兰这一阵东风,搭上了顾州这条大船,借顾州之手打击了很多小世家。谢游之的目的——在南堂世家。”
    她当日离开南堂其中固然有送妹妹出嫁的原因,然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谢游之。当日她收到楚云暖命令,全力对付户市商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开始与谢游之有了接触。谢游之与南堂其他人不同,从一开始就没有带着贬低的目光去看待她,真真正正将她看做一个对手去看待,一来二去她也就对谢游之惺惺相惜起来。谢游之曾经对她表达过爱慕之意,她因自卑并没有答应,谢游之只说给她时间考虑,不过三天,就传出他和顾兰定亲的消息,这本来也没什么,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嫁人了,只不过是感叹一番就过了。后来顾兰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三番两次上门侮辱她,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压根儿就不怕她的身份背景,当时就怨怼回去。第二天谢游之就上门了,为顾兰出气之余还说愿意纳她为妾。
    她当时就觉得自己瞎了眼睛,怎么会觉得这人不错。
    “顾州和谢游之曾经来找过我,这两人想趁着你不在南堂的时候,联合我一起架空你的权利。”
    顾州当时用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说她只要同意,他便说服妹妹和她共侍一夫。唐梦瑶只觉得啼笑皆非,这怎么可能,她唐梦瑶一身骄傲,哪怕是在千波湖被人毁了贞洁,依旧是唐家的大小姐。与人他人共侍一夫这就罢了,还是为妾,她便是死也不愿意的,当时就回绝了。最让她觉得伤心的地方不是顾家兄妹,而是谢游之,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看清楚谢游之的真面目,这人接近她不过另有所图,她贪恋谢游之给她的点点温暖,多次给予他方便。
    是,她愿意被他骗一次,却不愿意被他骗一辈子。她是世家女,有自己的骄傲,此生就算如何喜欢一个人,也绝不会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再者说了,顾州和谢游之的主意打错了,楚云暖就算是人不在南堂,楚家势力也不是其他人可以动摇的。
    世家商会,不过是一个工具,将楚氏一族势力合理化的工具而已。就算是她同意谢游之的做法,让他们掌握了这个世家商会,也不可能架空楚氏一族。
    “谢游之贼心不死,我引狼入室,再没有资格出任会长。”唐梦瑶请辞,“我此番前来,一是道谢,二是请罪。”
    唐梦瑶固然没有说实话,但是该说的也就说清楚了,她隐藏的事情估计事关自己的隐私。楚云暖也没有兴趣刨根问底,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顾洲。
    顾洲在南堂南想要夺取世家的力量,她大致推测是为了赵毓泓,细想却不对劲,顾州是保皇派,只要他安分守己的,无论日后登基的是谁,顾家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他又如何会参与到夺嫡之中,而且支持的还是赵毓泓。若说他是为了争一个从龙之功,那未免太不切实际的,毕竟京城中此比赵毓泓身份更有力的皇子多的是,比如裴德妃的三皇子,刘惠妃的四皇子,孙贤妃所出的五皇子,亦或是嫡长子雍王。这几个人,无论谁都比赵毓泓更有机会。
    那么,顾州背后的人是谁?
    楚云暖灵光一闪,脑子里猛的就浮现一个人出来。
    前些日子入宫陪永乐帝聊天的时候,曹德庆曾和她说过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其中有一个就是关于吏部尚书顾公梅的。在永乐帝未登基之前和顾公梅有八拜之交,永乐帝曾戏言顾公梅若有子,定收其为义子。
    也就是说,顾州背后人是永乐帝。
    从头到尾,永乐帝都不曾放下要对付世家的心思。
    别看这段时间永乐帝对她温言温语的,时常召她入宫,恩宠有了,可也叫她没有时间去查看南堂的事情。
    “你不必内疚,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楚云暖的脑子清醒得很,顾州和谢游之两人不过是相互利用,最后目的都是南堂世家。
    “楚家主,此事你想要如何解决?”
    若顾州背后的人是赵毓泓,她有一百个办法叫他卷铺盖走人,可惜他背后的人是永乐帝。“我就算是不在南堂,那些世家也未必敢和谢游之合作。至于这顾州,他在冀南担任郡守之时,我还未见过他,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也该是时候叫人去提点他一番了。”
    南堂世家素来官员井水不犯河水,顾州初来乍到便想在她头上动土,就算不能怎样他,至少也得叫他知道,南堂是谁的地盘。
    “你心里有数就好。”说完这句话以后,唐梦瑶就沉默了,楚云暖看着她,“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听说太子薨了?”唐梦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可笑,她不自觉苦笑一声,她当时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有些震惊的,当初在九原府的时候她对赵毓宸也只是虚以委蛇居多,就连当初她为他挡那一剑,不是真心救他,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算计。
    “我们人人都在算计他,他对我其实真真正正的好,从一开始的时候他未必就不知道,我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他看我可怜,故此才顺水推舟的。我自知身份低微,是不可能去祭拜他了,只想着能送葬的路上送上他一程,也算是谢过他当日九原府对我的维护之恩。”
    楚云暖当日是看不起赵毓宸的,觉得此人胸无大志,然而听唐梦瑶这么一说,她觉得赵毓宸未必本事不高。永乐帝生性多疑,他又坐在太子的位置上,毫无建树定然能安安稳稳,若是他像其他兄弟一样,胸有沟壑、有大谋略,永乐帝对他又岂会如此恩宠有佳。楚云暖摇摇头,觉得自己当初实在是太过自视甚高了,宫中长大的皇子又有哪个会是蠢材呢。
    唐梦瑶离开了以后,天色很快就阴沉下来,噼里啪啦的雨水连成一线,水气扑面而来,带着冰凉的感觉。
    暮霭沉沉,黑压压的乌云就像是压在头上一样,无端端叫人烦闷,楚云暖站在回廊上,伸出手去接廊檐上滴下的雨水。她原以为她来了天京城,永乐帝会放下对南堂世家的戒心,现在看来,他放是放下了,可依旧想要除掉世家。早年楚氏一族还是南堂王,为了不让皇室忌惮,已经主动退了一步,自愿从三藩中退出。而现在,南堂又是主动退了一步,宋家将圣贤书院拱手相让,她愿意到天京为质,永乐帝却依旧如此步步紧逼。
    世家,退一步是死,进一步也是死,
    楚云暖眼波深沉,既然永乐非得死咬着不放,那她也只能给永乐帝找些麻烦了。
    太子丧事一过,就是五月了,五月里好日子较多,上个月被耽搁的亲事也在这个月筹办了起来,从月头到月尾,京城各处都是喜气洋洋一片。唐梦铃的婚礼也是在这个时候举办的,由永乐帝亲自主婚,给足了宁王夫妇面子。
    前头才参加完唐梦铃的婚礼,阳阿公主的请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送到楚云暖手上的,阳婀公主是永乐的胞妹,她是清河郡主生母。当年永乐帝登基之时,兄弟姐妹几乎杀了个干净,只留下阳婀公主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阳婀公主在天京诸多贵族中也是排得上名的,若不是她开这个头,京城众人估计要等下个月才敢办宴席呢。
    楚云暖收到帖子觉得十分奇怪,上次阳阿公主投了拜帖要她带着若华入府一叙,说白了就是要若华给清河郡主看看,帖子上的话语太过颐指气使,她当时就拒绝了,阳阿公主自然是大怒。没想到才过了多久,她那边又送了拜帖上来。
    太子薨逝不过一月,阳婀公主再受宠也不会在此时举办宴会,平白惹永乐帝不悦,她这次如此大张旗鼓估计是永乐帝的受意的。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在打什么主意了。
    楚云暖百无聊赖地把烫金的帖子扔到桌上,先不论永乐帝想要如何,单说阳婀公主的宴会两个时辰后就开始,而她这时候才派人送帖子过来,就足够让人觉得不对劲了。说起来女人之间的手段无非就是那么几种罢了,下毒毁人清白无限人私通,这些手段都是她曾经玩腻了的。对于今日宴会上可能发生的的事情,楚云暖心里都已经有了一个大概。
    秋芷那边上来询问:“家主,这宴会是去还是推了。”
    楚云暖转着手上的祖母绿戒指,阳婀公主帖子送来的迟,不过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而已。她倒是不介意,毕竟这个宴会是她楚云暖正式出现在天京诸权贵眼前的宴会,不去的话实在不好。
    “去,自然是要去的。”她倒要看看,永乐帝到底阳婀公主做什么。
    秋桂最是心灵手巧,麻溜儿的捧了衣服上来,这身衣服颜色偏素淡却不失华贵。太子薨逝不足一月,若在此时穿红着绿,难免会让人留下话柄,这身正好。
    阳婀公主所嫁的驸马孙攀,孙家祖上是大宣功臣,帮赵氏皇族打下江山,与太祖皇帝有过命的交情,后代世代子孙封官赐爵,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到了孙攀父亲这这一代,几乎是巅峰之盛,在外姓臣子中,无人出其右。只可惜这一代只有驸马爷这一个后人,按本朝惯例,驸马尚马上公主之后是不得在朝堂上有任何职位的,这一位孙家后人就只能挂着个驸马爷的称呼了。
    楚云暖坐在软轿上,透过纱窗瞧着公主府的景色,她看惯了南堂清雅隽秀之风,忽见天京如此华贵大气,还是不能够适应的。
    穿过一道月亮门楚云暖就从轿子上下来,带着春熙等四人路走一路看。京中风景奢靡,却自有一番滋味,走了十余步忽见一带翠嶂挡在面前,上面青苔斑驳,绿萝掩映间繁花盛开,其中微露羊肠小径。从此处进去,不过数步便平摊宽阔起来,两边佳木葱茏,几百支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
    楚云暖正在此处赏玩着枝头杏花,偶然间听到后面有嘤嘤的哭声。
    她素来不是好事之人,本想离开,那两人却恰好堵在唯一出路上,她不好往外走,只得朝前头的枕霞亭而去。这枕霞亭子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回廊,也是跨水接峰。
    假山前两人鹣鲽情深,华衣美人生得肌骨莹润,她距离对面青年三四步远,哭得泪痕满面,但浑身端庄样儿之一点也不走。
    从楚云暖这个方向能清楚的看见那青年面上的隐忍和克制,这分明就是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的鸳鸯嘛。不过这两人也恪守礼仪,虽说是在叙旧,可是却始终不肯越雷池一步。
    “肖哥哥,我此一去不知日来如何,总归是我们有缘无分,你就另娶他人好生过日子吧。”
    她对面前一男子面色十分的痛苦,又怨又恨,“若不是我,你何必去和亲。”
    剩余的话,她也没有再听了,吩咐春熙将窗户都关上,只留一扇窗对着满池荷花。听两句她大致就明白了,这两人其中一人便是要去那夜郎和亲的福安公主郁柔,另一个则是右丞相家的公子肖复礼了。关于这两人间的情深缘浅的故事,楚云暖自己也是听过一些的,然而却没有亲眼看到这样叫人觉得扼腕叹息。
    这一对即将劳燕分飞的有情人在那里互诉衷肠,远远就听见那头人声鼎沸,听着像是一群少女叽叽喳喳的往这边来了。肖复礼面色猛地一变,若在此时被人看到他和郁柔在这里,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他倒罢了,可郁柔的定是会不好过的。
    肖复礼这边抓耳挠腮,急切的不行。
    郁柔性子软棉,她家世低微,原本和肖复礼在一起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如今她是和亲公主,若是被人抓到和肖复礼私会,岂不是害了肖复礼。郁柔当下四处张望,也没有看见可以藏身之地,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她吓得脸色发白,还是身边一个小丫头眼尖,瞧见了掩映在绿萝后的小路,“小姐,走这边!”
    小丫头说着,忙拉住郁柔往亭子这边走来,两人才进枕霞亭松了一口气,郁柔遥遥冲肖复礼挥手,叫他放心,肖复礼那边轻轻点头。见他走远,郁柔略微放下心来,这才发现亭子还另有其人。
    亭子同方才两人说话的地步隔的不远,只是隐蔽一些而已。郁柔不知道对方听到多少,她先是急切后退,又复上前一步,“我不知道有人在这里赏花,冒犯了。”
    郁柔一眼就看出此人身份不凡,她想了想就要退出去。
    这时那边有极大的喧哗声传来,“你看我就说他们在这里!”
    原来是肖复礼不放心郁柔,又折了回来,恰一回头就被这群人给逮了个正着。郁柔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缩回去就被一群丫鬟婆子给拥簇住。
    说话的是白蓁蓁,她冲上去抱住肖复礼的胳膊摇个不停,“复礼哥哥,是不是她勾引你的?你这个贱人,都要去夜郎和亲了,竟然还不甘寂寞的勾引其他人?!”
    一时间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郁柔面色酡红,她不过是挂着个公主的名声而已,实际上人微言轻,这些贵女哪个出身不比她高,有谁会把她看看在眼里。
    楚云暖原本是不想管这闲事的,谁知道竟会有人闯进亭子来,跑进枕霞亭的是个圆脸少女,当时就大叫,“白姐姐,这里还有一个人躲着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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